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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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麽知道,朕也在這裏?”
    辛次膺家的院子裏人很多,也很熱鬧。
    但是更多的,卻是顯得有些狼藉。
    滿地的熱水,莫名奇怪的藥味兒,還有撒在那樹下的大片鮮血,無不昭示著這裏剛才發生了什麽。
    距離王燮進到這裏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直到現在,劉邦才有了坐下來歇息一會兒的功夫。
    他看到了王燮的模樣,也看到他從一個活人,變成那‘人彘’的整個過程。
    雖然他沒有動手,隻是在旁邊看著。
    但一想到戚姬……
    那是一種泯滅人性的刑罰,當王燮整個人的情緒從震驚,到害怕,到恐懼,再到手腳被斷過後的絕望。
    最後,他已經不能叫作‘他’了,它不再是個人,而是個卑微如蛆蟲一般的、胡亂掙紮扭動著的……東西。
    哪怕是劉邦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的一番經曆下來,他也有些忍不住冒了汗。可是更多的,竟然是他自己內心對自己的詰問:
    呂雉那婆娘和自己睡了那麽多年,雖然確實有時候脾氣不太好,但,但也不至於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
    她是一直在藏著自己的性子,還是真就恨那戚姬入骨了?
    他不知道,也沒人給他答案,隻是想著若是能提早預料到的話,自己要怎麽做,才能避免一些事情的發生。
    話說回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趙鼎會跟著來,還把與王燮的話兒說了,提前讓這人知道了要麵對的東西。
    這也是劉邦第三次,有些正視起自己的這位宰相來。
    第一次,是他的那治國十策,第二次,是知道他在臨安做得事情過後。
    趙鼎不太受辛次膺的待見,也就沒有參與進來談話,隻是在旁邊站著,雖不插話,也不離開。
    他也很想聽聽,這位趙相公是個什麽說法,自己的這位老相識,在見識到了皇帝的手段之後,會不會是那前倨而後恭經典小人模樣。
    趙鼎看著皇帝,這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他的行為雖然比不得王燮這般,但也確實是被千夫所指,
    如果王燮是被做成了人彘,那自己被砍個腦袋,也是不太冤枉的。
    “您該再晚些回來。”
    辛次膺還以為這老頭兒與自己一樣,都在抱怨皇帝,此刻說起了謊話兒來。
    內心不禁有些鄙夷……你與官家是什麽關係,也敢學老夫?
    不過劉邦並沒有在意,隻是擺了擺手:
    “一會兒再說這個,你先回答朕問你的事兒。”
    趙鼎朝著他作揖道:“並不難猜,因為辛起季絕不會向王燮妥協,更不會邀請他去家中做客。”
    “而他這樣子做了,便一定是想著要報複王燮。”
    “他素來循規蹈矩,能升起報複王燮的心,便一定是因為有了幫手。”
    “他這人少友,現在在臨安城有能力幫他的人隻有臣一個,可他沒有來找臣……那自然是官家回來了。”
    劉邦拍了拍巴掌:“你倒是靈敏。”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朕沒有看錯你。”
    趙鼎頷首不語,反而是辛次膺聽了這話,心裏頭有些焦急。
    趙鼎這老東西這些日子做得事情想必官家還不清楚,自己定然不能看著皇帝這麽被蒙在鼓裏;
    可若是說出來的話,照著皇帝的脾氣,這人說不準現在便沒命了……他是個混賬,自己卻不能不念著舊情。
    一時之間,辛次膺自個兒倒是陷入了兩難。
    “現在還不到時候,”趙鼎接著剛才的話道,“您晚回來一個月,哪怕是半個月,應該也就夠了。”
    劉邦拍了拍他的肩膀:
    “無所謂的,朕之前和嶽飛說過一句話,今日便再與你說一次。”
    “朕敢背盟,便不怕人罵;朕敢殺大臣,也是不怕人罵……至於敢帶著兵親自北上,那更不用說了。”
    “老子從睜開眼的第一天起,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當自己做的事情便自己去做了,至於後果嘛……”
    “朕從來不為做過的事後悔,隻會後悔許多沒有去做的事。”
    趙鼎繼續沉默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接著道:
    “不能為君分憂,是臣無能了。”
    “別被這些小角色亂了心神,咱們的目的在北邊兒,這些人,不過是嘍囉而已。不過說回來,若不是他們自己跳了出來,僅僅隻憑肉眼,當真是難以分辨忠奸。”
    見辛次膺越來越糾結,越來越擰巴,劉邦毫不在意,終於是站起了身來,對著趙鼎道:
    “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不過放心好了,你的苦衷,事後朕自會向他們言明的。”
    苦衷……辛府尹有些不太明白,但到這個時候了,皇帝都回來了,他也用不著思慮那麽多的事兒了。
    從這位身入臨安的那一刻起,一切便已經是定了。
    辛家大郎終於是想起了待客之道,從家裏沏好了茶過來,這天氣還是寒,一口熱茶飲了下去,再想喝的時候,杯子裏的茶已經涼了不少。
    “你府衙的人,全都沒了是吧?”
    知道皇帝是在對自己說話,辛次膺回道:
    “沒了,從差到吏,從吏到官,就剩了臣一個人。”
    “嗯……”
    輕輕應了一聲,這院子裏便又安靜了下去。
    除了他家柴房裏,不斷哼哼哧哧的王燮,便再沒了別的聲音。
    終於,皇帝像是做出了決定,他又問向辛次膺:
    “聽說百年以前,開封府有個叫包拯的,被百姓們給稱呼為‘青天’,罵過皇帝,也彈劾過宰相,什麽皇親國戚達官顯貴,都被他給治了個令行禁止,可有此事?”
    隻有這種時候,大家才能想起皇帝還沒有恢複好,兩個老頭對視了一眼,又迅速地移開了各自的目光。
    那包孝肅以廉潔著稱,天下百姓都把他給當做閻王了……一個人的名字或許有假,但他的外號是絕對不會作假的。
    包青天,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趙鼎躬身道:“確有此事,官家怎的忽然問起了這個?”
    “之前在來的路上,陸宰提起過……不過這老小子經常誇大,故不敢全信,特來問問你們。”
    “既然是真的,那……”
    他看著辛次膺,看得這老頭兒忍不住顫了顫,總覺得皇帝又要開始搞新花樣了。
    “那黑小子在開封府能做得這麽好,老子的臨安府尹豈能差了去?!”
    “老頭兒,明日你便升個堂,讓大夥兒都去鬧一鬧,有人控告一例,你便拿一例,省得狗日的些說老子師出無名,沒有章法。”
    “做得好了,老子明日便在旁邊幫你使殺威棒,做得好了,老子也封你當個閻王。”
    做的話,辛次膺自然是敢做。
    隻是考慮著別的,他還是勸了一句:
    “官家,要不還是先回宮吧,先把宮裏的大事兒了了,咱再懲治其他的人也不遲。”
    “不用!”
    皇帝拒絕得非常果斷:“老子一個熱熱鬧鬧的臨安,被他們給弄成了這副模樣,老子看得心煩!”
    “等那個王琪來了,讓他先給你點兒人,明天想拿誰就拿誰,朕都免你無罪。”
    說曹操曹操到,皇帝話音剛落,辛家大門便被人給扣響了起來。
    開門一看,不是王琪,又是何人?
    這小子和他爹一個德行,就喜歡殺人,還喜歡把人血給抹在身上,也不嫌腥臭得慌,現在又變成了一個血人,一進門,剛想對皇帝見禮,便伸著鼻子努力地嗅了起來。
    一直嗅到了皇帝的邊上,劉邦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他才反應了過來。
    “參,參見陛下……那邊已經辦妥了,也已經派了人去傳話了,一會兒咱們的人就能從那兒直接進來了。”
    “你小子屬狗的?聞個什麽?!”
    王琪嘿嘿一笑:“聞見血味兒了……就這味道,那人勢必死得忒慘了。”
    “你還有這般本事?”
    “官家卻是不知,能出這麽大的血味兒,嘿嘿,必不隻是斷了腦袋這麽簡單。”
    白了他一眼,皇帝又將安排告知給他聽了,王琪拍掌叫好,又提了個要求:
    “能不能讓臣也跟著使棒子……臣可是個好手,說打個半死,就絕對不會打死他,說打死他,就絕對不會給他留口氣兒。”
    “行行行,你趕緊去洗洗,都他娘的臭了!”
    王琪有些不舍,不過皇帝發了話,也不得不去,隻是才邁出去了一步,他又轉過身來:
    “陛下,那陸舍人家的小子,還有那花轎都給抬過來了,咱怎麽安排他們?”
    安排……
    劉邦想了想,反正陸宰現在還沒到,幫人嘛,自然就要幫到底了。
    讓辛次膺騰了間客房出來,讓人把新娘子給送了進去,又把陸遊給叫了過來:
    “反正老子答應了你,那就是你的媳婦兒了,都說是擇日不如撞日,人家紅嫁衣都穿好了,總不能脫下來再穿一次。”
    “今日就便宜你了,把生米煮成熟飯去吧……瞅你小子也是個雛兒,記得要對人家溫柔一些,有什麽不懂的,來問老子就好,老子知道。”
    聖人雲……去你娘的聖人,陸遊很想逼著自己掙紮一下,可是他隻露出了半點不豫的表情,皇帝立馬就冷起了臉來。
    都是逼的……不是,都是官家的意思,不能不聽陛下的話,這是聖旨,違旨就是欺君,欺君就要被砍頭。
    他很努力的說服著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氣,便十分為難地進了那屋子離去。
    “唐……唐琬。”
    今日實在是過得太長了些,唐琬隻知道不能說話不能下地不能掀起蓋頭來,現在隻覺得自己到了人家的屋子裏,又想到這幾日的種種,心裏頭哪有新婚的大喜,隻有無盡的沉重罷了。
    所以當陸遊的聲音一響起,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自己多半是神智不清了,這個時候,陸遊怎麽會到這兒來呢?
    他確實是來了,不但來了,還輕輕掀起了那塊繡著鴛鴦的蓋頭來。
    “你……”
    他把皇帝做的事情全都給這姑娘說了,知道他不會欺騙自己,頓時間諸多滋味湧上心頭,她竟不知道自己該做出個什麽樣的反應。
    而這個時候……
    那客房門外,劉邦好似學了紀五一般,半蹲著身子,把耳朵貼在門上。
    一邊聽,一邊皺眉:
    “這小子懂不懂事啊,一把子摟在懷裏的事兒,非要說上那麽許多。”
    當真是浪費了許多的好時辰。
    另一頭的是辛次膺,老不修則是撫須道:
    “要不然……臣讓大郎送些酒進去,總這麽耗著,這洞房算是白入了。”
    他也是陸宰的好友,正是有了他的舉薦,陸宰才從山陰被召了回來。
    怎麽說,他也算得上是陸遊的長輩,這種好事兒,自然是非常樂於相助的。
    趙鼎卻是有些不以為然……他本來不想來聽的,這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但皇帝極力相邀,又實在是不好拒絕。
    此時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道:
    “還是找人尋些藥比較好,官家之前用的那些,不知道還有沒有剩的。”
    辛次膺對他意見已經很大了,現在聽了他的話,罵道:
    “藥個逑!盡是想些下作手段!要送就送酒,兩杯下去,什麽事兒都齊活兒了!”
    有了皇帝的表態,趙鼎此時也不再裝扮下去:
    “你倒是清高,你酒都送了,卻看不上送藥,真是要立牌坊?”
    辛次膺瞪著他:“就送酒!”
    “送藥!”
    兩人在這個時候,竟然吵了起來。
    劉邦注意力全在屋子裏,也沒太在意兩個老頭兒在說什麽,隻是等到辛次膺家再度來人的時候,他才把神給收了回來。
    陸宰見一個皇帝,一個宰相,還有一個臨安的父母官,三人都是鬼鬼祟祟的模樣,一時間便來了興趣,也跟著貼上了去:
    “官家,你們在聽什麽?”
    沒人理他,他隻好自己探耳過去,隻聽了一下,便立馬火起,想要站起身來,卻被一旁的皇帝給拉住了:
    “老子準了的,你小子別壞事。”
    陸宰不住地想要喊著,嘴巴卻被辛次膺給蒙住了,雙手又被趙鼎給架著,老頭兒無奈,差點紅了眼眶。
    一直等那房中說話的聲音小了下去,又親耳聽到了那姑娘的一聲痛哼,幾人這才大功告成一般,離這地方遠了些。
    劉邦想了想,今日除了種風再奪一門,便好像再沒了別的事情要做,隻待明日臨安府衙開堂,便能處理掉好多的事兒。
    便朝著幾人吩咐了許多,三個老頭兒各懷所想,但均是全都應了下來。
    還有一章發不出來,改一下明天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