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文字朝著牆麵底部蔓延，隨著最後一塊白色的牆體變成紅色，汩汩的血液就從縫隙裏漫了出來。
    “看來，再不解決問題，我就要先一步死亡了。”程寂如此想著，情緒不禁有些焦慮起來。
    以他原本的構想，麵對這類任務目標，一般都是能長時間地存活，直至最後因結果判定而死，但從目前來看並不是這樣，他也很可能在其他人的任務結束前死掉。
    “那我能做什麽呢？”
    這是程寂腦海裏唯一剩下的念頭，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保持長時間的冷靜，越是著這種厲鬼逼近的時刻，他那躁動的心神反倒能保持一定程度的鎮定。
    血、水珠、圖案......
    程寂忽地有種猜想，他用力地將手中玩偶的塑料眼睛拽了下來，扯斷了連接著頭部的絲線，而後，他將其放在火柴人眼部的那兩顆血色水滴上。
    巧的是，那血色水滴就像是粘合度極高的膠水，瞬間就將塑料眼睛固定在了紙頁上，讓一個畫風潦草的小人變得有些詭異。尤其是那碩大且外凸的眼睛，乍一看，火柴人的腦袋就如同變色龍一樣。
    也正是這個時候，程寂似乎聽到了玩偶在哀嚎，它那張開的四肢不知何時縮了起來，雙手捂著眼睛，仿佛重新和眼部縫合在了一起，再也無法拿開。
    詭異的變化停止了。
    血液沒有再滲出，後仰的倪笑也沒有了動靜，就這麽耷拉在牆麵上。
    而另一邊，過道中的幾人親眼看見倪笑那被吞噬的身子癱軟了下來，而在人體與玻璃門的交界處，掉出來了兩顆塑料製作的半圓眼球。
    在玻璃後，那神秘的影子也顯現了出來，在眾人的注視下，它捂著自己的眼睛慘叫，發出類似野獸的嘶吼聲。
    然後，它猛地撲向玻璃，然後緊緊地貼在上方，手掌像是吸盤一樣，和玻璃完全貼合在一起，然後隨著它慢慢向下滑動，拖拽出兩道暗色的痕跡。
    “就是它在害我們？”楊俊緊張地吞咽一口，發現周遭的環境發生了變化，原本沒有盡頭的道路，突然多了不少一路上沒有見過的東西。
    “或許是這樣，但......它這是怎麽了？就像是被誰傷到了一樣。”楊卓警惕地說道，畢竟他們什麽都沒幹，單純是目睹了一名隊友的死亡。
    “會不會是倪笑被吞噬後還吊著一口氣，趁勢擊中了這怪物的軟肋？”楊俊猜測道，同時，他注意到了手機上的通話記錄，他的眼珠轉了轉，隱約覺得，這代表著什麽。
    下一刻，隻見倪顰雙眼含淚，從地上撿起了那兩枚半圓的塑料眼睛，緊緊地攥在手心裏。
    “走吧......”
    這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語氣無比地沉重。
    她不能讓妹妹白白犧牲，必須抓住這次逃離的機會。
    “嗯，我們走！”楊卓下決心道。
    可正當大家都要離開時，楊俊被邵晨陽叫住了。
    邵晨陽似乎剛從幹嘔的狀態下恢複過來，臉色煞白，嘴角還掛著些許唾液。
    他狼狽地擦了擦，目光也沒有了精神，隻是拍了拍楊俊，有些大舌頭地說道：“兄弟，你看我臉上有沒有受傷？”
    “沒有啊。”楊俊上上下下端詳了幾眼，確實是好端端的一個人，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劇烈的反應。
    他起初以為是邵晨陽見不得慘烈的死亡場麵。
    哪知，聽完這番話的邵晨陽慢慢張開了嘴，指了指嘴巴：
    “那這呢，我好像嘴裏沒有知覺了。”
    這人有病吧，嘴有什麽好看的，真夠惡心......楊俊有些不願意地皺起眉，他著實不想看別人的口腔。
    黑暗中，邵晨陽大張著嘴巴，麵朝著楊俊。
    無奈之下，楊俊別過頭，百般不願地瞥了一眼。
    可就是這麽無心地一瞥。
    他親眼看到！邵晨陽的嘴裏沒有了舌頭！
    空蕩蕩的一片！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青灰色的手指！
    它縱向地躺在口腔裏，根部深入邵晨陽的喉嚨，代替著發聲的作用。
    楊俊看過那種被魚虱寄生的畫麵，和眼前的邵晨陽一模一樣。
    “看到什麽了嗎？”邵晨陽張著嘴說著話，與此同時，那節手指就像是蠕蟲一樣伸縮，看得楊俊毛骨悚然。
    “你已經被......”楊俊後退幾步，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隨後，他猛地回頭，跑向了楊卓的方向，獨留下邵晨陽一臉疑惑地站在原地。
    我......怎麽了嗎？
    ......
    【又僥幸活過了一次，隊伍中的氣氛越來越差了。】
    【倪顰還在哭，我不知道要過去說什麽話。】
    【楊卓和楊俊則是用戒備的目光望著邵晨陽，盡管他一直默默地跟在我們後頭，我不明白他發生了什麽，我似乎聽到了楊卓說什麽可能活不了的話。】
    【老天啊，你說，下一個出事的，會不會是我呢？】
    程寂翻動著書頁，看著上方的文字從原本的蹩腳變得有些潦草，似乎這代表著作者的心境變化，通篇看去，很容易從字裏行間的勾勒處看出她的不安。
    程寂看了一眼監控裏顯示的時間，僅僅過去四十分鍾，但他總有種過了幾個小時的錯覺。
    或許，在這種隱形的壓抑環境下，對時間的感覺也會變得異常遲鈍。
    程寂看了眼那血色的牆壁以及那死去的人，保持著深呼吸。
    書頁已經無法往下翻了。
    剛才那句話下邊畫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空格，大約八厘米見方。而另一頁，則是一張便利貼，尺寸大小和那個空格一樣大，表麵似乎塗了固體膠。
    意思很明顯，就是要他把便利貼放進那個畫好的格子裏。
    簡單得像是幼兒教程。
    可是，程寂看了眼便利貼上的字，那是完全用血寫成的，陳舊的血跡已經發黑：
    不是你。
    下一個，是我！
    “開什麽玩笑，想讓我給你擋災？”程寂一把將便利貼揉成一團，然後猛地丟到了不遠處的垃圾簍裏。
    畫麵中，像是有所感應。
    黃一蘋轉頭看向了監視器的方向，空洞又幽怨。
    “怎麽，你想害我？”程寂像是在隔著屏幕同黃一蘋對話，“信不信下一輪就放任你死，你這該死的記錄就算閱讀完了。”
    他腦筋動得很快，看待任務也透徹了許多，既然畫麵中的人和記錄裏的事情完全對應，那黃一蘋一死很有可能就代表著逃生記錄的完結，自己的第一個任務指標或許就算實現了。
    誰也沒有規定黃一蘋絕對不能死，不是嗎？
    而且本尊都死了，怎麽可能還有逃生記錄的後續劇情呢？
    再者說，他雖然要引導其他扮演者完成逃生任務，但願境並沒有限定要存活多少人。如果獻祭黃一蘋能獲得一定的安全保障，他確實很樂意這麽做。
    此時，或許是聽到了程寂的話，黃一蘋的眼神頓時恢複了清明，她撓了撓頭，似乎不解自己剛才為什麽要看向監控，然後朝著隊伍的方向追趕了幾步。
    程寂笑了笑，低頭看回那個空格，此時，上邊不知何時被貼了一張新的便利貼，畫著一個吐著手指的小人。
    【就他吧......】
    【就他吧！】
    十幾道文字像是詛咒一般圍著小人，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從紙頁裏投影到了現實之中。
    新的頁麵終於解鎖了。
    隨著程寂翻向下一頁，畫麵中的幾人也來到了過道的盡頭，正望著緊鎖著的安全逃生門發呆。
    他們沒有鑰匙，用蠻力撞也沒有用，它甚至比那辦公區的門都要堅實很多。
    “你們看！旁邊的公告欄上貼著不少東西，會不會對我們有所幫助？”楊俊眼神敏銳，在團隊氣氛低到穀底的時候，他打算站出來幫一把。
    大家的視線不由得投了過去，隻見上邊留著不少的公告，例如某某人因為犯了什麽錯受到了處分；某個季度整個企業的營收走向與每個小組的貢獻；高層樓房的消防規範等等。
    最為醒目的，則是最中間的那張紅紙，似乎是剛張貼不久的，膠水的痕跡還沒完全幹透。
    “由於近期樓道施工粉刷，灰塵及氣味較大，暫時關閉使用，出入大樓請走西側門，請您見諒！如有緊急事態需要開門，請前往雜物室登記領取臨時鑰匙。”
    楊卓用手指重重地點了點紙麵：“鑰匙的位置，找到了！”
    “看來雜物室就是我們的下一站。”楊俊喃喃道，忽地看到了公告的落款。
    朝陽集團浙城分部。
    這名字......
    楊俊忽地想起了什麽。
    似乎程寂當年所說的坍塌的工地，建成後就是要歸到朝陽集團旗下的，當時都已經集資過了，作為該集團在浙城的唯一一個分部。
    等等......楊俊回憶起了剛進入願境時看到的景象，紅色的拖鞋、跟隨著的人、大樓裏的承重柱。
    “我看到的，是程寂那時的夢！”
    為什麽我看到那個承重柱後就會開啟願境？
    答案很明顯。
    他，楊俊！此時就待在那棟本該倒塌的大樓工地裏！
    而這一次願境的時間線，不是以前，而是並未發生的未來！
    在這個未來線裏，工地並未坍塌。
    而是成功建成了大樓，並交付與朝陽集團入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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