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子夜逢魔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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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青平這廂踏上場地,那非同高手境界所能比的化境氣勢自內而外,直懾四剛剛這番回答同樣用到內力傳音,就遠不是之前孫孝哲以功力擴音的小道可衡量的,一字一句並不特別響亮,但寒氣壓人,讓在場者心中均是一凜,背生芒阿史那承慶這方更是首當其衝,幾個功力稍低的手下難以抵抗,甚至都忍不住要蜷曲膝蓋,做下跪求饒之想,這宗師境界的威勢可想而
鄭末雪見父親歸來,頓時有了依靠,記起剛才的危機,心中後怕,自己幽州鄭家二姑娘的清名險些毀於這蠻子之手……越想越氣,撿起地上的配劍便向前方掩麵匍匐在地的孫孝哲刺
這時,傳音內力再次於耳邊響起,“丫頭、還不住手!誰允你出來胡鬧的?快到為父這邊”同一個男子的聲音,雖語帶責怪之意,可是語調明顯比方才溫和太
“這些個粗漢剛剛對女兒無禮調戲,不刺他幾劍難消女兒心頭委”說罷,鄭末雪又提劍欲刺,卻被一道內力隔空擊於劍身,蕩開了準不用說,仍是父親出手阻止自己,這心中悶氣一擁而上,頓時秀眉微蹙、眼中泛起了水霧來,隻是往昔的教養和傲氣逼著自己硬生生於此刻忍住淚水……
美人含淚,我見猶更何況是平素裏對自己這個寶貝女兒疼愛有加的鄭家二家長?將鄭末雪帶到身邊來安撫一二後,再次恢複冷峻的麵容,打量著對畢竟身為鄭家二當家,這攤子事兒還需要處置,於是對著阿史那承慶說道:“爾等受何人指使來我鄭家生事,若是說不出個正經原由,別怪老夫直接將爾等扭送官府!”
方才的間隙,對方散了功力,阿史那承慶才能長舒一口氣,著幾名下屬將孫孝哲抬回聽到鄭青平問話後,心中知道這用武的完了,該弄文的上場;猛深吸一口氣,快速整理了局勢思緒,依舊擺出一副不緊不慢,成竹在胸的樣子行禮抱拳,回道:“阿史那承慶,見過鐵劍堂主……愚蒙近日才忝為安家二公子客卿,故疏於問早於東平郡王府就常常聽聞鄭家‘金刀鐵劍’的響亮名號,未曾親見,甚為遺今特此前來拜會,以示兩家親近之好,不敢有絲毫生事之意……”
鄭青平是混跡江湖多年的老人,處事交流的本領也不會對方表麵客氣,卻明顯話中有話,尤其“東平郡王府”幾個字一出,別說在幽州,就是在整個大唐,也沒有多少人不賣他幾許麵子此乃三鎮節度使,東北軍-政第一人安祿山的封號……幽州官府哪能管得了這事兒,因此隻能自己想辦法處理妥當,否則一個不小心就能會為鄭家惹下強
見鄭青平還在沉思,鄭末溪倒是早有些主見,接過話頭,上前一步說道:“二叔,方才比武隻是較技切磋,故而雙方下手未注意輕重也可諒解,隻要未鬧出重傷人命便好……既如阿史那公子所說,我鄭家身為東道主,擺宴備酒,款待遠來貴客,豈不更佳?”
鄭青平不知雙方之前爭執所為何事,隻聽罷大侄子的意見後,覺得未嚐不可如此處理,江湖人士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
“大兄,之前他們為何事而來……你又不是不知!怎可……怎可如此放過這些蠻子!”
二家主正想要順著應答之際,卻聽見女兒抽噎著說出此番話語,不禁逼問鄭末溪事發的前後因一陣對答後,方知愛女心中委沉默片刻,鄭青平才再看向對方,眼中含怒,口上則依舊不失大家風度,“貴客今次鬧也鬧過了,小女也見過了,如若無事,請立刻離去,別誤了雙方療傷的功夫!來人,送客!”
“二家主且慢……在下並非不識好歹的小氣之人,先前之事就算揭過了……可方才我這孝哲兄弟,卻是正大光明的比試中遭暗器偷襲受傷的,這傳出去該讓江湖同道如何評說?二家主是前輩高人,不會不知道吧?”
能成為安家座上客卿,果然口舌爭辯方麵倒是非同一般,隻是阿史那承慶一再逼迫,佛也要作獅子鄭青平習武起家,性格直來直往,且長期位於二當家的位置上,做事較之其兄長不用考慮如此全麵,就算到了這一方宗師的地位,也依舊率真性情不改,再次準備激起比方才強逾數籌的冰寒劍氣射出,這下定要讓這嚼舌小子當場跪
眼看又一輪衝突再起,場外二次傳來動靜,一名外門弟子跑將入內,高呼道:“大主人回來了,大主人回來了……”就憑“大主人”三字,立刻便讓鄭青平蓄積的威勢停了下來,帶著女兒立於一旁,可見其心中對這位兄長的恭
在仆從引路下,片刻後進來兩領頭的為赤麵長冉老者,刀眉圓眼,寬袖長袍也遮不住其身形高大、威風凜凜;腰間那柄四尺來長,刀柄白裏鑲金,刻有鷹雕紋飾的寶刀,應就是北方江湖傳唱已久,鄭家主人信物“金雕淬羽刀”,來者自是金刀堂主鄭風緊跟其後的,是一名看似二十來歲的男子,麵色微白,眼睛深邃,長眉高鼻皆顯出些域外風情,英姿挺身上那一套三章紋飾衣裝的精致,比起阿史那承慶有過之而無不及,更為突出的還是頭戴兩梁進賢冠,腰配金飾劍,通身的氣派不識得之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當朝四品官員才能穿戴的,故而在場其餘人都不再高聲話語,隻有阿史那承慶麵帶微笑,步下場來,先對著前麵鄭風生行了一禮,再一個箭步來到後者麵前,送上一個擁抱後,歡喜問道:“我的慶緒兄弟,你怎麽來了?”
“再不來,怕承慶你走不出鄭家大門啊,哈哈……閑話暫擱置一旁,待我替你向鄭家諸位賠罪後,再說說你今日之莽”邊說邊遞了個眼神過
原是之前鄭風生接到家中傳來的消息,知曉鄭家出事,連忙趕於返程途中正好遇到同為此事而來的安慶緒一行,故同道並行而
阿史那承慶聞言笑而不語,隨著一幹人等再回到台鄭風生則作為鄭家大家長首先開口,“二弟,末溪應該都見過,就不多介紹末雪,這位正是年輕有為、享譽天下的安家二公子——都知兵馬使大人安慶緒是也,還不快快過來見禮?”聲音溫厚但處處透露威嚴,讓人生出一股敬畏之
鄭末雪胸中有氣,可也不敢違抗大伯之命,草草行了一禮就罷安慶緒滿麵殷勤,笑著說道:“久聞鄭家二妹貌美,今日才得正式一見,‘幽州第一美人’名不虛想來也是鄭家人傑地靈,方可養出小妹此等佳人……日後有空可當來府上做客,多多親近……今次之事全賴在下沒看好一眾兄他等初來我大唐,行事莽撞,若有冒犯,望諸位見請看在本人的薄麵上就此了了,稍後本人正式設宴賠禮,還望諸位賞臉光臨……”
不愧曾為大唐最年輕的鴻臚寺卿,禮節到位,言語動聽,再加上麵容俊好親和,易惹人好安慶緒這一番話下來,雙方都有了台階,且以他官家的身份說出,自是今日之事化大為在場中除了鄭末雪心中不平,其餘人倒都不拂他麵子,應承了下
雙方賓主準備移步他處再敘,唯鄭末雪稱自己比試時耗費心力,身體勞累,故而請辭回房休息去至於場中出手的第三人,卻沒有人於此時化解恩怨之際再不適時宜地提出隻有鄭家二妹在準備走下演武場時,才回頭望了一眼散落在酒杯旁不遠處的兩枚小石子,思量片刻,方轉身離開……
說到擲出暗器相救的第三人,正是當時在場下觀望的林位於眾弟子中暗下出手,本可自信不被場中其他人所察覺,就算是那隨後進來的鄭青平,因為目光遮蔽,也應沒能在人群中發現自己的暗器手法……可自擲出石子,攔下孫孝哲後,林欠並未獲任何輕鬆,反而又一次心頭如遭雷偶然抓住的那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這次不再隻是江水浮過鴨背,縹緲無依般的臆想,而是化作了更為實質的冷銳視線,如無數魔劍般,直刺自己周身上下,讓人仿佛看到自己遭百劍穿身,裏外血肉底細被全部穿刺出來的恐怖模
與如此強絕的劍氣相比,之前那般試探想來隻能算是兒戲,就連鄭青平釋放的寒意,在林欠所受的化境氣勢麵前也被化去,這讓他心中不由後悔,“早知就不出手多事兒了,這他娘的不知是哪來的煞星,偏偏就盯上小爺我一人……”心裏叫苦不迭的同時,本門心法功夫那還有餘力隱藏,可就算運轉鼓足了全身功力,驅除魔性殺氣侵擾,也堪堪能守住靈台清明而已,而最可怕的是對手應是還未見底……
這番氣機交感,唯一讓林欠徹底確定下來的,是於演武場這兩次感受到的森寒,一次比一次強烈,可不是什麽趕路勞累或魘魅中邪的狀況了,確有一名功力絕高之人位於附近,而且劍指自己的威勢絲毫沒有想要掩藏蹤跡這般,可旁人偏偏無法察若是第一次轉身離去,還能逃離搜尋,但方才已被氣機鎖定,單獨離開,必遭毒手,不如跟著眾人活動,還有生在場還有鄭家眾人掩護,就算對方再是何等絕世高人,也應沒有十足把握在這種情況下偷襲自
正在林欠思考脫身後招之際,這如實境的魔劍殺場卻無聲散去,其猝不及防,心頭一鬆,差點丟臉跪坐地撐著汗流浹背的身體,看著後來的事情變化,心中雖對神秘高手為何突然放過自己滿是疑惑,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得先跟著眾弟子,返回管事房給老管匯報了結果……
約三個時辰後,林欠方才“脫困”,嘴上罵罵咧咧地嘟囔著,“這個老管,真不該同情他!居然罰小爺紮了兩個時辰的馬步,才給了點兒冷飯塞牙!”一邊捶打按摩著自己的腰部穴位,一邊尋路向著下房方向走
月上當空,華光水泄,鄭家上下幾已安歇,院中也就還能零碎聽到些下人做夜工,弟子巡夜守院的雜外門下房這邊早鼾聲四起,四下黑燈瞎火,但借著這月光,對內功有成的武者的目力也無影響,依舊如白晝視尋到自己七、八日不曾見到的熟悉房門,林欠心中一寬,正巧院牆之外,一慢兩快的打更聲隱約傳來,“咚”——“咚”、“咚”,正是子時剛到的訊
忙活一天不得休息,林小爺再不想其他煩心之事,隻望好好睡上一晚,再做打這邊推開房門,正將入內的一瞬,腦內莫名一下驚醒,困意全無,一身汗毛倒這自是本門心法打造的獨有靈覺再次示警,可惜遲來了片原來此時林欠身後,一柄出鞘的利劍已搭在了其肩頭,雖沒看見劍鋒,但傳來的冰冷鋒利的森寒,不輸林欠見過的任何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隨時可斬下自己的項上人
比起兵器,兵器主人更要可怕數倍,能完全瞞過林欠心法氣息的感應,欺近背後,來者功力不可想而且這股熟悉感,那如同化作一柄凶煞魔劍的氣勢,正是演武場所遇的那名對本以為白天已沒了興致,沒想到對方卻於林欠精神困頓,心神鬆懈之時出現,找上門來,此番豈不是九死一生之局?月黑風高,子夜逢魔,隻見那魔性劍氣似是幻化成了無數鬼魅,不斷彌漫壯大開來充斥天地,好似要吞噬掉世間一切生靈……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