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可憐公子不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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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蝶兒的及笄禮如期而至。
    典禮現場熱鬧非凡。
    不光城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紛紛到場獻禮,就連一向自視甚高的修士,都來了許多,可謂給足了趙蝶兒臉麵。
    因為她不日將拜入劍閣閣主門下,成為劍閣閣主的親傳弟子,而劍閣,是神羽王朝的國教,女帝一年前親封。
    然而。
    備受矚目的趙蝶兒卻開心不起來。
    她站在高台,望著人山人海,神情低落又有些希冀。
    知女者莫過於母。
    趙夫人知道,她是在等那個為她摘了十五年梅的人。
    “世叔,你在哪…”
    “你要做的事情,比蝶兒的及笄禮還重要麽…”
    “蝶兒在你心裏,就這般,這般無足輕重麽…”
    趙蝶兒咬著下唇,內心幽歎,突然,她似乎感應到什麽,猛地抬頭:遠處,百餘道血芒疾馳而來,殺氣騰騰…
    來者不善!
    繼她之後,一眾劍閣閣主派來給趙蝶兒站台,順帶維護會場秩序的修士瞳孔倒縮,眉宇,緩緩浮現一抹凝重:
    “是天魔宗的餘孽!”
    “仙人前輩,天魔宗是什麽?”
    有不明所以的姑蘇百姓問道。
    修士們懶得解釋,也沒心思解釋,個個如臨大敵,祭出道兵,將趙蝶兒團團護住,神識鎖定愈發逼近的血芒。
    修士衣染血,基本不足為奇。
    可,有些修士不僅殺人,還攝魂煉藥,放血解渴,割肉充饑,他們所行之惡舉,與未開教化的禽獸畜生無異。
    人穀天魔宗,便是其中典型。
    數十年前。
    女帝東雲氏借新朝初立之運,陳天下之兵,欲將之根基徹底鏟除,奈何天意不助,被部分魔宗餘孽僥幸遁走。
    他們藏匿於暗處如野草一般,火燒不盡,風吹又生…
    …
    百息。
    血芒至城外,百餘名黑袍修懸立半空,戾氣彌漫,血氣滔天,煞氣逼人,令城內百姓俱臉色蒼白,恐懼不已。
    為首之人是一獨臂僧,頂留十二戒疤,周身環無數冤魂厲鬼哀嚎嘶鳴,恨不能抽其筋,寢其皮,卻傷他不得。
    元嬰期,此人可稱一方巨頭。
    待到陣形列齊,僧俯視姑蘇,一揮手,冷冷下令:
    “屠城。”
    一眾黑袍魔頭歡呼雀躍,刷刷俯衝下城池,各施殘酷手段大開殺戒,整座姑蘇城登時亂作一團,慘叫連不絕。
    妖僧則盯上被修士們圍護住的趙蝶兒:“處子身,未經汙濁,神魂純淨,汝可為吾欲奴,臣服,饒爾不死。”
    趙蝶兒花容失色。
    但相較自己眼下處境,她更憂慮父母與世叔安危。
    “黑蠻,你休要猖狂!”
    認得僧人的修士厲聲喝道:
    “此女乃我閣閣主之首徒,你若傷她,閣主天涯海角必殺你…我朝供奉已在馳援路上,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劍閣?嗬,走狗爾。”
    僧人冷笑,言語似有深意:
    “至於你寄予厚望的神羽王朝,不怕告訴你,我宗拜得通天靠山,東雲月那個該死的野種,沒幾天蹦躂了!”
    說完。
    他屈指成爪,攜腥風陣陣,直指人牆後的趙蝶兒。
    幾名對劍閣忠心耿耿的修士踏前一步,欲替趙蝶兒擋災,卻被外泄煞氣震成重傷:他們與此魔,差距太大了。
    餘者生退意。
    與那趙蝶兒非親非故,隻是奉令行事,何必舍命?
    見狀。
    僧人嘴角揚不屑弧度,速度猛地暴漲。
    趙蝶兒絕望閉上雙眼:
    “世叔…”
    “唉。”
    千鈞一發之際,冥冥中突兀傳出一聲歎息:“本想等她及笄禮結束便悄然離去,你們這幾隻不長眼的爬蟲…”
    音落刹那。
    僧人陡然僵直,仿佛瞧見什麽不可名狀之物一般,眼神爬滿驚駭震恐,緊接著,身形毫無征兆地四分五裂開…
    連反抗都沒有!
    死了?
    不久前還耀武揚威的獨臂魔僧,就這樣死了?
    變故驚呆眾人。
    “風緊,扯乎!”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魔宗餘孽立即四散逃竄:一襲白衣執寶劍,牽白馬入城,馬背坐一紫裙仙子,仙姿傾城。
    “白衣不好洗,莫要染血。”
    仙子叮囑道。
    “不會。”
    公子搖搖頭。
    寶劍被隨意擲出,斬字輕輕吐。
    根本沒人看清他是怎麽出的手,用的什麽招,隻看見百餘枚頭顱高高飛起,脖頸處血湧如泉,汙了一地白雪。
    過目所及,目瞪口呆。
    外人沒想到,這個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外表弱不禁風的貴公子,竟會傳說中的仙家手段,而且殺人不眨眼。
    趙景忠沒想到,同樣是修仙者,差距竟如此之大,自己女兒宗門來人都搞不定的魔頭,自己老友卻彈指可殺。
    趙蝶兒也沒想到,世叔竟這般深不可測,他明明從未認真修煉過,要麽在喝酒,要麽在賞梅,成天不務正業…
    談風生,笑殺人,千軍萬馬避白袍,生子當如是也!
    眾人腦海不約而同地浮現出這句話。
    陳衣登上高台,眾修士下意識退散,他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吊墜,白玉作身,形體如劍,周遭垂落絲縷劍氣:
    “蝶兒。”
    “此物你且收好,這是叔叔為你煉製的及笄禮物,內含三道劍氣,其一可斬金丹,二可斬元嬰,還有一道…”
    並未說下去。
    斬元嬰是威懾,說多了,那可就成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十年化凡,一朝醒夢,我該走了,後悔有期。”
    親手為趙蝶兒飾玉。
    轉而走向趙氏夫婦:“景忠兄,此丹你與嫂嫂一人一枚,服用可保三百年壽血不衰…於凡人言,已是極限。”
    “山回路轉,與君相逢,今朝別過,望君珍重。”
    陳衣拱手,如入城那般牽著白馬,信步出城,暮色蒼茫,殘陽映照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融於青山綠水之間。
    趙景忠緊握瓷瓶,幾番欲言又止。
    趙蝶兒同樣無言。
    直至那個比謫仙還更風流的人兒徹底覓不見,她輕輕摩挲著耳畔玉墜,明明淚水溢滿眼眶,臉上卻麵無表情。
    後來。
    趙景忠一家也離開了這座世世代代生活的城,帶走了屬於他們的所有,隻留下一行詩,是趙家小姐親筆寫的:
    “紅顏似水流不返,可憐公子不思凡…”
    …
    七天後。
    太安城,上陽宮,靜坐七日的陳衣猛地睜開雙眼,狂風大作,暴雨成災,天穹之上黑雲密布,深邃紫雷遊走。
    斬凡天劫,降臨!
    尚書房。
    東雲月揮手釋放屏障,護住整座太安城除上陽宮以外的地方:天劫無法代扛,否則會隨人數增多而威力翻倍。
    “也不知道他的天劫在第幾層。”
    眺望愈發濃厚的劫雲,東雲月目露期待,以及擔憂。
    天劫的強度往往預示著一個修士的天賦。
    末者為三九天劫。
    往上是六九天劫。
    再上是九九天劫。
    以雷劫化形封頂。
    當年東雲月渡的便是九九天劫:並非她天賦不足,而是雷劫化形之下,無一生還,那是蒼天降下的必死之劫。
    此劫一出,不殺渡劫者永不停。
    古往今來。
    唯有一名不知出處的神秘女子成功渡過此劫,常人任你何等驚才絕豔,手段通玄,迎上此劫,也得身死道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