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天華的態度，讓陳世偉極度不爽。
    他是官，趙天華這群江湖混混是他眼裏的賊，他在穆山的公安幹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賊’說話如此囂張！
    趙天華拿起紙，目光掃了一眼，紅頭文件，調查令。
    趙天華看的重點，在於落款的公章，確認是穆山縣機關單位的章，他也就放心了不少，縣太爺再牛逼，見到知府不還得乖乖聽話。
    “陳局，別說你是視察工作，就算你拿著調查令來，沒有金總的電話，你們今天也上不去！”
    趙天華一句一頓，聲音冷厲，言辭囂張，對於手中的調查令視作無物，仿若未知。
    說話的同時，他雙手輕輕用力，動作緩慢又輕巧的將幾張紅頭文件，撕扯了幾條。
    手一鬆，紙條被風一吹，隨風而散。
    在趙天華身後，上百雙眼睛在看著他，今天趙天華的表現，將決定日後他在麻山項目上的待遇。
    他必須要表現的強硬，要拿出他大哥的氣場，才能讓手下的人服氣。
    “我草，這是搜查令呀。”
    “華哥真猛啊。”
    紙屑飛舞，零零散散的，落在趙天華身後的一群小弟手中，引起一片騷動。
    “你！”陳世偉被趙天華的舉動氣到臉色鐵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我不知道，也想不知道，有一點你必須要知道，沒有金總的電話，誰都上不去這座山，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趙天華語氣拔高了幾個聲調，態度強硬且堅決：“是不是啊兄弟們！”
    “對，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行。”鐵民第一個附和出聲，他在力挺趙天華。
    有了鐵民的帶頭，在趙天華和鐵民身後的近百位小弟，齊聲應和，聲勢浩大。
    百餘位的混混，與十幾位警員的對峙，氣勢差距，讓人駭然。
    紅旗車副駕駛。
    身穿藏藍色行政夾克，帶著金邊眼鏡的穆山縣副縣長高文舉，表情不悅的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距離他們停在這裏，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鍾。
    “小楚，前麵是什麽情況。”高文舉對副駕駛的秘書說。
    “是，領導。”
    副駕駛年輕人小楚，走下車，小跑到正與趙天華僵持不下的陳世偉的身前：“陳副局，領導著急了，你這邊要加快呀。”
    “我知道了楚秘書，你告訴領導一聲，我這邊會很快。”陳世偉麵前擠出一抹笑容對楚秘書溫和的說。
    他的眼神，卻在看向趙天華時，充滿了凶狠。
    趙天華油鹽不進，讓他沒轍。
    他這裏的人手不夠，不能把上百人全部抓走，也衝不出一條路來。
    一邊是縣裏領導的催促，一便是油鹽不進，卻又短時間內拿他們沒轍的地痞，陳世偉在糾結了一秒後，從腰間拿出配槍。
    “我再說最後一遍，叫你的人讓開！”陳世偉的槍，頂在了趙天華的腦門時，眼神凶橫犀利：“你一個混江湖的，身上肯定有案底，別逼我。”
    陳世偉的那種眼神，讓很多人都確信，如果趙天華不讓，就真容易吃槍子。
    零零年的社會，遠比二零二三年黑暗的多。
    二十二三年，沒有警察敢隨意掏槍，尤其是局長的身份，更要注重。
    零零年不同，陳世偉的身份，開槍殺死一個有案底的江湖混混，隻要死者關係不硬，他有一萬個理由，以懲惡揚善的借口，把此事化解過去，說不定，還能換幾麵錦旗。
    “來呀，開槍打死我，會有人告訴你，我到底有沒有案底！”
    趙天華雙手舉起，遠離陳世偉的手槍，腳步卻不慫，邁前一步，用他自己的腦門，頂住了陳世偉的槍口上。
    趙天華可以狂，但他不是傻瓜，他不敢用手去碰警察的槍。
    那是禁忌，碰警察的槍，那陳世偉想殺他，連推脫借口都不需要。
    趙天華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陳世偉騎虎難下。
    趙天華有沒有案底他不清楚，就算有，他也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開槍，更何況，在他看來，趙天華負責麻山項目，背後還有金氏集團這座大靠山。
    ‘鈴鈴鈴’
    兩方對峙的同時，紅旗副駕駛的楚秘書手機響起，吵得車上領導一陣心煩。
    “喂，你好好，好，稍等。”
    小楚接起電話，連連應了兩聲後，用手堵住話筒，轉過頭對高文舉低聲道：“領導，市裏的電話。”
    聞言，高文舉臉色瞬間陰沉如水，他用鼻子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楚秘書遞來的電話：“我是高文舉是，不會不會哈哈哈麻煩您跟領導說一聲，好好。”
    笑臉相迎，連連應是，高文舉臉上強行擠出的笑容，在電話掛斷的那一瞬間，消散無處。
    “回縣裏。”
    他冷冷的丟下這三個字後，目光看了眼手腕上的西鐵城手表，距離他們停在這裏，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低聲罵道：“廢物。”
    山道上。
    趙天華目光掃到山下，正在倒退的官車，臉上流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陳副局，他們人都走了，你還要在這裏跟我耗下去嗎”
    陳世偉麵向趙天華一方，背對車隊，對於縣領導的離開，毫無察覺。
    直到趙天華出言提醒，他才回過頭。
    見那台車隊最中間的紅旗轎車向後緩緩退去，陳世偉強壓住心中怒火，放下了手中的槍。
    “你叫什麽名字”陳世偉冷冷的注視著趙天華，問道。
    “趙天華。”
    趙天華沒有隱瞞，對方的身份，想查他的姓名，易如反掌。
    其實，被問到名字的時候，趙天華停頓了一刹，他第一個想說的名字，是陳白。
    “好，我記住你了。”
    陳世偉將手槍別回槍套中，伸出手，指向趙天華的鼻子，放了一句狠話，才轉身下了山。
    陳世偉走後，趙天華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假裝借著整理頭發的動作，擦了一下額頭滲出的冷汗。
    被槍指在腦門的滋味，他是第一次體會到。
    那種命運被人掌握在彈指間的感覺，讓趙天華恐懼。
    沒有人不怕死，沒有人在用命去賭一種可能時，會無所畏懼。
    趙天華怕，哪怕他肯定陳世偉不會開槍，他也怕，怕那萬分之一的機會，槍會走火。
    隻是被逼到那一步了，沒辦法，就要撐下去。
    麵子不是人給的，是自己掙來的，趙天華今天掙到的顏麵，足夠讓他在麻山項目中，站穩腳跟。
    至少以後，在麻山，別人叫他華哥的時候，也會是發自內心尊重，而不是看在歐陽明的麵子上，這就是趙天華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