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程寂已經坐回到了會議室裏。
    現實中的時間似乎並沒有過多流逝，好像還停滯在任務開始的那個時刻。
    窗戶依舊敞開著，隻不過沒有那刮得人睜不開眼睛的妖風，燈泡也沒有碎裂，一疊疊紙張整齊地擺放在桌麵之上，像是有人刻意清理過。
    可以說，在這裏唯一消失不見的，隻有甄琴一個人。
    程寂伸出手指，按著兩側的太陽穴，他的腦海裏還回蕩著演繹結束的提醒音。
    他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樣了，這一回，也沒有其他扮演者跟自己在同一個地方蘇醒。
    嘎噠——
    小助理開門進來，左右環視了一圈，有些疑惑地問著：“甄總還沒回來嗎？”
    這句話是對程寂說的。
    她完全不記得了之前發生過的事以及被願境控製意識的經曆。
    聞言，程寂點了點頭，眼睛眨了眨：“可能有事去了。”
    “知道了......你要喝茶嗎？還是咖啡？”
    “哦，不用了，我馬上就走了。”程寂婉拒道。
    可正當他站起身時，外頭走過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比印象中更加成熟了幾分，透著一股子幹練與自信，手裏提著一個精美的禮品盒，似乎是各種山貨。
    那是陸學文！
    對方看到程寂，臉上不由得多了幾分欣喜：“你不是當年的......不好意思，我當時沒有問你的名字。”
    “你認得我？”程寂皺起眉頭，難不成願境裏的事成了真？
    他對陸學文複活是完全不加懷疑的，畢竟，陸學文的父親已經滿足了願境所提出的標準，但是，他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展開。
    就好像，時間線在當初的那個節點就發生了改變。
    自己似乎真真切切地在16年那個時段，協助了陸學文敲死了那個店長。
    程寂有些不敢相信，在他的觀念裏，哪怕自己在願境裏製造了一個好結局，也終歸是在願境的那條世界線上。
    可是，照現在的情況看，兩個世界的線條收束在了一起，前後的因果產生了聯係。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陸學文，16年在便利店幹活，你來買東西，不是順便和我救下了我同事嗎？”陸學文開心地指了指自己，程寂隻好後知後覺般哦了一聲，配合著對方的情緒。
    但程寂心裏知道，這種結果並不能嚴謹地推敲，要知道16年的時候，他還沒上高中呢，一個苦哈哈地等著中考的學生，怎麽可能在大晚上出現在荒野路邊的便利店裏，還順道出手幫人呢？
    “那你這是......”程寂指了指陸學文手裏的禮品。
    “哦，我聽說甄琴在這開公司，就帶了點自己村裏的禮品來，都是上等的山貨。”陸學文想了想，把手上的禮盒遞到了程寂的手中，“在便利店辭職後，我畢業回鄉，帶動村民創業，正好把這些農產品創造點銷路，現在啊，還合資開了一家公司呢。”
    “那挺好啊。”程寂笑了笑，心中不由得回想起一個身影，“那你爹......”
    “我爹？哦，他在村裏幫著打點呢，我也有小半年沒回去了，你知道的，這些農展會開得多，常去也就不愁銷路了。”陸學文說著，旋即有些感慨地撓了撓頭，“不過你說的對，我爹身體不好，或許也該回去看看了。”
    程寂嗯了一聲，雖然，他知道陸學文回去看望並不會有好結果。
    畢竟他父親終究是死在願境裏了，用自己的命為引，重現了陸學文的青春，現在再回去找，也找不到了。
    那會是一段記憶裏的空缺。
    程寂也不確定，在不遠的未來陸學文是否會意識到其中的離奇之處，但至少目前，陸學文是幸福的。
    他事業有成，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這些，都是“付盛”所期待看到的。
    程寂歎了口氣，他和“付盛”並不屬於同一個立場，他無法為陸學文複活而歡呼慶賀，也沒有要將贏得的東西毀掉，甚至殺死陸學文的心思。
    他就是覺得心中有些遺憾。
    哪怕他從願境中存活下來，沒有讓“付盛”那團滅眾人的計謀得逞，但不得不說，這一場死亡遊戲，他沒有贏。亦或者說，沒有真正的絕對贏家。
    “行了，我不多呆了，反正甄琴不在，我下去再拿幾個禮盒上來。”陸學文想來是找不到繼續寒暄的話題，隻好隨意打了個哈哈，朝著樓下走去。
    程寂沒有忘記甄琴死前說的話，趁小助理帶著陸學文離開的那段時間，他閃身進了甄琴的辦公室，在桌上到處翻找。
    大約過了四五分鍾，在助理回來之前，程寂終於是拿著一本套了黑色封皮的冊子出了門。
    雙方擦肩而過，隻是微笑以對。
    ......
    傍晚，程寂回到寢室，此時楊俊還沒回來。
    他打開了那本冊子，簡單翻了翻，裏頭的日期跨度很大，最早可以追溯到便利店事發後的一周。
    似乎，甄琴因為當時經曆的影響，在精神方麵留下了隱疾，不過，許是受心理醫生的幫扶，她找了一本筆記用來表達宣泄自己的情緒。
    她至今為止的經曆，都以一種碎片化的形式呈現在了筆記之中，程寂沒有深究對方的故事，也不想對這個女人心中的秘密進行過多窺探。
    他隻是找到自己想要了解的部分，最後，這些碎片的線索匯聚到了一處：
    甄琴的丈夫，所謂的李老板，李朝光，其實平日裏很少在浙城，而是在隔壁的江城，和陳順差不多，對方並沒有真正由自己管轄的產業，頂多以股東的形式摻和在其中。
    他在江城額外有一套房產，在與甄琴認識之前，就一直住在那裏，直到21年，工地事件發生後，隨著他原本的女人失蹤，他才臨時逃到了浙城等待風聲過去，而現在，他似乎又住回了那裏。
    甄琴也不知道那個地方有什麽魔力，能讓李朝光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住宿。但她不敢多問。
    於是，程寂記下了李朝光目前的住址，可就在即將合上書頁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那失蹤的女人的名字，甄琴認識對方，而他也恰好認識：
    那個姓夏的女人，叫夏紅怡。
    在工地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失蹤了。
    而她，似乎還有一個妹妹，書裏記載了對方的住址，似乎在事發後，甄琴曾假惺惺地去探望過，最後被人家拿著掃把趕了出來。
    妹妹的名字，叫夏紅菱。
    程寂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了那個手拿棒棒糖的女孩，以及她那看似清純實則暗藏狡黠的眼神。
    沒想到，交錯的命運又將他們聯係在了一起。
    “在幹嘛呢！”楊俊的聲音突然從程寂的背後響起，嚇得程寂一聳肩。
    隻見楊俊哈哈大笑，模仿著程寂剛才的模樣：“瞧你這膽子！”
    “回來要記得敲門。”程寂翻了個白眼，將冊子合上，重新放進了抽屜中，然後上了鎖。
    “知道了......”楊俊隨口嘟囔著，將帶回來的一袋小籠包遞給了程寂，“嚐嚐？”
    “謝了，我去洗個手。”程寂站起身，朝著衛生間走去。
    殊不知，在這個時候，程寂放在桌麵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一個血色的短信彈了出來。
    楊俊一邊吧唧著嘴，一邊將手在毛巾上擦了擦，坐在了程寂原本的位置上，有些好奇地望向手機屏幕。
    他原本是不愛看這些的，隻不過，這短信的顏色著實太過醒目，讓他不由得想去瞥一眼。
    可是，隨著他閱讀起了文字，有淡淡的黑色霧氣浮現在了他的腦後。
    【程寂先生，第二次願境的3000願點已充值入您的賬號，目前共計4000點，您可以使用它實現相應麵額的願望】
    【祝您生活愉快！】
    “什麽詐騙短信啊......”
    楊俊笑了笑，不屑地將屏幕一滑，然後徑直爬回了床上，哼著不知名的歌。
    不知怎麽的，他困得很快，不一會就進入了夢中，等到程寂從衛生間裏出來，楊俊的喉嚨裏早已傳來了鼾聲。
    程寂不知道，這時的楊俊，做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夢。
    夢裏，他看到了一個跟隨著血色拖鞋行走的人，看不清長相，但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聽說過或是看過這個場景，可就是想不起來。
    於是，他一路跟在後頭，直到站在了一個承重柱前。
    那雙拖鞋和那個神秘人都不見了，隻剩下了鮮紅的血字刻畫在牆麵上。
    上麵寫著：
    【歡迎你，扮演者——楊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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