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眾人表情不一，可謂是五彩紛呈，卻極有默契的安靜下來，良久沒人開口說話，就連向來調皮的幺弟都耷拉著腦
    “五個手指長短不一樣，但都是娘的巴掌，葉兒，你也是娘的乖兒，娘心疼你呀，別這樣倔，咱家沒錢，還不能幫著搬搬磚，燒燒”
    羅老娘聲音淒
    羅學雲依舊平
    “春上，下羅圍的田和宅基地說好給我又反悔的時候；喬園坐地起價，談著談著忽然提出倒插門的時候；我就想的很明白，很清楚，別人給你的，無論好壞，都是想收回就收回，不會要給你打招
    爹娘也好，兄弟也罷，甚至夫妻兒女，都先是自個，再是別人，我沒有怨你們，隻是想順我心意做自”
    聲音雖輕，卻如重錘砸到老爹老娘的耳中，他們突然發現，樹葉兒不再是那個在忽視中成長，憋悶沉默不怎麽說話的二
    而是真正長大，發了恨鐵了心要離開父母，當自己的家做自己的主的男子漢大丈
    這種情況，跟羅師河羅師塘這種上了年紀的兄弟沒差，即便身為父母又能說什麽
    “大對不住你，沒能把你三兄弟一般對”羅老爹硬撐著說出這句話，黝黑的臉都似蒼老許
    “都過去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羅學雲道，“我說的話，大姐二姐幺弟幺妹，你們最好也放在心上，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隻有靠自己混口飯吃才站得
    而大哥呢，我希望你三五十年後，還能記得自己姓”
    羅學風臉色變白：“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
    事情說開了，風波就過去了，可是給眾人造成的影響，卻不會輕易磨
    老爹他們怎麽想，羅學雲卻是不管
    這些日子，他總是忙活著種菜收菜賣菜，不是泡在地裏，就是走在進城的路上，偶得空閑，還要躲在山溝角落修
    老屋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寄所，既是家，又不是
    沒太多眷念，也沒很多怨憤，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大部人都是如
    他既看到了大哥的畏縮懶散，大嫂的精明算計，也看到了大姐的勤勞善良，二姐的膽大潑辣，幺弟的活潑精靈，幺妹的可
    稱呼如何，說到底不過是稱呼，真心換真心，才是真情，他認大姐二姐幺弟幺妹，這就是自己親兄弟姐妹，他不認大哥，就跟一個和他同姓同輩的外人沒差
    翌日，羅學雲前往隊部申請宅基地，路上發現盯著自己的人很多，大爺大媽搭姑娘小朋友，跟瞧什麽稀奇物似的，指指點
    “樹葉兒，你咋變這俏巴，嬸給你說個媳婦咋樣？”
    眼看羅學雲走到隊部門口，觀望的大娘終於忍不住出
    這下子跟捅馬蜂窩似的，其他人紛紛應
    “恁都成拖拉機手了，聽說還混不少錢，該說媳婦成家了，嬸手上有一大把人，由得你”
    “還別說，樹葉款大，女娃喜歡著”
    見他們不依不饒，羅學雲汗顏止步，道：“嬸子們這麽說，我可就當真了，勞煩幫我問問哪家姑娘願意嫁到上羅坡，我請她說”
    大娘們熄火大半，上羅坡那可是吃水都得下坡挑，大路到隊部都得走幾裏路，還有什麽狼啊野豬啊動不動就下來禍害莊稼，當年老羅家不是混不下去，也沒人跑上
    “你天天開拖拉機去城裏賣菜，咋說也能賺兩個，掏點錢讓大隊給你在油坊分個宅基地唄，到時候姑娘還不是搶著進你家”
    “是蘭嬸”羅學雲道，“在油坊蓋屋可以，關鍵是大隊能不能給我油坊後麵的”
    張蘭結結巴巴道：“田都分好了……”
    羅學雲擺擺手進入隊
    曹國宏一如既往在辦公室裏忙活著什麽，聽說羅學雲的來意，他不由臉上蕩漾出笑
    “現在公社榨油坊先進，村裏人都跑外麵去榨油，黃崗油坊倒了，周圍一大片地確實打算改作宅基地，怎麽樣，考不考慮在這片蓋”
    “國宏叔聽到了？”
    “張蘭的大嗓門，跟喇叭似的，再隔幾條街都能聽”
    “叔，我現在就靠種菜的營生，地在上羅坡，人住在油坊，隔個三五裏路，算怎麽回”
    曹國宏歎道：“上羅坡靠山，外人都覺得荒僻，確實不好說媳婦”
    “種好梧桐樹，自有鳳凰”羅學雲笑道，“住哪裏其實不重要，關鍵看日子過得咋樣，沒錢就是住在縣城，不也娶不著媳”
    曹國宏眼睛一亮：“瞧著像是讀了不少書，說話都好聽，怪不得能考到拖拉機證明，既然你執意要在上羅坡蓋屋，過兩天我就帶人去給你劃片登記，那裏地勢不好，人都要往外跑，蓋大一點沒人”
    “多謝宏”羅學雲忽道，“按說村裏進城的人不少，比我混得好的大有人在，怎麽嬸嬸們突然懟著我，搞得我像個名人似”
    曹國宏哈哈大笑：“你確實是名人，帶兄弟姐妹在城裏玩半天，買這買那，那句話怎麽說來著，時髦的很，別說小孩，大人都眼”
    “咱村能帶小孩進城玩的，何止我一個，遠的不說，國良叔、張慶伯，那個不比我腰包鼓？”
    “人家有錢藏著掖著，就算花，也是買自行車收音機縫紉機，像你這樣，帶著兄弟姐妹去完的，是蠍子尾巴獨一”
    出了隊部，一大群孩子圍過來，或是樹葉叔，或是樹葉哥，喊得十分親切，跟著他嘰嘰喳喳地問著城裏好不好玩，很有一種巨星出行，粉絲迎道的味
    羅學雲也不吝嗇，隨手掏出糖果打發他們，任由他們跟著自己走了好大一段路，分
    快熟的兩畝菜地又要重耕重種，可去借老叔家的水牛，卻排不上隊，無他，這個時候都在借牛犁田耙地，準備插
    沒辦法，整個上羅坡就老叔一家，從大隊買了耕牛，二十戶要排隊借用，水牛又不是機器，還得休
    捱到傍晚，給大水牛喂了點聚靈液，強行讓它加班，幫忙把兩畝地耕了，再度點上菜
    夜晚躺在床上，羅學雲就在思索辦
    菜地翻耕很勤，幾乎十天半個月就要借一次，即便老叔家不是小氣人，也得看別人借不借，都是叔伯兄弟，該排隊的時候就排
    但小白菜等不
    其實還可以借坡下其他人的耕牛或者大隊的拖拉機，可話說回來，用別人家的東西到底是要看臉色，還不如自己
    拖拉機幾千塊一台買不起，耕牛幾百塊還不舍得嗎？
    到時候也不用自己伺候，老爹就能當寶貝供起
    說幹就幹，送菜進城的時候，他在路上各個鎮的市集都停留問詢，可大多是賣雞鴨的，活牛很少不說，還都是小牛犢，根本不堪驅
    有見多識廣的老者，給羅學雲點名去
    “得去雷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