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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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京師兩聲犬吠傳來,隻是還沒吠幾聲便沒了聲響,死寂的巷口拚出一個“餓”字。
    隻是死寂還未持續半刻,一輛遮的嚴嚴實實的馬車便打破了平寂而後駛入了嚴家的後門。
    一刻鍾後。
    嚴家廳堂之中,侍女端上三盞茶。
    隻是坐在廳堂正中的嚴嵩卻沒有絲毫開口的意思,眼中卻是隻有麵前的小孫兒嚴鵠。
    徐階看了半晌這才開口道:“嚴閣老,五日之後,白羊口需要一場勝仗。”
    聽到這個“勝”字。
    嚴嵩這才緩緩的抬起眼皮,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的二人。
    “子升……方才說甚?”
    徐階跟陶師賢對視了一眼,這才繼續開口道:“白羊口有大禮將至,嚴閣老得取啊!”
    嚴嵩小心翼翼的將嚴鵠放在地上,拍了拍嚴鵠的後腦輕聲道:“去找你娘去吧。”
    而侍立左右的婢女也都相繼退下。
    待眾人皆退散後,嚴嵩的老臉才逐漸的拉了下來。
    “何禮?”
    “李同。”
    嚴嵩的臉上露出些許迷惘。
    “李,李同?這個李,是哪個李?”
    徐階聞言一笑。
    “嚴閣老,您仔細想想,本朝還能有哪個李?自然是李午的……”
    嚴嵩的麵色一沉,好似想起了什麽似的,不待徐階說完便直接打斷道:
    “老夫不知道什麽李!這份大禮老夫也不需要,老夫隻領了兵部的差事,白羊口打不打,那是他周彥章的事情,你二位若是想送禮,那便去找他周彥章。”
    徐階激動的看著嚴嵩。
    “嚴閣老,稚子無辜啊!您即便是不為自己想,總得念著孫兒吧!”
    嚴嵩“啪”的一聲將手中茶盞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隻知道一個反賊李午,那個反賊二十年前便已然死了,此案已然終了,便不需再翻!”
    徐階亦是激動的站起身來。
    “李午究竟死沒死,何時死的,嚴閣老你我都知曉,何必如此啊?!”
    嚴嵩拍案而起怒斥道:
    “老夫一生,獨育慶兒一子承歡膝下,爾等今日登門,便是來要慶兒的性命的嗎?!”
    廳堂內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三人都知道,嘉靖一朝隻有一個李午,也就是白蓮教首李福達案。
    《徐階傳》:“未幾,帝崩,階草詔,大禮大獄、言事得罪諸臣悉牽複之。”中的“大獄”便是李福達獄。
    大禮議以嘉靖全勝而告終,卻罕有人知,嘉靖之所以全勝的標誌便是“李福達獄”。
    當年嘉靖籍此大獄,將楊廷和在朝中的殘餘勢力連根拔起,自此之後,嘉靖才算是徹底坐穩了皇位。
    良久之後,陶師賢這才語重心長的開口道:
    “嚴閣老,嚴兄的行事,您是知道的,您不能因為嚴兄誤了嚴家啊!”
    “五日之後白羊口,您老先得一場大勝之功,李同開了口,翻了當年的案,您便是天下清流之首!何樂,而不為啊?”
    嚴嵩看著陶師賢冷笑道:“齊之,老夫若是沒記錯的話,當年議禮,沒伱陶家的事吧?”
    “嚴閣老,公道自在人心,這等事與我陶家無關,我也要管啊!”
    嚴嵩焉能不知道陶師賢是怎麽想的。
    嘉靖一手掐住了通州,一手用周尚文握住了京師精銳。
    現如今方才初戰告捷,陶師賢便已然準備好了下一步棋。
    “嚴閣老,該說的晚輩都已然說了,五日之後,李同會在白羊口,潑天的功勞,千秋的清名,就在您的眼前。”
    “是保嚴兄,還是福澤子孫,您可得想清楚啊!”
    徐階看了一眼嚴嵩,而後便鄭重起身。
    “嚴閣老,昔日若是下官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下官先在這裏給您賠禮了。”
    說罷,徐階便兀自起身,朝著嚴嵩作揖再拜。
    “茲事體大,還望嚴閣老以大局為重。”
    “二位請回吧。”
    陶師賢跟徐階的條件很誘人。
    一場內閣亟需的大勝,一個嚴嵩最需要的清名。
    李福達案本應當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妖人謀逆案。
    隻是後來有人舉報,太原衛指揮使張寅便是李福達改名換姓頂替的,而這個張寅的軍職是捐輸糧秣得來的,當初議定授官的責任人便是武定侯郭勳。
    當時正是嘉靖準備為生父上尊號的關鍵時刻,郭勳又是少數站在嘉靖這邊的大臣。
    一時間二十餘名科道言官一齊彈劾郭勳,郭勳也很快將桂萼、張孚敬等人拉下場,直到嘉靖最終下場,直接從源頭下手,咬死了張寅是張寅,李福達是李福達,之前的舉報壓根就是誣告,徹底將李福達案敲定。
    涉案諸官皆以誣告反坐論罪,效法洪武四大案,刊印《欽明大獄錄》一千餘部散發天下各州府衙,一舉滌蕩朝堂,天下官吏仿佛一夜之間想起了被太祖高皇帝支配的恐懼,至此大禮議宣告結束。
    陶師賢的意思很明確。
    這李同就是李福達的後人,他說誰是他爺爺,誰就是他爺爺。
    若是此人真的落到陶師賢手裏,咬死了張寅就是他爺爺,那桂萼、張孚敬也就都成了奸佞賊子了。
    大明的新法,決不能出自兩個佞臣之手,這也是為什麽直到隆萬時期此案所有當事人明明均已作古,這個案子依舊跟攤餅一樣翻來翻去的原因。
    在嚴嵩的眼前,好似有一杆稱。
    一邊放著嚴世蕃,另一邊則是自己跟嚴家。
    離開嚴家之後的馬車上,徐階眉頭緊蹙。
    “齊之,你既知李同動向,為何不早報?”
    當年徐階因此案牽連被貶外放十餘年,更是從嘉靖那裏混了一個“徐階小人,永不敘用”八個字。
    之所以嘉靖稱徐階是小人,便是因為當初身為翰林的徐階在此案中背刺了張孚敬一刀,險些將張孚敬拉下馬。
    “徐部堂,我是知道李同動向,但不代表他能聽我的話乖乖回來受縛啊,我也隻是跟他有些生意上的往來,才得知過些時日他會出現在白羊口。”
    見陶師賢這麽說,徐階也便沒了二話,畢竟陶師賢說的也是實話。
    待送下徐階之後,陶家的管家才湊上來輕聲道:“老爺,咱們要不要把草原上那條線給斷了?”
    “斷甚?他李同又不知道是與我做的買賣,再說了這人還有點用。”
    “有用?”
    管家疑惑的蹙起眉,陶師賢嘖舌道:“咱們這邊沒用了,他不還想用咱嗎?周彥章的兵馬已然拱上去了,韃子也該動動了。”
    聽到這裏,管家才稍稍回過神來。
    “老爺高明啊,周尚文敗了,朝廷就沒工夫管咱們了。”
    “周尚文若是勝了,擒了李同回來,也夠君父忙活的,高,實在是高啊!”
    這管家的馬屁拍的陶師賢很是舒服。
    “老爺我豈能跟那些莽夫一般?辦差去吧,最好還是能讓他周彥章一敗塗地啊。”
    “喏。”
    次日清晨時分,城門一開,便有一匹快馬攜內閣藍批命令疾馳出城,直奔周尚文大營而去。
    自克服營州後,周尚文便命朱希忠、徐延德、張溶各領數營兵馬肅清畿輔殘寇。
    周尚文則是親領主力,緊逼著俺答向北退去,而寧玦也是被周尚文綁了回來,堅決不允許寧玦再上戰場。
    寧玦也隨之調整了思路,一頭紮進了後軍之中。
    因為寧玦的腦海裏一直回想著那日在俺答營中見過的那個身著“奇裝異服”的戰將說過的話。
    冥冥之中,寧玦總是覺得,這貨說的不像是假的。
    此人既然如此信誓旦旦的說要來劫後軍,那就一定會來,更何況太子是真的在後軍!
    “你說這太子究竟是在哪呢?”
    寧玦蹙著眉頭,烤著火疑惑的問道。
    坐在寧玦身旁的朱載壡也是一陣尷尬。
    “寧師,大明怕是再也沒有比這軍中更安全的地方了,光咱們後軍就有兩萬多人,還有兩千多延綏精騎,不會有事的。”
    寧玦搖了搖頭。
    “一碼歸一碼,你叔嘴上說著不管你,這不還是給你派了兩個錦衣衛過來護著你?”
    “太子就危險了啊,韃子隨便碰到一個民夫,都有可能是太子啊。”
    朱載壡堅定的說道:“那就把每一個民夫都當太子保下來不就得了?”
    寧玦像是看傻子一般瞥了一眼朱載壡。
    “太子能跟百姓貼的這麽近,是百姓之幸啊。”
    “寧師此話當真?”
    寧玦撿起篝火中烤的雞腿咬了一口。
    “你興奮甚?太子一個人都沒帶,看到的自然跟你我看到的不一樣,為人君者,能做到這個份兒上,起碼也是個中材之主,稍微有些天分,中興未嚐不可。”
    身旁的錦衣衛有些委屈的看著寧玦。
    “寧秉憲,您這話我們就聽不下去了,我們哪有那麽礙事,您這麽說……”
    不待那緹衛說完,便被朱載壡瞪了回去,那緹衛隻得悻悻的閉上了嘴。
    寧玦卻道:“你倆還不服,你看你倆往這一站,邊上的百姓還有敢湊過來的嗎?”
    經寧玦這麽一說,朱載壡這才發現,先前圍在自己身邊的百姓多數都已退避到了遠處。
    連那個名叫陳虎的少年,這會都躲到角落裏啃餅子了。
    朱載壡隨手撕下了半隻烤雞,扭頭便朝著陳虎走了過去。
    “虎子,我這有肉……”
    陳虎熟練的跪倒在地。
    “謝老爺賞。”
    語氣雖然恭謹,但朱載壡卻是明顯感覺到了疏遠。
    身後那兩名緹衛剛一湊過來,朱載壡的麵色登時便陰沉了下來。
    “離遠點!”
    見朱載壡開口,那兩人這才退了數步,隻是朱載壡沒有想到,自己越是如此,陳虎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恐懼便又多了幾分。
    “虎子,你之前不是跟我這麽說話的。”
    “草民無知,還請老爺恕罪。”
    篝火燒的越旺,朱載壡身上的寒意便越深,沉吟許久之後,朱載壡才蹲下,將手中的肉遞給了陳虎。
    “虎子,你吃。”
    聞著眼前的肉味,陳虎這才有些忍不住從朱載壡手中接過了烤雞。
    終究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罷了。
    看著狼吞虎咽的陳虎,朱載壡表情複雜的看著陳虎問道:“虎子,你這是咋了?”
    陳虎咀嚼的動作明顯一怔,而後才有些膽怯的開口。
    “我娘說了,對老爺,要敬而遠之。”
    朱載壡哭笑不得,剛想說那是對鬼神,隻是還沒開口,朱載壡便意識到了在大明百姓的心中,這些達官顯貴,已然到了如鬼神一般的存在了。
    良久之後,朱載壡才開口道:“虎子,那等你成親的時候,我還能吃你的喜酒嗎?”
    陳虎聞言抬起頭猶豫了許久。
    “能!”
    “好。”
    朱載壡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寧玦的麵前。
    “明白了?”
    寧玦有些嘲諷的看著朱載壡,朱載壡卻是不解的看著寧玦。
    “寧師見諸此事難道不會痛心嗎?難道不想出手相救嗎?”
    寧玦輕輕靠在地上,不經意的歎息道:
    “痛心?痛的過來嗎?自三皇五帝至今,四千五百餘年了,你我這一輩子見過的所有人加起來,也不過就是滄海一粟。”
    “你有錢,你能救一個,能救一家,難道能救世世代代?君子之澤,五代而斬,你能保證你五代之後的子孫,不會有一個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嗎?”
    寧玦的話回蕩在朱載壡的腦海中。
    五代之後,應當是慈字輩了,他們也會像陳虎一般見到顯貴要磕頭嗎?
    也正是在朱載壡胡思亂想時,卻是看到眼前的一顆石子竟輕跳了一下。
    朱載壡揉了揉眼睛。
    “寧師,我眼花了不成?方才我看到這石子……”
    直到這個時候,朱載壡才發現,不少人已然附耳在地。
    “有馬隊自西南方向來了!備戰!”
    頃刻之間,營中號角聲大作。
    所有的甲兵都掏出了甲胄,遠處的中軍大營中也已然猛地亮起了火光,一隊隊的騎兵已然開始了調動。
    真有人奔著太子來了!
    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寧玦便已然能聽到千匹戰馬並駕齊驅宛若悶雷的聲音了。
    各營紮營相距二三裏,其餘各營的兵馬集結也需要時間。
    不待援軍集結完畢,寧玦便聽到“轟”的一聲巨響傳來,寧玦跟朱載壡所在的軍營轅門便已然被韃子在外麵撞開。
    整個後軍共分六營,每營皆有三千人上下。
    不待寧玦細想,朱載壡身後那兩名錦衣衛直接牽來兩匹馬,而後便要硬拉著朱載壡逃往中軍。
    “寧秉憲,您跟陸公子趕緊回中軍吧!”
    “你們回去吧!太子就在營中,我食君之祿,焉能逃生?!”
    朱載壡看著躲在角落裏的陳虎,亦是堅定道:“我也不走!”
    “陸公子!茲事體大啊!”
    “正是茲事體大,太子都沒走,我走甚?!”
    朱載壡這一聲爆喝,直接把那倆緹衛的CPU給幹燒了。
    太子沒走,陸公子不走。
    陸公子不走,太子就沒走。
    &n一個人嗎?!
    朱載壡知道,這夥韃子就是奔著自己來的,自己不走,周尚文必率精兵來救,營中的這些民夫不會有大問題。
    自己一旦走了。
    這一營的民夫,可真就成了刀俎待割之魚肉了。
    這夥韃子的這一腳,直接踹醒了明軍聯營。
    各營的兵馬都在頻繁調動。
    而在這隊人馬正中的,便是身著奇裝的李同。
    看到中軍的騷動,李同更加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不要找了!先殺紮堆的、有人護佑的!”
    “喏!”
    圍在李同周圍的侍從皆操漢話,有了李同的軍令,身後的韃子也徹底撒開了歡。
    看到這一幕的朱載壡牙關緊咬,隨手便摸出了一張半石弓,直接彎弓搭箭了起來,而身後的兩名緹衛嚇得臉都白了。
    “陸公子,這會咱們避還避之不及呢,您可千萬不能露頭啊!”
    “那就看著他們在這裏殺人放火?!老子出城就是殺賊來的!讓開!”
    朱載壡直接便甩開了身後的兩人。
    大明宗室本就有騎射課程,而紫禁城後麵的那座煤山,就是皇室的校場,曆代皇子皆在此處習武。
    別說是皇子了,連萬貞兒都在史書上得了一句“好騎射”甚至還經常衣著甲胄侍立憲宗左右。
    朱載壡彎弓搭箭,一箭便直奔李同而去。
    隻不過這大明皇子的武課顯然劃水情況比較眼中,朱載壡能拉開半石弓,但也僅僅隻是能拉開罷了。
    那一箭在距離李同十幾步的位置飛過,甚至李同都沒有注意到有人朝自己放了一箭。
    看到這一幕,朱載壡身旁的緹衛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你們不是找太子嗎?!孤就在此!”
    朱載壡身旁的兩名緹衛登時便伸手朝著朱載壡的嘴捂了過去。
    “殿下,這會可不能亂說啊!”
    “你們捂我作甚!我又沒說話!”
    朱載壡推開二人,那倆緹衛這才發現,寧玦已然不知道什麽時候躥到了營地的一角,此時正朝著李同大喊。
    “你們不就是衝孤來的嗎?!”
    “孤自去冠冕,任爾分裂,勿傷我大明百姓一人!”
    這話說的中氣十足,一詞一句都帶著幾分帝王之氣。
    “殿下!”
    遠處的百姓看不清寧玦的樣子,隻是聽到“太子”為了他們都主動現身了,均是大受觸動。
    李同聞言心中亦是大喜。
    “帶不走就殺了,大汗均有重賞!”
    聽到這句話。
    寧玦登時眼前一亮。
    這世界上還是有好人啊!
    “孤身為國本,守土有責,孤一步不退!速殺孤!”
    就在李同朝著寧玦撲過去時。
    在大營的另一個角落裏卻是又響起了一個聲音。
    “胡說八道!孤在此!爾不過區區都察院一禦史,焉敢冒充國本?!”
    寧玦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哪個冒充太子?!”
    寧玦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遠處的朱載壡正雙眼通紅的看著寧玦。
    “寧師!我是騙你的!我就是大明的太子啊!我不能看著你為了我死在韃子刀下啊!”
    朱載壡身後的兩名錦衣衛此刻嚇得臉色慘白。
    寧玦的臉色登時變得比茄子還難看。
    “放屁!他是錦衣衛大都督陸炳的侄子!孤才是大明太子!”
    “你們看清楚了!”
    李同的戰馬硬是僵在了原地。
    “大哥,咱們怎麽辦?”
    “廢話,咱們帶了千把人,你慌甚!全宰了!”
    不待李同動手。
    遠處的角落裏又傳來了幾聲。
    “大明太子在此,孤不能坐視卿等為孤殉難,我才是大明太子!”
    “卿等皆忠臣也,孤在此!”
    “……”
    這下輪到寧玦跟朱載壡懵逼了。
    這些人又是哪冒出來的?!
    火光下,李同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奶奶的,大明到底有幾個太子?!”
    不過很快李同便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百姓也是人,看到眼前這一幕也大致猜到了朱載壡宅用意。
    “太子爺沒走啊!鄉親們,你們看看周圍的大營,太子爺怕咱們被韃子屠戮,這才以身犯險,陪咱們留在這裏啊!”
    營中眾人四處探看,這才發現周圍各營的兵馬此時就好似瘋了似的朝著這營中湧來。
    不管太子是誰。
    光這些反應就已經足以說明太子就在營中了!
    不少民夫都拿起了手中的武器,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朱載壡便明白了當初寇準為什麽硬是要拉著宋真宗去澶州了。
    隻要那個穿著龍袍的人往城上站一站,軍也好,民也罷,都可以把命豁出去。
    原本有潰營之勢的三千人,硬生生的被這麽一攪重新站住了腳。
    營中的各種帳篷、大車禁錮了馬匹的行動力,李同麾下的這一千人,就好似是陷入了泥沼一般。
    “大哥!咱們怎麽辦啊?”
    李同心有不甘的騎在馬上痛罵道:“太子心裏有百姓有甚用?!”
    “你們當真以為朝廷放你們出城,是為了讓你們殺敵的?!”
    “朝堂的上袞袞諸公,在等著你們打敗仗,好以此為柄控製儲君!你們痛痛快快敗了還則罷了,若是勝了這一陣,下一次斷的就是你們的糧秣了!”
    “你們真以為這樣的朝廷能贏得了這一仗嗎?!”
    被李同這麽一喊,方才剛剛群情激奮的百姓的心登時便涼了半截。
    他們一腔熱血有什麽用?
    那些老爺們握著朝廷的軍需。
    滿朝的老爺都在等著他們打敗仗。
    這仗怎麽打?!
    就在軍心思動之際,遠處的轅門又是一聲巨響。
    “賊子還不授首?!”
    馬芳手中的偃月刀直接掄飛了一個蒙古騎兵,而後直奔李同而來。
    “風緊扯呼!”
    這一次,李同沒有分毫猶豫,再不走,他們可就走不了了。
    陸炳帶著緹衛沒有半點去顧李同,而是直奔朱載壡而去,見朱載壡無恙後,陸炳登時便朝著馬芳一聲大喝。
    “德馨!窮寇莫追!”
    馬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陸炳。
    “大都督!”
    “我是平虜副將軍!”
    陸炳的語氣分外堅定。
    原本準備追敵的馬芳卻是怔在了原地。
    看到嘉靖的批複後,陸炳便猜出了李同的身份。
    這會周尚文還有六府兵將這後營圍的水泄不通,李同若是真的被逼急了自知難逃就地降了就麻煩了。
    這六府兵,還指不定是誰的人呢!
    比起這些陸炳寧願放李同一條生路北歸。
    陸炳話音剛落,寧玦的聲音便在營中響起。
    “為何不追?!”
    “他一介草原莽夫,能對我大明廟堂之事鞭辟入裏,俺答得此等梟雄,日後九邊可還能有寧日?!”
    “你陸都督眼裏難道就隻有這個寶貝侄子嗎?!”
    周尚文尚且看不明白朝堂上的這些彎彎繞。
    對手卻能看的清清楚楚,這仗還怎麽打?
    寧玦話音未落,便遠遠的望見陸炳身後一個人影翻身上馬,一聲爆喝回蕩在後軍營中。
    “此子不除,將來必為大明巨患,殺賊!”
    “平虜副將軍有令……”
    “吾太子也!”
    待陸炳、寧玦回過神來時,朱載壡已然縱馬出營。
    寧玦愣了好一會都沒能消化得了這個信息。
    &n真的是太子?
    合著這麽多人就我自己在吹牛逼唄?
    不對!
    一直背刺老子的人就是你這個小王八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