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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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安,秦相
    秦相爺今兒個的興致很高,一來,得知了皇帝還是想殺嶽飛的心
    二來嘛,則是因為今日的這位府上來
    拓皋之戰的主帥之一,淮西宣撫使,大宋軍隊目前明麵上的第一人,太尉張俊,今兒個早上剛到臨安,連皇帝也沒去見,直接便來了自己這
    “此畫……”
    張太尉笑道:“正是先帝親手所作的《瑞鶴圖》,上次打下亳州,抓了幾個金國婆娘,從她們的身上發現”
    秦相爺目不轉睛:“人呢?”
    “雖是蠻夷,但性子也還算貞烈,七個人,撞牆的撞牆,咬舌的咬舌,一個也沒活”
    秦檜收起了畫,長歎道:“張太尉,日後對待金人,可千萬莫要這樣”
    “我大宋承聖人禮法,以仁治天下,如今又是兩國商討大事的關頭……這畫雖好,檜卻不敢收”
    張俊頓了頓:“秦相若是不敢收,這大宋便再無人敢收”
    “再者,此事發生在去年,今年的事……某實在是預料不”
    兩人一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秦檜道:“太尉跟隨官家多年,昔日又勤王有功,這大宋武將若都是太尉這般明理,倒也省去了官家不少麻”
    秦檜很清楚,張俊能找到自己這裏,一定是收到了什麽風
    至於這風聲是哪裏傳出去的……他能在宮裏安排人,別人自然也能做
    “某在戰場上撒野慣了,秦相莫要嫌棄我是個粗人,今兒個尋到秦相門上,主要還是為了那件”
    秦檜擺了擺手:“太尉和其他人不同,官家自然是器重的,但……”
    他這說話說到一半,便不願再說下去,讓張俊心中好是焦
    “秦相的顧慮,小將也知道,我雖與韓良臣、嶽鵬舉共事多年,但那都是公事,私交並不甚厚……說得好聽些,小將是官家親軍,說得不好聽些,不過是一忠犬罷了,官家讓小將咬誰,小將便隻能咬”
    這張俊,還真是會打比方,
    不過,確實也挺形
    不過他這種性子,倒也不是難對付的,再者說了,此人確實是救過老九的性命,完顏兀術也隻要求了殺嶽
    “太尉何必這般自貶,這次的事兒,官家確實向檜說過一二,這不,就在今日早”
    “哦?”張俊有些激動道,“那,官家是何意?”
    “太尉,韓良臣和嶽飛,三位俱是能征善戰之輩,但是這次金國開出來的條件……是要三位中一人的腦”
    這話一出,張俊頭皮便炸了起來:“小將對官家向來是忠心耿耿,那,那金國人要誰的腦袋,還請相爺請明”
    “這件事兒嘛,”秦檜撫須道,“官家倒是沒有決”
    “莫非?金人沒有指明殺誰?”
    見秦檜笑得高深莫測,張俊連忙抱拳躬身道:“相爺若是願幫小將在官家……不,在金使麵前美言幾句,大恩大德,小將沒齒難忘!”
    “太尉這是幹嘛,你這般雄才之人,就算官家舍得,檜也舍不得啊!”
    施手將張俊扶了起來,秦相爺心中好不快
    今兒個,還真是不錯!
    老九變好了,自己又不費半點力氣招下了張俊……雖然是他主動得多吧,但總而言之,都是好
    就在秦相爺準備暗示一下張俊,關於兵權的事情的時
    一戴著氈帽的小廝走了進來,這便是秦府的三管家,秦三
    知道秦三的性子,並不是沒有分寸的人,若是沒有大事,決計不會在自己會客的時候來打
    有股莫名的情緒從心頭蔓延了出來,秦檜皺眉道:
    “何事?”
    秦三朝著二人作揖道:“臨安府孫大人來”
    倒是稀客……這孫覿di)雖在臨安,但和秦檜少有交
    這人並不是主戰派,之所以很秦檜相交不深,主要還是秦相爺看不上
    這臨安又不是開封,一府長官沒那麽大的權勢;加上趙老九這人生性多疑,和孫覿少些交道也能讓他安心一
    但是,他怎麽會找到自己門上來了?
    “就說我有客在,改日”
    秦三卻並沒有離去,而是又作揖道:“秦六在外邊被人殺”
    “誰?”
    “秦”
    “我是問你誰殺的!”
    秦檜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六被王氏叫去給秦熺出氣這事兒,他隻是大概聽了
    本就是件小事,加上張俊來訪,他便沒放在心
    但是現在,卻聽到了秦六的死
    秦相爺很快便冷靜了下來,見秦三又不說話了,知道他的顧慮,便說道:
    “你直言便可,張太尉是自己”
    如此,秦三才道:“據孫大人所言,是殿前都指揮使楊沂中……”
    “什麽?!”
    這次的驚訝,卻來自於張
    秦檜冷笑道:“好啊!好一個楊都使!我秦府的人,他便說殺就殺了,不愧是我大宋的好將軍!”
    “還有……”
    秦三依舊波瀾不驚,“楊大人砍的是臨安府衙役的手,刨開秦六肚子的,是起居舍人辛次”
    這屋子裏靜了下
    秦檜和張俊對視了一眼,均是知道了各自所
    “可還有其他人?”
    秦三道:“還有的,便是殿前司的禁軍”
    “官家今日出宮了嗎?”
    見他又開始沉默,秦檜把一旁的茶碗摔在了他的臉上,怒罵道:
    “怎的毒啞了你這奴才?”
    “昨日官家回宮後,便讓內侍省的人把宮裏的太監換了個遍,前日在寢宮當值的,全都……”
    秦檜心中一緊:“全都怎麽了?”
    “全都被殿前司的人給扔進西湖了,咱們交好的幾位都在這之中,現在,宮裏再沒人敢傳消息出來”
    秦相爺從來沒有如此驚訝過,他不是驚訝皇帝發現了自己的眼線,而是驚訝,趙構居然這麽做!
    幾個奴才的命,不值
    但是趙老九說取便取了……皇帝帶給自己的遊離感,自己在麵對這種遊離時候的無力感,深深傷害到了秦相
    他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但這時候張俊在,他又硬生生地把問題咽進了肚子
    若是讓張俊發現自己和皇帝並沒有那麽熟悉,恐怕剛才對這小子說的話,一會兒就會傳到老九的耳朵
    如此,秦檜鎮定道:“還是先讓孫大人回去,告訴他,今日之事秦某承了他的情,改日再單獨宴請”
    情況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就算讓孫覿來,一個楊沂中便不是他能管得了
    等秦三退了出去,張俊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秦相,聽說官家傷到了腦袋?”
    秦檜點了點頭,隨後坐回了椅子上:“張太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楊沂中之前是受你節製的吧?”
    這老狗!
    做了這麽多年的官,他一抬屁股張俊就知道了他想放什麽樣的
    但才向秦檜示了好,他這個時候也的確需要這老賊的幫
    便努力擠出笑容:“確是如此,但此番他回了臨安,重做了殿前司的指揮使,又是個驢的脾氣,怕是不會輕易賣我麵”
    “無妨,”秦檜讓人重新送了碗茶來,“楊沂中那人頗為念舊,太尉願意幫秦某去看看發生了何事,倒是幫了檜的大忙了……隻是不知,太尉為難否?”
    心中問了秦檜老娘八百遍,張俊無比哀歎:
    同樣是做狗,做金人的狗也要比做皇帝的狗
    “不為難不為難,秦相既然開了口,某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隻是此番去了,旁人還好,若真是官家……”
    “若真是官家也在那,那定然便是我那家奴不長眼,自個兒去尋了死”
    行吧!
    張俊也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去看看就去看看,皇帝他又不是不認識,見了麵無非被說上兩句,但秦檜這兒可就不同了,這老東西陰得
    打定了主意,張俊便告辭而
    秦檜看著桌上的那幅《瑞鶴圖》發起了呆,不知道在想著什
    另一頭,思北樓的門
    劉邦在那台階上坐了好一會兒,連那兩個被砍斷胳膊的衙役都沒了力氣撲騰,卻還是不見有人來救
    他甚至有些疑惑了起來,朝著一旁的楊沂中道:“要不,你找人去報個信?”
    後者一愣,顯然沒能反應過來:“官家,臣要報什麽信?”
    “去秦府報信啊!說他家的人被人在大街上給砍死”
    皇帝這是……在挑釁秦相嗎?
    一個念頭從楊沂中的心中生出,他一時間竟然說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麽感
    劉邦也是無語,難道說,這秦檜沒那麽大的本事?
    全是自個兒想錯了,擱這兒白表演了一番?
    見楊沂中真的去安排人去了,正想打個盹,卻聽見身後有聲音傳來:
    “辛大人,外麵熱得緊,何不在小店裏來吃上兩杯水酒,也好解解暑氣”
    回身一看,卻見是一名四五十歲的男
    “你是何人?”
    “小的姓劉,單名一個‘璃’字,這思北樓,便是小人開”
    原來這人,便是思北樓的東
    思北思北,態度倒也明顯,和自己又還是本家,說不準還是自己的哪個後代,再說了,這天氣也確實是熱得
    隻是稍微考慮了一下,劉邦便接受了他的邀
    劉璃特地選了個臨街的座位,剛好能把外麵的街道一覽無餘,這倒是合了劉邦的心
    “此番多謝辛大人為我思北樓出頭,救下了那三位姑娘,這番恩情,思北樓上下銘記於”
    言罷,舉著酒杯就先幹為
    劉邦心頭所愛不多,但酒絕對算得上是一個,而且這宋國的酒確實比自己那時候要好喝許多,也不廢話,立馬就跟了一
    “東家好魄力啊!”
    劉邦盯著樓下街道,似有意無意地說了一
    這劉璃不知他怎麽誇人這麽忽然,便笑道:“辛大人,這話從何說起?”
    “我宰了秦相府的一條狗,人人避之而不及,唯獨東家還願意和我喝上一杯……這事兒本來就和思北樓牽扯頗深,莫非,東家不怕秦相?”
    劉璃愣了一愣,不過很快便道:“辛大人這話說的,您不是也不怕秦相嗎?誰規定了,這宋人就一定要怕秦相?再者說了,您不是替我們出的頭?忘恩負義的事情,思北樓是決計做不出來”
    劉邦的注意力仍在外邊,對於這位的話,他隻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
    見他這般,劉璃又道:“不過,辛大人,此番您這般行事,可是招惹了大禍,您卻為何沒有半點慌張呢?”
    “你是想問……”劉邦終於轉過了頭來,“我是不是被人給指使的吧?”
    “楊沂中是皇帝的親軍衛隊老大,起居舍人又常伴皇帝左右,如今我們兩個一起出現,還一起欺了秦相府的麵子,東家是覺得,這是皇帝的意思?”
    沒想到他這麽直接,劉璃輕輕歎了口氣:“若真是官家的意思,那可算宋國之幸了,不過咱們皇帝是個什麽脾氣,辛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劉邦接觸過的宋國人裏,沒有一個不對皇帝尊敬得
    就算怒其不爭,但也絕對不會像這個人這樣,說話陰陽怪氣的,完全沒有把皇帝放在眼裏的感
    這思北樓,好像有點意
    “哦?我還真是不太知道,要不東家給我說說?”
    “辛大人說笑了,從官家還是康王的時候算起,這些事情一時半會兒哪裏說得”
    “嗯,”劉邦點了點頭,重新看向了窗外,“我等的人來了,東家要是再不願說明來意,我可坐不了多久”
    劉璃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果然,街頭來了一隊人
    等看清楚了打頭這人的臉,劉璃托腮道:“秦相果真是大本事,一家奴耳,我還以為最多到大理寺就夠了,沒想到直接驚動了張太”
    就算不清楚這人的底細,但‘太尉’這個官職,劉邦卻還是認得
    沒想到,釣了條大魚出
    “你不必刻意說予我聽,東家,有事直”
    “好!”劉璃拍了拍巴掌,“辛大人這般俠士之風,今兒個世道倒也少見,那,小的便直說”
    “這秦檜有多記仇,辛大人和他同朝為官,想必也是知道”
    “而如今您又確實是親手殺了人,就算您聖眷再盛,您覺得,皇帝會為了您而得罪秦檜嗎?”
    “到時候不管是不是皇帝主使了這事兒,秦檜惦記的,終究還是隻有辛大人一人而已,需要承擔責任的,也隻有辛大人一”
    “所以,這對於您來說,是個必死的”
    張俊越來越近,樓下也變得越來越熱鬧了些,一堆蒼蠅看中了秦六的屍體,開始在他的屍體上勞作了起
    “那麽,我該怎麽辦?”
    劉璃道:“小人不忍看見大人這般男兒死於秦檜之手,如果辛大人願意的話,我思北樓還有幾艘船兒,送你渡得河”
    “辛大人可要快些決斷,等張俊發現了您,恐怕到時候您就是想走,也來不及”
    “東家,你能告訴我你是做什麽的嗎?”
    “辛大人勿怪,您現在還是朝廷的起居舍人,小的說不得給您”
    “嗯,”劉邦做思索狀,張俊也終於到了樓
    “正甫,你好糊塗啊!”
    楊沂中看著自己的這位老上司,眼角落在了樓上皇帝的身
    劉邦對著他搖了搖頭,他便知道應該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