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正堂外
    打從年前賴二接了老太太的話頭，命他去光祿寺領回寧府的春祭恩
    寧府所有的大小事，一概被賴二抓在手中，如若是極其重要的，賴二多半是稟告西府老太太，這才會回去告尤氏一
    至於秦氏，賴二簡直是從未有放在心
    就連指派給寧國府族親的正旦供奉，基本都由賴二一人說了
    此刻，賴二正眉開眼笑地指揮著寧府下人，將四王六公送過來的正旦禮，一一登記好再抬入公中庫房鎖
    賴二一麵指揮著諸位下人忙活著，一麵挑選幾件上好的貴重物品，一麵狀似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幾件東西就不入公中了，我一會拿去給兩位奶奶掌掌眼，她們那邊瞧著歡喜便直接留下好”
    這次寧府喪葬、正旦，賴二作為寧府大管家，一時之間大權在握，可謂是吃得肥頭油盆滿缽
    雖說今年的正旦，府裏能作主的三位爺都去了，但寧國府其他老親送來的正旦禮，卻絲毫不比往年送的少，反而，較之往年的多了許
    寧榮街，柳條胡
    林大寶剛從寧國府下值回來，他的身後還跟著小管事俞祿，並四五名寧國府的門
    打從玖大爺當上族長後，府裏一些心思機靈的下人，紛紛朝東叔和林大寶的身上靠
    如今，連俞祿這個小管事，也甘心情願地跟在林大寶這個門房頭子的身
    甫一進入小院的林大寶，瞧見親叔正蹲在廊下抽著鼻煙，觀他頗為一副享受的神
    見狀，林大寶‘大義滅親’地爆喝一聲：“好呀，我的好親叔，你這是墮落了啊，收了賴二送的鼻煙，你還敢用上了，說，你是不是要和那賴二攪和在一起，我要將你這事告玖爺”
    東叔撅著屁股橫了自己好侄子一眼，見他後麵跟著手上提了一隻燒雞的俞祿，還有五位門子，
    俞祿和門子們，臉上正堆起一絲討好的笑意，朝蹲在地上的東叔打著招
    東叔不理會對他橫眉怒目的侄子，朝俞祿他們問道：“那賴二今日又私拿了哪家的禮？”
    俞祿和五位門子一一說了，就連賴二和府裏的那位嬤嬤，竟然在三位爺的靈堂前苟合一都繪聲繪色給說了出
    打從玖爺讓東叔和林大寶暗中留意賴二
    東叔和林大寶便在靠近他們叔侄的一些下人中，仔思篩選一翻，經過數次確認後，叔侄倆這才挑了和賴二有齷齪的俞祿，還有幾位被賴二打壓過的門
    如此一來，他與侄子才能全天侯全方位監視賴
    東叔一麵囑咐俞祿他們仔細記好賴二所做過的好事，一麵蹲在地上繼續抽起了鼻
    這好東西是賴二為了籠絡他特意送的，東叔來之不拒，凡是賴二送過來的東西，他皆是讓大侄子拿個小本本給記
    這時，林大寶一麵聽著俞祿等人的描述，一麵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本，頭一句就寫上：我的親叔某年某月某日收受賴二上等鼻煙一隻，今天見他抽了起來……
    東叔一麵瞧著林大寶掏筆仔細記下，一麵在心裏不住的感到欣
    十年前他聽了老友慫貨的話，自己和大侄子便開始學著讀書識字，如今，卻是派上用場
    驀地，東叔瞧見大侄子將自己的名字也記在了本本
    他氣得抬手就給好侄子一個爆栗，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渾賬東西，連你叔都記上了，你叔我這是在麻痹那賴二，但凡你叔我不收他送的禮，說不得那賴二便會防範著咱們叔侄倆，如此一來，玖爺交待下來的事情，咱們便完成不了”
    林大寶聽了，貌似親叔說的有理兒，但他還是梗著脖子，瞪眼說道：“玖爺說了，凡是賴二在府裏收禮送禮都要一一記下，哪怕你是我親叔，你收了賴二的禮，我自然也要記下”
    說罷，林大寶抬眼望向俞祿等人，俞祿連忙擺手，苦笑道：“我在府裏就是一位小管事，沒多大的能為，他也用不著巴結我，自然也就不會給我這位小管事送禮”
    “感情就我親叔一人收了那賴二送的禮兒！”林大寶一麵說，一麵認真地將賴二今日所做的事情記了下
    東叔聽了，嗬嗬一笑，也不生氣，而是一麵抽著鼻煙，一麵在心裏數著日子，玖爺離開了多
    “嘖嘖嘖！叔，打伯爺離開後，貪得無厭的賴二，這幾日是越來越放肆了，以前他還沒有那麽明目張膽，打從他給叔你送了幾次禮後，如今他竟敢將四王六公送給伯爺的禮都敢昧了下”
    東叔雖然麵上平靜得像個沒事人一樣，但他內心早已被賴二的手段給驚訝到歎為觀止！
    難怪早前珍老爺總是說府裏的日子難過，感情，這都是拜這些好奴才們所賜！
    ……
    紫宸殿、廣場
    左都禦史王植與右都禦史左周，他們二人被宮裏的紅衣內侍傳召，勿忙換了官袍便朝大明宮裏趕，兩人恰巧在紫宸殿的廣場上碰
    “密之，你也被陛下傳召了？”左都禦史甫一瞧見左周，便拱手打了聲招
    左周拱手還禮，道：“宮裏的內侍剛傳完陛下口諭，便匆忙離開我的宅邸，想來今日陛下傳召的，應不止咱們都察院的”
    說罷，左周微一皺眉，道：“難道是因為之前彈劾西寧伯的事，陛下壓了這麽久，終於想起要處理了？”
    聞言，左都禦史王植眼睛一亮，神色微喜！
    如若真如右都禦史所言，那他往後的日子也就輕閑了！
    這一個月以來，無數群情洶湧的禦史們，一見彈劾西寧伯的奏本被聖上留中，他們便紛紛來找自己這個左都禦史來了！
    他已經快被下麵的禦史們給吵死了，不是被堵家門，就是被他們堵在都察院難以準時下
    幸好到了崇德四年的正旦，不然，他堂堂一位左都禦史，指定會被下麵那幫禦史們搞得精神錯
    昨日陛下在宮中設宴，文武百官集體入宮向崇德帝呈遞新年賀表，然後在宮中飲宴一番，王植為妨其他禦史繼續尋他陳表，便早早遛出了宮
    今早，王植正想收拾幾件隨身物品，帶上幾位老仆躲到城郊的莊田去，等住到初七再回來，目的，便是為了避開下麵那幫過於熱枕的禦史
    誰承想，這還沒有出門，便被宮裏的內侍傳召進了宮
    可惜，王植的好心情被後麵的一道打招呼聲響給打了回
    “行言兄，密之兄，你們也被陛下傳召，可知所因何事，且與我說來聽聽，好讓我有個準備才”
    兩人聞聽這道熟悉的聲音，心底大為驚訝，雙雙回頭與來人打起招
    一時禮
    “克勤兄，我還想問你呢，難道是你們大理寺最近發生了什麽大案子？陛下這才讓人傳召我等？”王植不解地望著大理寺寺卿周時
    周時懋見問，微一搖頭，正想回話之時，他卻瞧見另一邊匆匆而至的刑部尚書宋敏，登時心裏一咯
    結合自己和王植、左周及宋敏等人的身說不得，還真被王植給說中了！
    四人一時禮畢，而後相視沉默一眼，便匆匆抬腳來到紫宸殿大
    “陛下有言，等諸位大人到了，可直入暖閣，無須通”
    旁邊一位紅衣內侍躬身一禮，臉帶笑容的朝四位朝臣說出陛下的口
    “有勞花公”
    刑部尚書宋敏，朝那位紅衣內侍笑眯眯點頭說道，而後抬腳直入紫宸
    其餘三人亦是朝那位花內侍微微頜首，跟在宋敏的身後進了紫宸
    隨著時間慢慢逝
    文淮、王易之、陸文、楊瑞和、英國公、信國公等人匆匆直入暖
    眾人齊跪山呼陛見崇德
    一直在高台上批閱奏折的崇德帝，一麵道了聲“平身”，一麵命戴權將賈玖急遞上來的密折，呈給諸位朝臣一一觀
    不多會，由楊瑞和第一個閱看完，再從文官那邊轉一圈，最後才到英國公和信國公的手
    半響，暖閣的氣氛開始詭異起
    王植滿臉愁容，心底微微泛起一絲警惕
    這西寧伯這時遞上來的奏折，雖不是彈本，但明眼人一眼便已經瞧出，西寧伯就差將兩浙巡撫李觀光，此人乃居心叵測、狼子野心之輩寫於奏折上麵
    楊瑞和輕咳一聲，出班朝高台上的崇德帝拱手，打斷暖閣眾人的遐“啟稟陛下，關於西寧伯這份奏章，老臣以為，西寧伯未免過於借題發揮
    先不論江大人身亡是不是果如西寧伯所說的那樣，這當中有陰謀哪怕確如西寧伯所言，隻要將所有參與宴席的人下獄，一一追查便
    至於兩浙巡撫李大人與江大人偶有爭吵，這也是地方上與鹽運司衙門政務有關，西寧伯，似乎是，想攀咬李大人的意”
    楊瑞和話落，暖閣有幾位大員，紛紛點頭，似乎同意楊閣老的觀
    而一些和賈玖沒有利益關係的官員，則是微微皺眉，楊閣老，這已經是赤果果的指
    文淮瞧見高台上的陛下，彼時正將目光移到自己的身上，他微微回想著賈玖的上本，再結合陛下將他們這些人員叫到暖閣
    顯而意見，陛下是傾向於賈玖所想！
    隻是，不應該呀，以楊閣老的為人，不可能瞧不出陛下的心思才對！
    驀地，文淮心裏一凜！
    這李觀光，可是皇太貴妃一母同袍的弟弟、時任內務府總管梁鍾恒親自保舉的
    梁總管，他是上皇的人！
    如此看來，陛下不是完全相信賈玖所言，而是……！
    ‘嘶！’
    念及此處，文淮直接在心裏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