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寒風呼嘯。
    捧起茶杯啜飲一口，成瀨也沒放下，就在手裏捂著。
    森見家的客廳實在有些冷。
    即便坐在被爐裏，也有溫暖不到的地方。
    沉默了一會兒，森見又抬起頭來看著他。
    “然後呢？”
    “然後我就離開青森，跟我媽去東京了。”
    “我是說你和海星。”
    “當然是結束了。在我去東京之後，就徹底斷開了聯係。”
    森見又深深吸了口氣，盯著自己的茶杯發起了呆。
    成瀨看了她一會兒，望向牆上的鍾。
    他已經在這裏坐了快半個小時了。
    正常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到家了……
    “還有一個問題。”又過了一會兒，森見總算再度開口了。
    “嗯。”
    她看著他，“除了你和海星，還有別人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的這些事嗎？”
    他看著她，“你。”
    “……尚子也不知道？”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告訴她。”
    “……”
    森見莫名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跟海星的曖昧過往，不能告訴尚子，但是可以告訴她……
    她歎了口氣。
    “你希望我說什麽嗎。”
    “什麽？”
    “我理解你……之類的。”
    成瀨看了看她，又望向一旁。
    “我沒有這種期待，我隻希望這件事能到此為止。海星也是……”
    “——海星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是。她隻是沒能做到而已。”成瀨說道。
    森見看著他，“如果一直做不到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垂下視線。
    “如果那也算交往，那我們已經分手了。而現在她做出了放過彼此的選擇，如果還是放不下，我會替她感到遺憾，僅此而已。”
    “……”
    她抿了下唇，忽然又躺下來，望著天花板。
    她現在能夠真正地理解他和海星的關係了，可抽絲剝繭之後，問題也變得更棘手了。
    “我不該插手的……”
    成瀨看了她一眼。
    “這種事情，隻有你們自己能解決。”
    “真希望你能早點這麽想。”
    她又一下子坐了起來，兩眼瞪著他。
    “還不是因為你和海星都隱瞞了這麽重要的事情沒說。”
    “那你覺得我和她為什麽不想說。”
    “……”
    當然是因為這種事情難以對外人啟齒。
    可意識到這一點，她忽然又有些惱火。
    “不知道！”
    成瀨看了她一眼，低頭喝茶。
    “我該回去了。”
    森見沒說話。
    他也沒有說走就走，一口接一口，將杯子裏的熱茶都喝完，然後才起身。
    “希望這杯熱茶能撐到我回家。”
    她抬眼看著他，“我有保溫杯，你可以帶著路上喝。”
    “算了吧。”成瀨搖搖頭，“我回去了。”
    森見起身送他到門口。
    “成瀨。”
    他坐在玄關穿著鞋子，“嗯。”
    “明天就是共通考試了。”
    “嗯。”
    “兩年之後，要參加考試的就是我們了。”
    他回頭看了看她。
    “你想說，你要專心迎接僅剩的兩年時間了嗎。”
    森見笑了起來。
    “你也有讀心術嗎。”
    “偶爾能發揮一點作用。”
    “那你猜猜我想怎麽辦。”
    “你想解決海星的事情，然後專注於學習。”
    “猜對了。”她既笑又歎，“但是……”
    海星的問題解決不了。
    “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人，隻有她自己。”
    成瀨站起身來看著她，“如果你真的還想考上京大，那就忘記這件事。”
    “……”
    森見深吸一口冷氣。
    “這種事還不需要你來提醒。”
    成瀨點點頭。
    “晚安。”
    他消失在黑暗風雪裏，她在門口又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進去。
    將客廳被爐的電暖器關了，收拾留在桌上的杯子，送去廚房，她在水池前又站了一會兒。
    隻能在京大與海星之間二選一，他的話，是這個意思嗎？
    想考上京大，就要放下海星的事情，在剩下不多的時間裏專心學習；
    可放下海星，並不是她一定能考上京大的保證。
    更何況她無法放下。
    她怎麽可能放下她不管？
    可現在這種無法插手的情況，她還能做什麽？
    “……”
    她握住水池裏的杯子，上麵似乎還有他的餘溫。
    嘩啦——
    打開水龍頭，將兩個杯子衝洗幹淨收起來，森見離開廚房，回房間取了睡衣，再下樓來到浴室。
    摘下眼鏡，褪去衣物，無處不在的寒冷令她渾身顫抖，胳膊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嘩啦——
    打開淋浴噴頭，源源不斷的熱水噴灑而下，將寒冷盡數驅散。
    緊繃的身體也漸漸變得放鬆。
    她閉著眼，抬手堵住耳朵，水流衝刷頭皮的聲音直接在腦海裏回響起來。
    沙沙、沙沙——
    空洞而密集。
    水流不斷，衝刷不斷。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這一種聲音，什麽也不用想。
    也不願想……
    【“如果你真的還想考上京大，那就忘記這件事。”】
    “……”
    她睜開眼。
    嘩啦——
    水流依然在衝刷著她的身體。
    “到底要怎麽做……”
    她不知道。
    熱水流過頭上臉上，流向身體，呆站了一會兒，森見開始清洗自己。
    先是及肩的長發。
    抹上洗發水，搓洗了一會兒，再衝洗幹淨，她眯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縫間還糾纏著幾根沒被衝走的發絲。
    又掉頭發了……
    她也懶得管，手掌一轉，將頭發衝走，接著清洗身體。
    香皂在身上遊走塗抹，從兩邊手臂，到脖頸間，再到胸前，無意識地撥弄而過。
    “唔……”
    無意識變成了有意識。
    回過神來，香皂接著往下滑去，塗抹過下身的每一處。
    她克製著。
    煩躁與在心底各占一半，而她隻想平靜下來。
    再將身體衝洗幹淨，她關了燈，坐進浴缸裏。
    黑暗，靜謐。
    卻聽不見窗外風雪的聲音。
    有別的聲音在她腦海裏轟鳴。
    【“……那就忘記這件事。”】
    “別想了……”
    嘩啦！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爬出浴缸。
    嗡嗡——
    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迎著風雪，成瀨縮著腦袋，本不想理會，可轉念又想到可能是尚子的消息，還是摸出了手機。
    一葉以後別跟我說話。
    “……”
    他愣了一下，又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
    寂靜黑暗的曠野裏，沒有別人，隻有他自己。
    沒人能為他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莫名其妙……”
    成瀨好。
    收起手機，他縮著腦袋繼續往家裏走著，沒過一會兒，手機又振動起來，且持續不停。
    是電話。
    想到之前在瀧川家時鬆千秋說遲點再聯係他，成瀨又立即摸出了手機。
    “……”
    還是森見。
    他接通電話。
    “喂？”
    “到家了嗎。”
    “都沒到路口。”
    “真慢……唔……”
    “我從你家離開才多久。”
    “不知道……”
    成瀨看了看前方，路口的燈光穿透風雪，為他指引著方向。
    “什麽事？”
    “……”
    那邊隻有她時而克製、時而急促的混亂呼吸聲。
    “森見？”
    “……我在。”
    “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唔……我隻是想說，我想……”
    她的話含糊不清，實在無法分辨，成瀨皺了皺眉。
    “森見……”
    嘟——
    “……”
    電話掛斷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發了條消息過來。
    一葉明天再說。
    嗡嗡——
    春海隨便你。
    將手機扔到睡衣上，她又回到浴室裏，重新打開淋浴器，衝洗著手和下身。
    嘩啦——
    再坐回浴缸裏，她無力地躺下。
    排解幹淨，可煩躁搶先一步，占據了心底騰出的另外半邊。
    她還是無法平靜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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