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回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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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家的奔走的下人奔往了五城兵馬司。
    五城兵馬司的不敢有分毫耽擱便帶兵為了陶家的宅邸。
    隻是當趙應榮帶著兵走進陶家時,看到的隻是地上一灘早已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肉泥以及已然整理好衣冠的寧玦。
    “寧秉憲……您。”
    寧玦的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幹的。”
    “是去兵馬司,還是順天府,亦或是大理寺、刑部、詔獄?”
    趙應榮表情凝重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您,您這是何苦啊!”
    ………………………………
    大理寺大堂。
    徐階、屠僑端坐堂上,而大理寺少卿傅炯侍立一旁。
    “陶齊之,當真死了?”
    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徐階甚至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接到俺答自白羊口潰逃之後,徐階便知道陶家完了。
    但徐階萬萬沒想到,陶師賢竟然是直接死在了寧玦手中。
    “徐部堂,千真萬確,刑部那邊已然亂了。”
    “子升,這可是你的門生啊,這也未免太過剛烈了,這是為何啊?”
    徐階的眉頭始終緊蹙,仿佛是已然嗅到了些許不同尋常的味道。
    “旁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朝廷這場變法,已然是呼之欲出了。”
    “那李同的這個案子……”屠僑的話還沒有說完,徐階便直接開口打斷。
    徐階深吸了一口氣,悠悠道:“萬裏奉王事,一生無所求,安卿,你我食君之祿,自當盡忠職守,方能上報君父,下安黎庶。”
    連一旁傅炯的臉色都逐漸難看了下來。
    你這是想跑唄?
    隻有屠僑有些急躁的連聲道:“不是,子升,都這會了……”
    “安卿,我能做的事情都已做完,當初咱們議此事的時候,就是要將李同生擒,如今人已經回京了,伱也知道,太子定下了和議,我是既諫過此議,又領著禮部差事,我難啊……”
    徐階長歎了一口氣,而後也不起身亦不在開口。
    屠僑見狀隻得是朝著徐階一拱手道:“子升既庶務冗多,大理寺這邊的事情,便由我跟朝晉來處置吧。”
    經屠僑這麽一說,徐階這才起身。
    “那徐某便先告辭了。”
    徐階可看的太清楚不過了,眼下此事,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
    事成了,自己鐵定是跟著同富貴,事敗了也不止他一個倒黴。
    最重要的是,徐階知道,自己能避,因為不管怎麽說,徐階畢竟是靠著自己坐到高位上的,朝中的門生故舊,那都是徐階自己的門生故舊,變了法無外乎就是吐點出來,再搞就是了。
    屠僑不一樣,屠僑他叔祖屠滽給孝宗、武宗爺倆幹了十二年的吏部天官,屠僑能在朝中左右逢源,最關鍵的還是靠他叔祖那張已經埋土裏三十年的老臉。
    而近幾年,屠滽當年的門生故舊也死的差不多了,沒死的也就剩下口氣兒了,都察院就是屠僑仕途的終點了。
    屠僑遠比徐階更需要在天下士人口中博一個清名。
    “屠總憲,這……?”
    屠僑凝神屏息,深吸了一口氣。
    “帶我去見李同吧。”
    “喏。”傅炯帶著屠僑直奔大理寺後麵的牢房中去。
    不多時,屠僑便見到了李同。
    托身上這身傷的福,李同並沒有受什麽大刑。
    屠僑打量著不遠處的李同,而李同也在打量著屠僑。
    “李同,當年大獄案的真相究竟是什麽?”
    “你就是那個說話有份量的人?”
    傅炯麵色一震,而後道:“大膽李逆,這位是都察院左都禦史屠總憲!”
    李同的眼睛逐漸眯起來。
    “總憲……倒是夠點份量了。”
    屠僑盯著李同輕聲道:“怎麽,不打算談談?”
    李同沒有做聲,卻是將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傅炯。
    屠僑使了個眼神,傅炯這才退出了牢房,直到四下無人,李同這才開口。
    “我要活,但我不要官。”
    屠僑將信將疑的冷哼一聲:“倒也還算清醒。”
    “是啊,我倒是想讓您諸位送我回草原啊,但是您能答應嗎?”
    “隻想活命,倒也不是難事。”屠僑沒有跟李同廢話,直接開了口。
    “我還要出海,草原我不去了,我出洋去可行?我繼續若是留在大明,也算是能活命嗎?”李同有些挑逗的打量著屠僑。
    “那你就不怕死在海上?”不待屠僑說完,李同便直接打斷了屠僑的話。
    “陶先生嘛,應當是沒有功夫在跟我糾纏了,那位姓寧的小兄弟,怕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吧?”
    屠僑聞言一驚,顯然屠僑也沒料到李同已然探查到了陶師賢的身份,而後便猛地一抬頭。
    “是你告訴的寧玦?”
    李同笑道:“不然呢?我北去無路,出洋無門,我還跟你們談甚?”
    屠僑強壓著心中怒火,咬著牙盯著李同道:“好,我保你一條賤命!事後我會想法子用別的死囚換下你,你出京之後,便直接去山東坐船走,這輩子別在回中原。”
    李同微微頷首。
    “在下,謝過屠總憲。”
    而後李同朝著囚室外麵大喊道:“傅少卿,來吧,我要招供,畫押,張寅,正是家祖!”
    最後,李同還不忘看了一眼屠僑。
    “屠總憲,我能信你嗎?”
    “信不過你可以不畫押!”
    隻要確定了李同還想活,那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屠僑整個人也隨之硬氣了不少。
    說罷,屠僑便拂袖而去,剛一走出牢房,便看到了端著筆墨朝著自己走來的傅炯。
    “屠總憲,這……”
    屠僑有些疲憊的擺擺手。
    “去畫押便是,我還有事。”
    “不是,總憲,那船……”
    屠僑的眼睛一瞪,壓著聲音低聲道:
    “船甚船,你還真信了?他現在是慌不擇路,先唬他畫了押,待該辦的事辦完,判他個痛快的便是!”
    “喏,喏,下官這便去辦。”
    眼下最讓屠僑顧慮的,也就隻剩下了通州的嘉靖。
    宣府的仗都已然打完了。
    嘉靖卻還是在通州遲遲不肯回來,屠僑想都不用想,自然是錦衣衛已然將李同的事情上報給嘉靖了。
    李同關在大理寺的時間越長,變數也就越大,這會怕是不光錦衣衛跟東廠的人想要弄死李同。
    怕是嚴家也在想法子讓李同永遠閉嘴呢。
    “朝晉。”
    剛要去牢房的傅炯不由得一怔。
    “陶家此案決計繞不過你棘署,待會若是見到了詹汝約他們……”屠僑的麵色一滯。
    “請總憲明示。”
    “這個節骨眼上,做些事總好過坐以待斃,天子既不回鑾,那便在天子回鑾之前,先給他寧克終先給辦成鐵案!”
    “喏!”
    想到這裏,屠僑便提筆又寫了一道請天子回鑾的奏疏。
    屠僑不是第一個勸嘉靖回鑾的,嘉靖顯然是故意不回鑾,躲在通州靜待朝中生變的。
    直到朱載壡親自領著周尚文的家兵來到通州的水次倉外。
    “兒臣朱載壡謹奏。”
    “諸虜已靖,恭請父皇回鑾視朝。”
    朱載壡重重的跪倒在地,而水次倉的大門後卻沉默許久,良久之後張佐才悄然現身。
    “殿下,皇爺召您進去呢。”
    朱載壡有些疑惑的抬起頭,而後便跟著張佐走進了水次倉。
    在倉內,朱載壡看到了跟“烏雲”“尺玉”一並蹲在角落的嚴世蕃。
    黃錦朝著嚴世蕃使了個眼神。
    嚴世蕃這才帶著兩隻獅子貓逃也似的躥出了水次倉,嚴世蕃剛出去不久,水次倉內便響起了嘉靖的怒斥聲。
    “跪下!”
    “兒臣……跪著呢。”
    嘉靖驟然轉身,指著朱載壡的鼻子怒斥道:“親冒箭矢,追敵四百裏,擅自登城助戰,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是衛青嗎?!”
    “張居正身為東宮侍講,放你出宮,周尚文身為平虜大將軍,卻放你隻身犯險,一群混賬!”
    嘴上罵聲不止,嘉靖的眼神也在朱載壡的身上四下打量著。
    “兒臣,恭請父皇回鑾。”
    “回鑾,回鑾,鑾駕備了嗎?”
    黃錦這才開口。
    “皇爺,已然準備好了,就在倉外。”
    “讓太子上鑾駕跪著,就從通州一路跪到紫禁城,回鑾!”
    朱載壡震驚的抬起頭。
    “兒臣何罪?”
    “你不服?不服等回了宮,接著去太廟跪,跪到知錯為止!”
    黃錦趕忙上前攙起了朱載壡,低聲到:“太子爺,皇爺這會正在氣頭上,您先上鑾駕吧。”
    朱載壡不待開口,便被張佐一路“護送”上了鑾駕,而嘉靖卻依然站在倉內。
    “皇爺,陸都督跟張佐都回來了。”
    得知李同被擒,陸炳自然是被痛罵了一頓。
    隻不過戰場動亂,誰先下手誰就能搶到這個人,更何況還是一個身受重傷的李同。
    嘉靖倒也沒有太過責罰陸炳。
    能不能活到京師還兩說,隻得是派了張佐跟陸炳最後試一試,再等結果罷了。
    隻不過嘉靖卻駐足不前。
    黃錦使了個眼色,身後的緹衛相繼退出,黃錦這才小聲開口道:“皇爺,奴婢方才都看瞧過了,太子爺也就是手上添了些繭,還有幾處小傷,沒大礙。”
    嘉靖聞言,這才冷哼一聲,大步流星的朝著水次倉外的鑾駕走去。
    就在嘉靖走出水次倉後,張佐跟陸炳兩人幾乎同時湊了過來,齊齊低聲道:“臣萬死。”
    嘉靖的表情陰晴不定,顯然是已經猜到了這兩人沒能弄死李同。
    連朱載壡都到通州了,嘉靖已經知道自己已經躲不下去了。
    再繼續賴在通州不走,就說不過去了。
    “叫嚴嵩出城郊迎。”
    “喏!”
    嘉靖固然動怒,隻不過這一次,嘉靖卻總是覺得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尤其是當得知朱載壡不著甲胄,親自出關麵見俺答之後。
    嘉靖萬沒想到,人到中年,自己最後的底氣,竟是兒子給的。
    後繼有人,你們這幫士大夫贏了一時又能如何?
    將來太子繼位,還會跟你們接著鬥。
    一個真正有軍功的皇帝,你們當真鬥的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