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納瑞昂在位第的七十九年，奧蘇安。
    艾納瑞昂站在高聳的懸崖之巔，俯瞰著敵軍的營地，混沌崇拜者的篝火在黑暗中熊熊燃燒，比星辰還要密集，懸崖之下聚集著數萬魔物，即便他能將他們屠盡，更多的敵人也會蜂擁而至。
    他注定會死，整個世界也注定會毀滅。
    無人能阻止這一切。
    他已經竭盡全力，用盡他那驚世的神勇與致命的狡詐，動用著凡人從未掌握過的強大力量，甚至揮舞一柄連諸神都勸說他不要使用的邪惡之劍，然而他仍舊未能阻止混沌的浪潮。
    他失敗了。
    敵軍如洪水般席卷奧蘇安，粉碎精靈最後的抵抗。狂怒的野獸人咆哮著突破了最終的防線，突變的怪物淹沒了最後的守衛者，惡魔的軍團在古老城市的廢墟中狂歡起舞。
    在曆經數十年戰火之後，混沌的勢力愈加強盛，而他的子民已筋疲力盡。
    勝利已成奢望。
    他當初以為還有希望，現在看來不過是妄想。
    他回望自己的營地，曾幾何時，他認為這支軍隊足以睥睨天下。巨龍沉睡在鋪張的絲帳之間，數萬名全副武裝的精靈戰士靜待他的號令。
    戰士們若得命令，便會奮勇殺敵，縱使敵軍數量是他們的百倍。若由他率領，或許他們還能再贏一場——但那將是一場毫無意義的勝利。
    懸崖下的混沌軍團不過是眾多軍隊中的一支。
    更強、更大的混沌大軍遍布奧蘇安，甚至可能已席卷整個世界，他手中的兵力無法戰勝全部。
    思考敵人數量已無意義，他轉身走入帷帳之中。
    他抽出了凱恩之劍，那是一柄發出黑光的武器，投射出饑渴的陰影，使帳中的光芒黯然失色。怪異金屬鑄成的劍身上，紅色的符文燃燒跳躍，劍鋒中回蕩著千百個低語，那些嗓音或命令、或哀求、或誘惑，但無一例外地都在渴求死亡。
    這或許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武器，但仍舊不夠強大。
    它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手中，仿佛承載著他全部的失敗，它帶來的幫助，還不如他曾使用的陽炎劍——那是卡勒多為他打造的寶劍，那時他們還是無話不說的朋友。
    當他將凱恩之劍拔出後，他的生命開始被一點點的吞噬，每個小時都如同讓他老去一日，若非他有穿越聖火而獲得的不死之力，他早已死去，但連那股力量也終有盡時。
    若不給它獻上生命，它便反過來啃噬持劍者。
    這是他與凱恩達成的契約之一，那時他還相信世界可以被拯救，還認為自己是個英雄，他認為自己可以付出這個代價。
    帳中，莫拉絲翻了個身，沉睡未醒。一隻手臂從綢緞被褥中伸出，露出完美的胸部，一縷烏黑的卷發纏繞在她的唇間，仿佛正沉溺於某種淫靡的夢境。
    藥劑對她仍舊有效，讓她能入夢，哪怕夢境不安。而這些藥物對艾納瑞昂早已無效，哪怕服下的劑量足以毒死其他生靈。
    美酒無味，食物如灰。
    他活在一個被陰影籠罩的世界裏，早已失去了曾經身為凡人的鮮活感，他為拯救族人舍棄了一切——理想、親人，乃至自己的靈魂。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劍中那些古老、邪惡的聲音不斷在他腦中低語，在夜的靜謐中，他尚能抗拒這些呼聲，但他也曾陷入瘋狂的血狂中無法自拔，犯下令他羞愧欲死的暴行，隻恨美酒不再能帶來遺忘。
    若再給他時間，那一天終將到來，他將再也無法抗拒低語，那時，他身邊的一切都將不再安全。
    如果不是惡魔終結了世界，那終結世界的將是他自己！
    他笑了，如今人們稱他為鳳凰王。他曾穿越聖火，並從彼岸歸來，不但毫發無傷，反而更強、更快，比任何凡人都更加鮮活。
    他死過一次，那是在穿越聖火那一刻，而他也在那一刻重生。在聖火中，他窺見了撕裂理智的真相，以及其背後與其之下的存在。
    他曾凝視那環繞萬物、永恒翻湧的混沌，他曾目睹那尊魔神臉上的笑意，那是等待吞噬精靈靈魂的神隻。他也曾目睹那神隻的同類如何將世界當作玩物，將億萬生靈當作奴隸。他瞥見了現實結構中的巨大裂口，那些縫隙源源不斷地湧出混沌的力量與仆役，侵蝕並征服這個世界。
    他曾目睹無盡的恐怖，而後被重塑、重鍛、重生，以便投入戰鬥。他曾傾盡所獲得的神力試圖拯救他的族人，不讓他們淹沒在汙穢的惡魔洪流中。
    起初他以為自己可以勝利，諸神賜予了他遠超凡人的力量。
    他用這力量引領精靈贏得了一場又一場勝利，但每一次勝利都伴隨著無可挽回的犧牲，而每一個倒下的敵人背後，都會有兩個新的敵人替代。
    他當時還未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一個黑色玩笑，他不過是在延緩自己族人的滅絕，將他們的痛苦拉長得更深、更久。
    他甚至連最親近的家人都無法守護，惡魔奪去了他的家庭，將他們殘忍殺害，而那一刻，他的內心也隨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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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在那之後，他前往枯萎群島尋找凱恩之劍。
    那是一柄從未被拔出的武器，但他拔出了來。
    若說阿蘇焉賜予他的是力量，那麽凱恩之劍則令他幾近無敵。
    他所到之處，惡魔盡滅；他所領導之戰，勝利必隨。
    然而，他無法無所不在，而每日過去，敵人愈發強大，而追隨他的人卻越來越少。
    凱恩之劍散發的黑暗已滲透入他的靈魂，令他愈發暴怒、愈加瘋狂，在他身邊，最親密的朋友已遠離他，而他誓言要守護的人民也開始疏離他。好在還有一群戰士誓死追隨他，但他們如同他一般充滿憤怒與殺意，幾近瘋狂，幾乎與所對抗的敵人無異。
    他教會了自己的人民如何作戰，卻也將他們引向了毀滅之路。
    黑暗的絕望籠罩著他，而就在他人生最灰暗之際，莫拉絲出現在他生命中。
    他瞥了一眼莫拉絲沉睡的身影，對她既憎恨又渴望。他與她之間的感情他不願稱之為『愛』，而是一種瘋狂、病態的激情。
    他在莫拉絲的擁抱中找到了一些暫時的慰藉，在他們狂亂的交歡中獲得了短暫的逃避。
    莫拉絲調製了能讓他入睡的藥劑，令他短暫地恢複平靜，為他誕下了一個兒子——馬雷基斯，並令他意識到自己內心尚存一點微弱的情感。
    他再度燃起戰意，重返戰場。
    哪怕不再抱有希望，也至少仍有堅持。
    而如今，他終於明白，一切都已結束，他的敵人終將勝利，他的人民注定滅絕，乃至靈魂都要被永遠詛咒。
    他失敗了。
    這時，他察覺到周圍的空氣中出現了異變，一道光芒自空氣中浮現，模糊的影子從他身邊急速飛散。他轉身，長劍高舉，準備出手，直到最後一瞬，他才勉強停下動作。
    “艾納瑞昂，你能聽見我的話嗎？”一個低沉且詭異的聲音響起，仿佛從世界盡頭的荒涼邊際隨風傳來。
    卡勒多站在那裏，或說那是他的幻影，是被法術投射而來的幽靈影像，光芒半透明，橫越無盡距離而至。
    艾納瑞昂打量著昔日摯友——這位世上最強大的施法者，如今形銷骨立，雙頰凹陷，麵容宛若骷髏。
    卡勒多的表情被意誌之力強行維持著冷靜，但他眼中閃爍的驚懼卻是無所遁形。
    “艾納瑞昂，你在嗎？”
    影像閃爍不定，艾納瑞昂知道，隻要他靜待片刻，這道幻影便會因法術崩解而自行消散。他並不想與這個曾背棄他的人交談，這個在他帶領族人走向厄運時，選擇了離去的故友。
    他強忍住怒火，克製住胸中熾燃的憤怒，在他偶爾清醒的時刻，他明白卡勒多其實做了正確的選擇：帶走一部分族人，避開了凱恩之劍與他自身所承載的命運陰影。
    “我在。”
    “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正被圍攻。”
    “嗬！現在你需要我的幫助了！你曾背棄我，可當你有求於我時，卻毫無顧忌地前來求援。”艾納瑞昂冷笑一聲，滿是譏諷。
    卡勒多緩緩搖頭，艾納瑞昂看得出疲憊已將他拖到了極限，這位大法師幾乎油盡燈枯，唯有那強大的意誌力在支撐著他。
    “我從未背棄你，我的朋友，隻是背棄了你手中那柄被詛咒的劍，以及你所踏上的那條路。”
    “那不過是換了種說法罷了，我曾看見能拯救我們人民的道路，而你，憑傲慢拒絕隨我同行！”
    “有些路，即便是唯一的生路，也最好不要踏上。你所選擇的道路，會讓我們變得比敵人還要可怕。那並非勝利，隻是另一種敗亡。無論哪條路，敵人終將得勝。”
    艾納瑞昂內心深處其實讚同這話，但他太過驕傲，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相反，他準備借此機會傾瀉心中的苦澀與怒意。
    “你稱我為被詛咒之人，稱我與我的子嗣都將世世代代受詛咒，可你如今竟還敢來求我幫助？”
    “我從未詛咒你，艾納瑞昂。那詛咒是你拔出那柄劍時自己種下的，或許你早已被詛咒？你自出生便被命運選中，而那本身就是一種詛咒！”
    “到了現在，你還在試圖歪曲你的話，讓它們聽起來如蜜一般動聽。”
    “世界即將毀滅，而你仍需別人撫慰你的自尊。那對你而言，尊嚴比我們族人的生命還重要。你拒絕援助，隻因為我曾對你說過幾句實話，你就像個孩子，一個從未長大的孩子，艾納瑞昂。”怒意掠過卡勒多的臉龐，他的嘴角浮起冷笑。
    “我可還沒說我不會幫你，你想讓我做什麽？”艾納瑞昂怒極反笑。
    “隻有一個辦法能拯救這個世界，你我心知肚明。”
    “你打算啟動你的計劃，吟唱法術，試圖將能量從這個世界驅逐？”
    “那不是我要做的，你知道不是。”
    “莫拉絲說，那正是你所作所為的後果。”
    “我懷疑你的妻子比我更懂魔法。”卡勒多的語調中充滿了陰陽怪氣。
    “現在驕傲自大的是你，卡勒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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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聖之門已經開啟，魔法之風如颶風般自門中吹出。它們帶來的是讓人類畸變的力量，也是讓惡魔得以棲身的能量。沒有這些能量，它們便無法在此停留，隻能消散，這是事實！我們已構建出一個強大的法術網絡，能引導、排泄這些能量，並加以利用，現在，隻需啟動它！”
    “夠了！我們已討論過這件事上百次了。”
    “我們正在死去，艾納瑞昂。很快將無人能夠抵禦混沌，你的方式我們已嚐試過，很遺憾，失敗了，混沌之力比你踏入聖火時更強大。”
    “那並非我的錯。”
    “但這是事實！”
    “所以你是來尋求我的許可？”
    “不是。”
    “不是？”
    “我們已經開始了。”
    “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行事？”
    “你是我們的領袖，艾納瑞昂，但我們不是你的奴隸，現在是最後一次賭命的機會。”
    “那也是我該來決定什麽時候賭！”
    “已經太晚了，我的鳳凰王。如果現在不做，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我們的敵人將強大到無人能敵，也許已經如此？”
    “既然你已決定抗命，何必再來告訴我？”
    “因為惡魔察覺到我們的意圖，正試圖阻止我們，而我們無力抵擋它們。”
    “所以你希望我和我的人來保護你們，盡管你違抗了我的命令？”
    “這是精靈的最後一戰，你若不願前來，那是你的選擇。”
    “還有其他戰鬥！”
    “很遺憾，沒有了，這將是最後一戰。若我們的法術失敗，奧蘇安下的斷層將撕裂，大陸將沉沒，也許整個世界都會終結？”
    “可你們還是要繼續。”
    “我們別無選擇，艾納瑞昂。你曾告訴我，我的建議不過是絕望之語，而你會找出勝利之道。那麽，現在，你找到了嗎？回答我！”
    艾納瑞昂想展開反擊，但他既太驕傲，又太誠實，無法說出口，最終，他隻是搖了搖頭。
    “所以，你會來死亡島嗎？我們需要你，精靈需要你，這個世界……需要你！”
    “我會考慮。”
    “可別考慮太久，鳳凰王。”
    卡勒多雙手合十鞠躬，然後幻影消失。
    莫拉絲猛然睜開雙眼，發出尖銳的叫聲。
    艾納瑞昂轉頭看著自己的妻子，他能感覺到，莫拉絲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見了一個幽靈。
    “你還活著，感謝眾神！”莫拉絲如劫後餘生般喘息道。
    “顯然是的。”
    “別拿這種事開玩笑，艾納瑞昂。你知道我能看見未來，今晚我在夢中看見一場大戰將至，若你參與其中，你注定會死！”
    “那又如何？”
    “若你離開我，你就會死！”
    艾納瑞昂緊盯著莫拉絲，想要問莫拉絲為何知道，但他不敢，因為他害怕莫拉絲會說出一個他無法承受的答案，更害怕自己聽見這個答案後，會被迫采取行動。
    莫拉絲在研究敵人的道路上走的太遠了，遠的他不止一次懷疑她是否涉獵得太過深入。
    很多時候，他不確定莫拉絲真正效忠於誰。
    他隻知道，她看他的目光，如他看她的目光一樣，充滿了欲望、尊重、仇恨與憤怒。這是一種強烈、令人沉醉的情感混合物，曾點燃無數值得銘記的白晝，更引燃了無數更難忘的黑夜。
    “每個人都會死。”
    “我不會！”莫拉絲篤定地回答，隨後她伸出手來，語氣帶著懇求，“你的兒子馬雷基斯也不會，如果你願意聽從我，你也不會死。若你今日離去，便放棄了不朽。留在我身邊，你就能永生。”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艾納瑞昂迅速否定，他想打破這魔咒般的瞬間。
    “你是鳳凰王，你可以做到任何事。”
    “不管我是什麽，我首先是戰士，我是戰士！而今天，或許是我們的最後一戰！”
    “所以你要去幫助那個愚蠢的卡勒多實施他瘋狂的計劃？”
    莫拉絲憤怒了，但憤怒並未讓她變得醜陋，反而讓她更加美麗，也更危險。
    艾納瑞昂注視著她，毫無畏懼。她從未讓他感到懼怕，他懷疑這正是她對他著迷的原因，他可能是唯一一個從未被她怒火嚇倒的男人？
    “那是我們贏得這場戰爭的唯一方法，我現在明白了。”艾納瑞昂顯得很平靜，因為他知道這樣會更激怒莫拉絲。
    “我告訴你，你走了，就會死！”
    艾納瑞昂聳了聳肩，隨後開始穿戴龍甲。他扣好扣環，同時默念咒語，激活那沉眠的力量，龐大的防護魔法在他周圍閃爍生輝，強大的能量增強了他本就驚人的力量。
    此刻，他想要的是一道能隔開莫拉絲的屏障。
    “請留下來，我不想永遠失去你。”莫拉絲走向艾納瑞昂，伸出雙臂懇求道。
    如往常一樣，莫拉絲的美麗令艾納瑞昂驚歎，他懷疑世上是否還有比莫拉絲更美的女子？與此同時，莫拉絲的美對他卻毫無吸引力。
    莫拉絲對他沒有任何控製力，從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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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這正是他對莫拉絲產生掌控的秘密所在，其他精靈可能會被莫拉絲的誘惑與欲望逼瘋，但他不會，他體內有一股莫拉絲觸碰不到的寒冷，但莫拉絲仍無法停止嚐試……
    “我會回來。”
    “不，你不會。你是個傻瓜，艾納瑞昂，但我愛你。”莫拉絲堅定地搖頭。
    說完她站在那兒，等著艾納瑞昂說些什麽，眼中帶著明顯的哀求。
    艾納瑞昂知道她說出這番話需要多大的勇氣，若聽不到回應，對她那無比驕傲的心來說必然是種屈辱。但他無話可說，也不想說。
    他此生隻愛過一個女人，而她已經死了，與她所生的孩子一同長眠。
    這個事實無法改變，也永遠不會改變。
    莫拉絲是個墮落者，將他拉入了墮落的深淵，即便在此刻，她依然試圖阻止他去麵對敵人。
    他有一種感覺，她已經屬於他的敵人，屬於精靈的敵人，而且將永遠如此！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他的耳畔響起了低語，或許……他殺了莫拉絲，便是為精靈除去一大禍害？
    他凝視著莫拉絲，他確信她知道他在想什麽，也同樣確信，她根本不在乎他會不會真的動手。
    莫拉絲更向前一步，仿佛是在挑釁他動手。
    他伸出手，一把將莫拉絲拉到懷裏，用盔甲覆蓋的嘴狠狠壓住她的雙唇，把他的欲望、憤怒和仇恨全都傾注在這一記殘酷的長吻中。莫拉絲瘋狂的回應著，在他金屬鎧甲上扭動身體，直到他將她推開。
    他殘忍地朝莫拉絲一笑，轉身離開了帳篷。臨走時，他好像聽見她在哭，他告訴自己，他不在乎。
    因卓格尼爾出現在艾納瑞昂麵前，如同一座活著的山嶽，翼展遮天蔽日，他的頭從那巨大如柱的脖頸上探下。
    艾納瑞昂在那雙奇異閃耀的眼睛中，看到燃燒著的怒火與狂熱，這與他自己如出一轍。他的夥伴感知到他的瘋癲戰意後，發出震天的咆哮，其餘的巨龍亦一同嘶吼，群山應聲，如雷鳴轟鳴。
    號角響起，召喚精靈集結赴戰。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戰士們注視著他，他們都是麵容冷峻、眼神堅硬的老兵，嘴角帶著冷酷的弧度。他們全都在這場漫長的戰爭中受過傷，全都燃燒著對敵人的瘋狂仇恨，而他對這種仇恨再熟悉不過。
    他們都知道，他召集他們是為了最後的決戰，龐大的步兵隊列在遠處整齊列陣，遺憾的是他們無法及時趕往死亡島參與此戰。
    他們在等他說話。
    “感謝你們追隨我至今，現在，有一些人需再跟隨我更遠。我們必須進行長途急行，隻有乘龍者足夠迅捷能與我同行，其餘人，必須留下守護我的王後！”
    說完後，他能清晰的看見步兵與騎兵臉上的憤怒和震驚，但僅此而已了，他知道這些士兵陪他走過地獄，他們用冷酷殘忍的方式愛戴他。
    “留下的人，必須守住此地，忍耐到底！今日之後，你們可能會是世上最後的精靈，你們要追隨我的王後與兒子，無論如何都要重建我們的王國。”
    戰士們在他話中聽出他對自己死亡的預見，就如他自己聽到的一樣。
    他已經隱晦地交代了繼承安排，他相信這些老兵會確保他的安排得以實現。
    隨後他把目光投向龍騎士——精靈中的精英，最偉大的精靈戰士。他略微停頓，目光掃視全場，與每一位士兵的目光相接。
    而因卓格尼爾再次怒吼，其餘巨龍亦隨之長嘯，震徹山穀。
    “今日，是我們的最後一戰，今天，不論成敗，這場戰爭終將結束！”艾納瑞昂高聲喊道，連龍嘯也掩蓋不了他的聲音，“今日，我們離開此地，奔赴勝利或死亡！”
    說完，他跳上龍鞍，拉緊韁繩，因卓格尼爾縱身飛起，巨大的翼膜拍打空氣，聲勢如同暴風掀帆。
    狂風怒號在他耳畔咆哮，因卓格尼爾直衝雲霄，後方的龍騎士隊列排列整齊，如同一支遮天箭矢。許久以來，他第一次感受到狂喜，也許這將是他見到的最後一輪朝陽，但這世上仍有奇跡能令他熱血沸騰。
    “前往死者島！”他大吼著，風將他的話帶走，唯有因卓格尼爾聽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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