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無法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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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的刊登,社會的輿論,真的能殺死一個人、拆散一個家庭......”
程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信紙折了起來,在他的身邊,幻境漸漸消散,變回原先的驛站。
或許,這就是當年案件的後續,隻不過不曾公開,有種無形的壓力將它扼殺在了搖籃裏,在社會的洪流裏連一絲波瀾都沒有泛起。
“這就是兩個核心厲鬼產生的原因。”程寂喃喃自語,轉頭看向驛站的角落,在那裏,不知何時放上了一麵滿是裂紋的鏡子,每塊碎片都照出了一個他。
但是,在最中心的鏡麵上,還多了一個白衣女人,雙臂無力地搭著程寂的肩膀,埋著頭,長長的頭發隨風飄動,滿是刀痕的手臂透著一股子淒涼。
“這就是你想讓我看的嗎?”程寂對著鏡子說道,“你其實一直就依附在我身上吧,我早該知道的,所以你沒法殺死我,這也是我扮演這個特殊身份的原因。我還記得第一晚的時候,吳騰飛對我說過,‘回來了’這一句話,這其實是對你說的。”
“為什麽要殺死這些住戶呢?你明明在遺書裏寫到不去報複那些心懷惡念的人。難道說,你其實是由吳騰飛的怨念所主宰的,為了幫他發泄當年不出手相助的恨。”程寂的聲音清冷,帶著重重的無奈與感慨,他伸出手去,觸碰鏡子裏的自己,而那些鏡像,此刻卻沒有變化,仿佛享受著本體的觸摸。
回答我......
嘀嘀嘀!
十二點到了。
程寂再抬眼,那個白衣女人就這麽消散在了空氣中,這是願境限製好的時間。
也就是這個時候,程寂也明白了為什麽要在十二點前派送完畢。
那些複蘇的快件都隻是嚇唬程寂的幌子,恰恰相反,當時間到達十二點的時候,如果白衣女人沒有完成複仇,她會直接拿自身所寄宿的程寂開刀,不管程寂把快件丟到多遠,殺意都是如影隨形的。
程寂緩步走出驛站,他的眼角餘光看見洪啟迪的屍體逐漸透明,然後消失,詭異的小區氛圍再度變得寧靜平和,隻不過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程寂知道現在自己所麵對的,是一個爛到不能再爛的攤子。
幾十條人命,一夜之間全部葬送!
好一個百分百送達。
其實是百分百死亡!
忽然,程寂想到了明天,也就是第三日的攬件工作,從今日的遭遇看,似乎又引出了一條潛在的規則:被厲鬼殺害的人,會在第二天產出數倍的快件發給周邊尚且存活的住戶,進而讓他們當晚簽收後同樣被殺死。
這就像是一種快速繁殖的病毒,一旦有了開端,就會迅速一傳十、十傳百。
這也是為什麽程寂派送的快件會從第一晚的十幾件迅速暴增到幾十件的原因。
而它們還在增殖!過了今晚,快件的數量勢必突破峰值,達到數百件。
數百件,這是什麽概念?假如是十餘件,程寂還可以當麵開箱,一一化解,減少傳遞的速度。可數量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質變,哪怕程寂馬不停蹄,所到之處都行便利,一晚上也派不完數百單。
那剩下的怎麽辦?
隻能交給驛站!不然,死的就是程寂,因為他送不完!
而交給驛站的後果,就是再度死人!
程寂一陣後怕。
可以說,洪啟迪的布局已經打破了平衡,程寂要想自保存活,就隻能目睹著命運的齒輪一路往地獄轉動,因快件而死的住戶將指數型遞增,直到整個小區不再有活物存在。
更可怕的是,死去的住戶大概率還會衍生成新的厲鬼,專門針對前來攬件的人發起襲擊,就像那個拚湊著貓頭的怪物,進一步壓縮程寂的生存空間。
他看似是個給厲鬼打工的工具人,可越到後麵,他的存活難度就越大。
溫水煮青蛙......
就像是用完後就丟棄的道具一樣,程寂遲早也要為自己求生時的妥協而付出代價。
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再回頭了。
程寂啟動了車輛,在夜色中離開了這裏。
......
一個小時前,11點整。
7401室。
呂福生換下了沾著鮮血的口罩,在他的臉上,昨夜被厲鬼撕扯出的猙獰傷口還在不住地流血。
他擦了擦手裏的水果刀,原本那堅韌的刀身早已微微蜷曲,刀刃處布滿了一個個凹陷,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斷一樣。
呂福生看了看滿是血痕的地麵,滿地都是肢解下來的碎肉,而它們的主人,則不見了蹤影。
“為什麽......為什麽殺死快遞員依舊不能中止這該死的派送?他不應該也是人嗎?”呂福生自言自語著,痛苦地捂著腦袋,至第一晚到現在,接近三十個小時,他根本沒有合過眼。
全程緊繃的神經讓他每次感覺困倦時都會驚厥而起。
他總覺得身邊有東西還在纏著他,不論白天還是夜晚。
他的腦袋漸漸容不下更多的信息,到頭來,縮減得隻剩下一個問題:究竟該怎麽正確簽收快件。
把快件拿回家是錯誤的,丟棄也是錯誤的,那還有更多的處理方式嗎?他十分不解,而隨著深入的思考,疲勞的神經就使得他更難控製住自己的脾氣。
難不成是從快遞員身上開刀?崇尚暴力的呂福生在白天時曾經這麽想過。
於是,當小區裏出現住戶失蹤的傳言時他就出門窺看,不出他所料,那個在晚上送件的快遞員也在現場。
“一定是他......他就是導致失蹤的罪魁禍首。也正是他,害得我與那個女鬼廝殺到滿身傷痕。”他很疑惑,為什麽被自己捅了無數刀的屍體還會一遍又一遍地站起來,而在看到程寂的那一刻,他仿佛頓悟:
唯有把這個快遞員殺死,才可能讓一切終結。
可他最後都沒有下手成功,他轉念一想,幹脆拖到晚上,等這個快遞員再次上門時,就將他碎屍萬段!
而詭異的事,也就是在這個念頭誕生的那一刻起出現的。
大概到了九點多的時候,也就是兩個鍾頭前。
快遞員上門了......
對方有著和程寂一樣的長相,不過,沒有穿工作服,而是一襲白衣,在漆黑的夜裏白得瘮人。
這個快遞員沒有說話,隻是朝著呂福生咧著嘴笑,嘴角高高揚起,露出雪白的牙齒,就像是刻意這麽做的。
呂福生把刀藏在身後,伸手招徠對方進了門,經過白天的觀察,他確信這個肉體凡胎的人沒有厲鬼的力量。
房門緩緩關上,快遞員依舊沒有任何懷疑。
呂福生殘忍一笑,雙目登時圓睜,淩厲的刀就徑直插到了眼前白衣快遞員的脖頸裏。
奇怪的是,沒有任何鮮血流出,刀刃就好像沒入了海綿裏,沒有入肉的反饋。
“請你......簽收......”
陰冷的話語一遍遍地重複著,斷斷續續的聲調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這一刻,呂福生看到,對方的半張臉一陣扭曲,竟變成了另一幅模樣,麵對麵看去,就好像是把兩張臉皮縫合在了一起。
可紅了眼的呂福生可不管這些,在他的刀下,哪怕長著無數肉瘤都要被切割成平麵。
弱,太弱了......他獰笑著,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有著抗衡厲鬼的能力。
其實,這是他第二次進入願境,第一次的時候,他身處於一輛疾馳的大巴車內,乘客們一邊要回應著導遊做著詭異的破冰遊戲,一邊要在人群中找到潛藏的扮演者。
一輪輪的淘汰與殺戮下來,全車就剩下了三個人,而在這個關頭,願境居然關閉了檢舉的功能。所有人被迫進行最後一項破冰遊戲:將刀插入幸存同伴的心髒。
於是,三人在大巴裏扭打,刀光在黑暗中時明時滅,血液朝著四麵八方噴湧,染紅了座位,濺上了窗戶。
最終,在堆疊成山的屍體下,正是呂福生帶著滿身的傷痕一點一點爬了出來。
或許,就是在那時候,他的體內被寄生了什麽東西。
這也是他當下能一次次幸存的原因。
隻見滿手是血的呂福生晃了晃腦袋,在回憶中謀得一絲清醒,他將刀刃從白衣快遞員的屍體上拔了出來,如同是看待一個完美的作品一樣,靜靜地端詳著。
“看來是死透了,這樣就可以了嗎?”呂福生沙啞地說道,他將刀在那潔白的衣衫上抹了抹,重新塞回到自己的腰間。
他抬腿跨過屍體,打算在那滿是垃圾的茶幾上再摸出一根煙來解愁。
可隨著他按動打火機,神秘的敲門聲再度響起。
“您好......有您的快遞......”
呂福生叼著煙,搖晃著走向門口。
打開門,麵前依舊是那個身穿白衣的快遞員,他詭異地假笑著,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幹淨如新。
而在呂福生身後的地板上,原先那具屍體漸漸化為了一灘死水,在徹底消失之前,屍體的眼睛正死死地凝望著門外,與新來的自己四目相對,仿佛冥冥之中,開始了某種惡意的循環亦或是死亡的傳遞。
“進門吧......”
呂福生那毫無生氣的語調響起。
又一名白衣快遞員進了呂福生的家門。
房門慢慢關上。
血腥的屠殺再度開啟新的一周目。
仿佛永無止境。
仿佛直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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