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著摩托車，穿過一段漫長的黑暗，森見回到了自家院子的門口。
    從車上下來，她站在一旁，看著瀧川光調轉車頭。
    “光一個人回去會害怕嗎。”
    她笑了一下，“怕死了。”
    低頭看了看明亮的車燈，森見又看向她，“路上小心。”
    “嗯。晚安~”
    “晚安。”
    搖搖晃晃的燈光照著路麵，投下的光斑終於在回到縣道上後一下子拉長。
    滴——
    摩托少女鳴笛後離去，她也轉過身，走進院子裏。
    開門關門，放下東西，她轉身在玄關坐下。
    脫下鞋子，再扔掉鞋子，她往後倒下，將自己扔在冰涼的地板上。
    “……”
    屋子裏漆黑一片，睜著眼與閉著眼，並沒有什麽分別。
    而在自己選擇的黑暗裏，她總是會想起發生在另一片黑暗中的事情。
    “到底在幹什麽呢……”
    她睜開眼，抬手摸著嘴唇，又伸進去，觸碰著唇內的細小傷口。
    疼痛感已經消失，也可能是她已經麻木了。
    短暫粗暴的碰撞，留下的不隻是可以觸碰到的傷口，還有一道看不見的隔閡。
    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呢……
    她躺在黑暗裏，再次詢問自己。
    在衝動產生的那個瞬間，她就已經想好了衝動過後解釋的借口。
    “因為看不慣你總是當著別人的麵隨便接吻的樣子，所以想給你一點教訓……”
    誰都不會相信的糟糕的借口。
    但他什麽也沒問。
    可她也能看出來，沉默隻是先兆。
    他會像對待海星那樣，不留餘地地撕開曖昧，還是會……
    嗡嗡——
    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
    “……”
    森見睜開眼，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有些不敢麵對。
    從那時到現在，經過如此漫長的沉默，他會跟她說些什麽？
    “謝謝你的心意，但是很抱歉，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她喃喃著。
    不，在她選擇粗暴之後，他也不可能會用這種溫和的方式來拒絕了。
    “離我遠點……別再讓我看見你了？”
    她猜不到。
    可無論方式如何，他的態度都是明確的。
    讓她遠離他。
    後悔了嗎……她問著自己。
    因為一時的衝動，徹底失去繼續曖昧下去的空間。
    她甚至還沒有好好地跟他說明過自己的心意——不加掩飾地，以她自己，以森見一葉的名義。
    煩死了……
    如此躺了五六分鍾，森見還是摸出了口袋裏的手機。
    她深吸一口氣，將手機拿到麵前。
    光：我到家啦。
    “……”
    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下來。
    她想笑，又想大叫。
    “緊張了半天……像傻瓜一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到消息的一瞬間，到底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
    一葉：好的。
    回複了消息，將手機扔在一旁，她又側起身子，在地板上蜷縮著。
    他就真的什麽也不說嗎？
    是對接吻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壓根不在意？
    ——他從小就在海星身上熟練了接吻，現在又跟尚子天天黏在一起。
    還是說，他根本沒空理會她？
    森見又躺平下來，望著頭頂的黑暗。
    現在這個時間，他肯定也是跟尚子待在一起。
    兩人早在確定關係之前就已經同居了，現在會做到哪一步，都不算奇怪……可便利店的店員說，他從來沒在那裏買過安全套。
    是大膽到不用那種東西，還是他在別的地方買了？
    又或者說，他們還沒做到那一步……
    在越想越多之前，森見強行拉回了自己的思緒。
    摸起手機，她又點開他的聊天框，盯著看了一會兒。
    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幾天前，他讓她去修複部待著的那天。
    他們是前後桌，因為白天說話的機會很多，在手機上基本沒有太多交流。
    她該主動詢問嗎？
    或者說，她急著想從他那裏得到一個已經注定的明確結果嗎？
    “……”
    她忽然從另一個角度察覺到了自己衝動的原因。
    她不想給自己留有餘地了。
    她想結束這種得不到、又想要的狀態。
    既然自己這邊無法下定決心，那就讓迫使他來切割。
    ……真的是這樣嗎？
    事後尋找理由，總是能尋找到幾百上千條。
    在迷茫與不斷的猜測中，她唯一能肯定的真實，隻有自己此時的情緒。
    她害怕那個已經注定的結果。
    她不想就這樣結束……
    她幾乎縮成一團，思緒也一片混亂。
    都怪他……還是什麽也不說。
    啪嗒。
    手機滑落到地板上。
    她不想管，抬手摸上自己的唇。
    她都沒來得及好好體會所謂接吻的感覺，就在疼痛裏將他推開了。
    可就算不那麽做，等他反應過來，她也同樣會被推開。
    手也伸了進去，觸碰著似乎已經愈合的傷口，又拿出來。
    已經聞不到血液的鐵鏽味了。
    她沒有接吻的經驗——現在也不算完全沒有了——但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情緒在上揚。
    無論是擔憂害怕，還是別的什麽，此時都主動躲藏起來。
    精神緊繃，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點上。
    她閉著眼，讓自己重新回到那片黑暗裏。
    他的胸膛……他的脖頸……
    還有……
    “春海……”
    她終於邁出最後一步，踏入一片輕飄飄的茫然裏。
    “……”
    腿又無力地垂下了。
    大腦放空，她什麽也不願想，就在地板上躺著。
    黑暗，寂靜。
    直到門外的院子裏傳來汽車的聲音。
    “……”
    縫隙裏也透出車燈的光亮。
    有人來了？
    “一葉——”
    爸爸媽媽過來了！
    她來不及思考父母今晚為什麽會過來，連滾帶爬地起身，拿起丟在一旁的書包手機還有其他東西，正要上樓躲著，又想到了什麽，回來在地板上抹了兩下。
    剛逃到二樓，底下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一葉——”
    將東西都扔進房間裏，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裙子，深深呼吸，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至少看起來平靜。
    走下樓梯，父母已經去了客廳。
    “媽媽？”
    “還沒洗澡嗎。”森見千枝看著女兒身上的製服。
    “嗯……”她又拉了拉裙子，“你們怎麽過來了？”
    “過來拿點東西，晚上就在這邊休息了。”
    “什麽東西？”
    “野餐墊之類的。”
    “誒……”
    森見千枝微微一笑。
    “明天是周末，爸爸想休息一天，去津前公園感受一下櫻花節的氣氛……也就是去野餐啦。”
    原來是這樣。
    “一葉早點休息吧，明天……”
    “我就不去了。”
    “誒？”
    她轉身回到昏暗裏。
    “我有點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