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蒙什麽？”
    去死無奈道：
    “我確實不識字，但這世上又不是隻有我一人，有其他人識字啊！”
    其實，黑豕之前倒是冤枉了去死。
    他之前以為去死收到信後，將其三弟傻胡的功績給隱瞞了下來，不欲為外人道哉。
    但事實上，去死那幾天隻是去找識字的人來讀信，給耽誤了。
    黑豕不知道這些，還擱那問道：
    “你家裏除了你，不對，是不除你，還有誰識字？”
    黑豕想了想又道：
    “咱們村好像都沒人識字吧？”
    去死知道黑豕說的是事實，所以道：
    “你別光顧著村裏啊，你知道嗎，就那鹹陽城們外的一個小攤子，就那有一個人，專門幫人讀信、寫信和寄信。”
    “我不知道啊！”黑豕直接道。
    黑豕確實沒怎麽去過城裏麵。
    甚至除了服役，他幾乎都很少出村。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和很多村裏老人一樣，一輩子都待著村裏，直到入土。
    便是墳包都在村裏。
    不會外遷。
    除非子孫凋零，無人祭掃，荒草成堆，墳頭與屍骸一具化作黃土一抔。
    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埋於斯。
    天地雖寬，他活得卻窄。
    世間人，一輩子都沒有做過飛機者，不多，但倒也不少。
    便是火車，亦複如斯。
    聽到黑豕的回答，去死有些無言，道：
    “現在你總知道了吧？”
    黑豕點點頭後，卻是有些不相信，道：
    “還有人幹這個？”
    去死翻了個白眼道：
    “什麽叫還有人幹這個？這個你想幹還幹不了呢。”
    “你知道嗎，就那擺攤幫人讀信寫信的人，據說之前就是一個落魄儒生，生活潦倒困苦無比。”
    別以為在古代，識點字，就一定如何如何了不得。
    識字而不如意者，比比皆是。
    就好比那未起勢的韓信，識字卻依舊落魄。
    乞食於洗衣老嫗之畔，承歡於市井流氓之胯。
    雖有衝天之誌，然時遇未至，隻得潛身縮首，以待天時。
    去死繼續道：
    “就這個儒生哦，據說就因為幫人讀信寫信，都已經在城裏買了一間屋子了呢。”
    “當然，肯定不如你封爵後給我的屋子豪奢就是了。”
    黑豕：……
    黑豕不搭理這一茬，麵色仍是震驚不已道：
    “就幫人讀讀信，寫寫信，就能賺這麽多錢？”
    去死也感歎著道：
    “你以為呢？”
    黑豕由心而發道：
    “知識就是財富啊！”
    “我要是也識字就好了。”
    去死聞言笑道：
    “你就別在這做白日夢，就你這豬腦子，學你也學不會。”
    “不過，你這個想法很多人都有，你知道我家的鄰居嗎？”
    黑豕歪頭看向去死道：
    “你鄰居不是我嗎？”
    去死解釋道：
    “你不是左鄰嗎，我不還有右舍嗎？”
    黑豕恍然道：
    “哦，你說的是老張家啊，他家怎麽了？”
    去死點頭道：
    “就那老張家的小小子，老張就打算把他送去給城門口那個儒生當徒弟。”
    黑豕還不知道這回事，問道：
    “老張準備讓他小兒子去學認字？”
    去死確定道：
    “我聽老張親口說的，不過老張擔心那個儒生不肯收，或者有什麽難以完成的條件。”
    譬如束修什麽的。
    沒錯，老張家想要白嫖，想讓儒生免費教他兒子。
    或者，先免費教徒，待徒弟學成後，在免費效力。
    有道是：三年學藝，兩年效力。
    古代的學徒可後世的學生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師待徒如子，子侍事如父。
    師父師父，是師如父，兒徒兒徒，如子如徒。
    天地君親師，足見一斑。
    不過，黑豕卻是說道：
    “當學徒可不是件輕易事啊！”
    黑豕所言極是。
    據史書《白鹿原》記載，拜師學藝，艱難困苦，說不定還要賣大皮燕子。
    就勺娃為學廚所答應的那三個條件，每一條都不是好受的。
    是個人都接受不了。
    然而卻有人能提的出口。
    師者，不一定都是好東西的。
    欺壓、猥褻、pua，他們也會幹的。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其實“古”也不都是好東西的。
    雖然黑豕覺得學徒不易，但依然想學，道：
    “若是有人能教我知識，教我識字，那該多好？”
    去死不禁笑道：
    “你想得倒是挺美。”
    “你要知道，知識都是由貴族把持，不是什麽隨隨便便的人都能學的。”
    “知識，那都是有權有勢者的私產。”
    “以前倒是有一位孔子，將學在官府拉到了民間，使一些民間之人也學到了知識。”
    “不是說什麽孔子有弟子三千嗎，這三千人裏麵就什麽人都有。”
    黑豕疑惑道：
    “孔子？”
    去死解釋了一句，道：
    “就是儒家那位大聖人。”
    黑豕聽到這孔子竟然將知識傳給他人，還不分貴賤，不由道：
    “那他可真算得上是一位大聖人哩。”
    “那確實。”
    去死讚同著，又道：
    “不過，最近朝廷再搞一個‘罷黜百家，獨尊法術’，孔子這位聖人的地位怕是有所下降咯。”
    黑豕吃驚且不解道：
    “這是為什麽啊？”
    去死也不是很清楚，道：
    “大概是儒家中有不好的地方，或者是孔子哪些徒子徒孫們亂搞胡來吧。”
    去死說到這，又是一笑道：
    “你怎麽扯到這麽遠的地方來了，我們不是再說趙高嗎？”
    黑豕不滿去死將“過錯”推到他頭上來，道：
    “什麽叫我扯的，分明是你先提到郵局，然後我才……”
    他說著說著突然一頓，驚覺道：
    “你的意思是，這什麽郵局，也是那個武安君搞出來的？”
    他還以為去死是為了吹噓其三弟，才擱那順嘴提一句郵局呢。
    去死沒好氣，道：
    “不然呢，你以為我幹嘛要提郵局？”
    黑豕愣愣道：
    “不是為吹噓你家我三弟天下無敵嗎？”
    去死再次沒好氣道：
    “那還要我吹噓啊？”
    這根本就是事實好吧？
    我家三弟都已經開始學習手撕胡人了，說不定哪天連箭鬥術都給它學會嘍。
    黑豕思維有些跳脫道：
    “這麽說來，城門口那個落魄儒生能發跡，都是托了趙高的福？”
    “趙高這是催生了一個行業？”
    去死想了想，道：
    “倒是也可以這麽說。”
    黑豕突然想到了什麽，說了句：
    “趙高搞這個郵局，肯定是想要所有人都寫信寄信，這樣他才能賺到錢，對吧？”
    去死有些沒弄明白黑豕這句話的意思，道：
    “你想說啥？”
    黑豕搓了搓手，道：
    “那你說，這趙高有沒有可能，讓這全天下的人都接受到教育。”
    “如果所有人都識字，那寫信寄信的人肯定也會大漲啊，你說對不對？”
    去死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道：
    “那他就是個大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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