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的時候，危素再次醒來，依舊是先喝藥，他的身子太虛了，太醫們不停地調整方子的細節。
    他一天要喝四次藥，如果有需要，可以再加一次。
    “危學士，進秦淮河了，你擦擦臉，一會兒下船，看看陛下給安排到何處歇息。”
    另一個太醫負責現在的時間段，不然大家還沒把危素給調理好，自己就倒了。
    “十裏秦淮了？能開窗戶叫我看看嗎？”危素對此地非常熟悉，但每一次來的心情似乎都不一樣。
    “危學士等等，我看看。”太醫猶豫一下，選擇幫忙。
    他推開窗戶感受下風，直接把窗戶大打開：“今晚南風，危學士的房間朝著內裏，風不大，正好透透氣。”
    “開個小縫隙即可！”危素擔心身體。m.
    “窗戶要麽不開，開則大開，否則邪風入體，危學士再倒下來，太醫院無力回天，除非……”
    太醫說著突然頓住，搖搖頭，坐下給危素搭脈。
    “黃太醫，除非什麽？”危素納悶，太醫院無力回天，還有一線生機？
    “危學士，不可能的，你別想了，若那樣，陛下寧肯讓你死去。”
    太醫想說除非下丘村那個杏林高手親自出手，但更清楚，高人一直躲著，給出的新藥方已經超過六百個了。
    看藥方就知道對方對疾病和藥理的研究有多厲害，估計是有陛下、太子等特別重要的人生病，太醫院實在救不了，高人才可能露麵。
    至於你危素的生死，陛下又怎會拿來逼迫高人相見？
    “陛下如此救我，卻會……”危素也停了，他得承認，自己其實不算什麽。
    他扭頭看窗外的秦淮夜景，那一片的煙花之地，現在燈火通明，河上也有花船過去。
    “歌傳兩畔浪千重，西墜蟾宮北鬥穹。不變風華迎富貴，常從落魄拒貧窮。春花幾度開猶去，冬雨依然落比同。再見秦淮燈閃耀，此心自問歲蒙朧。”
    危素看著看著，作詩一首，隨後長歎。
    “危學士，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你不能消沉啊！”黃太醫怕了，早知道就不開窗戶了。
    “不消沉，嗬嗬！國事即家事。”危素覺得委屈，我生在元朝，我難道還不能當官了？然後明朝打下江山，為什麽要欺負我？
    好在陛下又找自己，陛下怎麽就知道自己生病了？是劉基算出來的？可是劉基已經下去了。
    伴隨著秦淮河岸邊的歌舞聲，船隻停靠在碼頭，就是下丘村始終用的碼頭。
    這裏距離皇城近，晚上顯然不能停靠在正陽門外的碼頭上。
    “船回來晚了，陛下歇息，沒有安排，不過太子那裏有留話，住的地方不錯。”
    提前回來的人等在碼頭，他們的速度再快，也不能讓他們飛進皇宮找人。
    “知道是什麽地方嗎？”方潰怕位置不好，危素情緒又完了，那樣得急救。
    “丹青圖書館，那裏有好房子。咱們上車，車都到了。”來人給出地址。
    “危學士，丹青圖書館是下丘村的那個圖書館，就是叫人在裏麵免費看書，給家貧學子提供住宿和飯菜、文房四寶的。”
    方潰這才放心，確實，圖書館裏有給錢多的學子提供的好房間，在那裏住著絲毫不委屈。
    “好好好，離書近好！”危素同樣高興。
    船上的東西搬下來，裝上車，危素也想上車，結果一個輪椅推過來。
    “危學士，你坐這個，前麵蓋個毯子。”推車的人扶著危素坐到輪椅上，把踏腳板調整下，蓋毯子。
    隊伍行進，危素頭一次坐這個東西，他手摸摸扶手：“這車想得精巧。”
    “是下丘村給村老用的，現在家中有年歲大的人，隻要錢財還可，會學著造，不過隻有下丘村造得最好，危學士坐的便是下丘村所造。”
    推車的人介紹，秦王府的人，在那邊守店，被喊來幹活。
    “這個推孩子也行啊？把前麵抬高，嬰兒放進來。”危素感受下，有想法。
    “寶寶們用另一種車，比這個更舒服，下丘村有新的產婦和孕婦，宮中同樣有，都使喚著嬰兒車。”
    “原來我能想到的，人家已經想好了，甚至做出來。”危素繼續對下丘村好奇。
    沒用多長時間，玄津橋到了，旁邊的福華樓靠這邊角落的窗戶開著，有人一直喝酒喝到現在。
    對麵圖書館燈火輝煌，一樓的大廳中有學子在讀書，不曉得是昨天晚上沒睡，還是天不亮就起來了。
    隊伍要向後繞，後麵有上去的地方，更近。
    “能不能從正門進去？”危素提要求。
    “其他人繞，我推危學士由正門進入。”秦王府的人安排。
    他推著危素進門，門口有專門給輪椅推的地方。
    “陛下的字？”一進來，危素就看到那‘大明棟梁’四個字。
    他書法好，不用看印，隻瞧字就知道是朱元璋寫的，見過好多次，能記住。
    “危學士好眼力，是聖上提的字，咱們要上台階了，有點陡。”
    秦王府的人說著推輪椅上台階，台階旁邊有給輪椅走的路，上麵一道道的逆向小槽，增加摩擦力。
    到二樓，依舊亮堂，並且有書生在挑書，尤其是貧家子弟，他們要把握機會。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唉！”危素說一句顏真卿的詩，又搖搖頭。
    這回不用他說，秦王府的人主動推著他在一個個書架旁邊繞，偶爾他會讓停一下，下輪椅，抽出本書看看。
    “夠用了，考科舉簡單的東西，這些書夠用了，其他的……非書中可學。走吧！”危素評價一番。
    輪椅從這邊轉過去，繞啊繞的，到地方，門口太醫院的人和宮中的太監在等待。
    進門，淡淡的安神香味傳來。
    “這麽大的房子？”危素看到還有兩間，一共三間的房子門都開著。
    “一個是臥室，一個為書房，還有個待客用的客廳。危學士，先歇息，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會把飯菜送到房間。”
    方潰扶危素上床，順便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給搭個脈。
    “屋子裏暖和，我能沐浴？”危素躺在床上，嫌自己身子髒。
    “現在不可，早上用過飯，會有人送冷熱水，旁邊那有個簾子，拉開就是浴室。”方潰搭著脈說，再次放下心，很好！能活著。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