林如海聞言，隻是在心裏長歎了一口氣，許是在追憶往
    片刻，一直沉默的林如海，端起麵前的茶盅直接大喝一口，而後娓娓道
    “承安三十年那件事，曆來是朝堂上諱莫如深的話題，民間也多是三緘其口，我也是在擔任巡鹽禦史十年間，從隻言片語中悟猜而
    上皇六下江南時，曾宣稱拒收貢物，禁絕獻寶，出巡費用皆係出自宮裏，不取於這個出巡費用的難題，便落在了內務府的身
    時任內務府總管大臣，便是已逝太皇太後的胞弟李溥，他與當時的甄家家主想出了一條可行計”
    說到這裏，林如海的臉色微變，目光頗為冰冷，顯然是極為不恥他們的所作所
    “他們二人把上皇的費用打到了那些鹽商的身上，或明或暗示意鹽商們紛紛上貢，那些鹽商們初初一聽自然是大喜所
    可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上皇接連南巡六次，鹽商再怎麽富有也經不起內務府和甄家的吸”
    “國舅爺和甄家那邊瞧見鹽商們抱怨起來，他們又把主意打到了鹽引的身上，國舅與時任兩淮都轉鹽運使司鹽運使梁鍾恒頗為熟諗，便與他聯合起兩浙都轉鹽運使，暗中默許兩淮兩浙的鹽商們大量加價，並準許他們每引加十斤、二十斤不”
    “惟一的條件，便是這兩處地方的鹽引加價一兩，而那一兩銀子秘密經鹽運司再過手內務府，如此一來，上皇南巡的費用有了，而鹽商們一來節省了成本，那邊廂又加了鹽價販賣，自然是皆大歡”
    “如此一來，錢銀自然攤派到了百姓的身上，時下的兩淮兩浙鹽價，一度飆升，時很多百姓因為鹽價過高，故而堅忍淡食，數個月不知鹽味者，比比皆”
    說罷，林如海複又端起冷茶，一飲而盡，神色間頗為不
    賈玖麵無表情，眸子卻是冰冷一片，替林如海斟了一盞熱茶，沉思起
    半響，林如海方才繼續：“承安三十年，上皇最後一次下江”
    說到這裏，林如海微微皺眉，認真地看了一眼賈玖，想到他和女兒的關係，下麵的事倒也無妨與他道來，略一沉吟，這才模棱兩可地道：
    “楚王，也就是前廢太子，當時惟一能夠跟隨上皇南巡的皇子，時三月，楚王於民間寵幸民女被禦史彈”
    “四月，京師傳出晉王的部下謀逆作當今陛下也就是早前的齊王留京監國，曾一度被晉王的部下挾持，齊王早前也不知埋下了什麽後手，最後被他一舉平定晉王一黨的叛”
    “之後，沒過多久，兩淮兩浙鹽商一事便被人給捅了出來，上皇震怒，連下五道諭旨嚴查，但是，此案涉及人員過多，銀數頗大，最後查出的銀錢，多數是供應上皇南巡和備辦貢品而用掉的，真要追查到底，就該……”
    說到這裏，林如海一頓，住口不
    “最後，時任兩浙巡撫、江南巡撫，兩浙都轉鹽運使，兩淮、兩浙鹽運使司下麵的運同、運副、運判、提舉，皆是抄沒家產，一一押赴法場斬首示”
    賈玖一怔，心裏快速思忖起來：國舅和甄家，以及時任兩淮鹽運使的皇貴妃胞弟，他們指定是被經辦此案的人員給摘了出
    還有，這承安三十年這麽熱鬧？
    妥妥一出奪嫡好劇呀！又是楚王寵幸民女，又是晉王謀逆，還有如今的天子齊王力挽狂
    嘖嘖嘖！
    念及此處，賈玖對當今天子的心計再上一個層次！
    林如海押了一口茶，朝賈玖苦笑一聲，道：“南邊官員協辦此案的人員之一，便有李觀光，許是因此他才得於調進中”
    “之後，兩淮都轉鹽運使司便被撤了，當時的八大鹽商，有四家自然是抄家的下場，彼時的八家，有四家是後來替補上去的，便是程元璐、黃福晶、馬鬆，王恒”
    賈玖聞聽這四個名字，劍眉一挑，謀害林如海的已有兩人，其餘的馬鬆，眼下也隨程元璐在杭州，就是不知道那個黃文初會不會牽涉進
    如此一來，八大家便涉案四人！
    念及此，賈玖便準備告辭林如海，畢竟他想聽的已經聽
    “姑父今日這翻話，令我茅塞頓開，因我身上還兼著兩浙采風使，杭州那邊飛信傳報，事出有因，我許是連夜便要前往杭州一”
    林如海微微一怔，抬頭望了一眼軒窗外麵的天色，脫口而出道：“揚州到杭州接近600裏，今兒便是守歲夜，有何急事需要連夜過去
    何不在府中住上一晚，明兒用罷早膳再前往也不遲，更何況，哪怕你是坐船過去，最快也要三兩日不差在這一”
    賈玖為免林如海繼續追問，他總不好說，自己連夜快馬趕去，就是為妨那位程元璐收到風聲而跑路了，以後再要抓到他就更難
    當然，這個前提，得是李觀光此人涉江蕃一
    其實，賈玖的心裏一直有個大膽的想法，從種種跡象來看，江蕃意外身亡一案，幕後指使之人或許就是這個李觀
    更何況程元璐與李觀光的關係，如若李觀光得知程元璐暴露在自己這個欽差的眼皮子底下，說不得，李觀光便會滅口也說不
    雖說眼下的揚州城已被實施封城，但賈玖也擔心有別的鹽商與那位程元璐暗通款曲，再來個飛鴿傳書，再想抓他便難
    彼時，時辰已經來到了午
    賈玖在心裏粗略算了一下，如果現在出發，那麽快馬過去，中途稍作讓馬兒歇息一下，大概後日一早應該能
    何況還有車馬行的馬匹，想來沿路上會有他們的一些據
    正在思忖的賈玖，被雪雁的聲響打
    “玖大爺，你早上才說過，今兒要在這守歲，陪著姑娘一起燃放爆竹的，怎就說話不算話了？有什麽事，玖大爺大可以先打發你的親兵過去呀，再不然，就留下來吃頓年夜飯再走”
    賈玖轉身，瞧見林黛玉的一雙美眸，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顯然是將雪雁的話給聽進去
    許是林黛玉聽見玖大哥要連夜離開的消
    倒是將雪雁那句：玖大哥陪自己燃放爆竹忽略掉了，如若不然，她指定得當著父親的臉麵羞愧不已
    “不錯，如有急事，牧之大可打發親隨先行一步過去，尋常日子有親朋上門，也是要留下吃頓便飯再告辭，更何況今兒是除”
    林如海假裝沒聽見雪雁前麵那兩句話，而是笑著勸了一
    賈玖思忖片刻，便應了下來，道：“那便叨擾姑父了，我先告辭一下前往吩咐他們一聲，而後再前來聽姑父的教”
    林黛玉聞言，美眸輕輕一轉，素手抓著的繡帕不由一
    說罷，賈玖起身告
    “爹爹，我替你送送玖大”
    林黛玉朝榻上的父親輕輕福了一禮，轉身相送賈玖出了臥
    出了父親的臥室，林黛玉微微蹙眉，輕聲道：“玖大哥，雪雁性子比較急，她膽子又小，許是今日府上發生了太多事情，適才才會一時情急說了那翻話，你別怪”
    賈玖聞言，微微一
    側眸望向此時像隻鵪鶉一樣的雪雁，她旁邊的紫娟亦是陪著笑臉，替雪雁道著
    “玖大爺，雪雁許是擔心你走了，府裏還會發生甚麽事，才會一時情急，婢子替雪雁道一聲惱！還請玖大爺原諒雪雁的失禮之”
    聽了紫娟的話，賈玖這才恍然，感情是因為雪雁丫鬟的身份，適才有些話在她們眼裏，顯然是已經犯下尊卑不分的大
    賈玖眼角藏起一絲笑意，輕咳一聲，沉聲道：“雪雁，看在你家姑娘的份上，你玖爺便原諒你了，便罰你替我做一雙保暖手套，怎麽樣？”
    雪雁呆呆抬頭，瞧見玖大爺板著一張臉，忙點著小腦袋連聲應了下
    林黛玉瞧見玖大哥眉眼的那絲笑意，情知玖大哥並沒有真的怪罪雪雁，登時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