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拖拉機在國家農業實行包產到戶政策下，暫時從“香餑餑”變成“老大難因為那個政策，大片農田變成了麵條於是‘拖拉機離崗休養，小毛驢重上戰場’的順口溜流傳開廠裏一方麵響應國家政策，不能在依靠原來計劃經濟的思維模式，需要自主開展產業調廠裏從上到下，三天兩頭開領導們也都被派往全國各地，進行市場調留了一個剛調來的“一把手”坐廠裏一部分職工跟著領導出門尋求發展，另一部分則是留
    留守的職工，需要加班加點完成餘下的履帶拖拉機訂那些訂單工期短，幹活的人又少，加班加點成了便蕭田野最近為了那個小小的目標，跟著老韓海綿吸水一樣學習技
    枯燥的工作中，蕭田野偶爾也能開著叉車在廠裏配送零件，這讓辛苦的生活有了些樂
    忙碌的日子，時間像是加速度一樣，過得飛轉眼到了十月底，秋風漸起，蕭田野覺得一早一晚騎車都有點凍
    二妹蕭書和被派出去做調研，其他上學孩子的基本上住在學校努力準備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家裏隻剩下母親和蕭田
    天氣漸冷，母親也不幫著食堂送汽水了，改成往食堂送煤粉，然後再加工成蜂窩廠裏的效益不太好，食堂也是變著法子控製成煤粉便宜，和些泥土製成蜂窩煤，節約成本並且一點不耽誤母親就盤算著，這樣可以多掙些家裏三個人掙錢，卻也不夠七零八碎的花銷，每每到了月底就捉襟見
    蕭田野當然也能感受到家裏這些窘
    老韓為了鼓勵僅有的青年工人能牟足勁幹活，訂立了一套很新潮的獎金製度，設立了一個“標兵”獎金是老韓每月從工資中抽出的十塊
    十塊錢在市場上可以買五十五斤大米，蕭家一大家子人可以吃上半個蕭田野每天盡量跟著老韓多幹些活，想著既能拿到獎金又鍛煉手上的活兒、家裏經濟上也能寬裕
    十月最後一天，蕭田野跟著老韓，一直加班到了晚上十一天繁重的勞動下來，蕭田野隻覺得身心俱廠區隻剩下幽微的路燈，老韓點了一根煙，兩人默默地走出二號二號廠門保衛人員在門房裏打著瞌睡，大門沒開，隻開了單人可通過的小
    大路上路燈早已經熄滅，甚至看不清前麵的大路分叉老韓隻說了句，走了，便騎著車回家，他至少得騎上半個小時才能到
    蕭田野揉了揉雙眼，騎著車過了馬路，正要抄近道走人行橫車輪子突然被一個軟軟的東西碰到，嚇得他急忙刹住車，從車上跳下他連忙把車倒退幾步，然後把車放蹲下身一看，竟是一大一小兩個人裹著大衣，像是剛睡醒的樣
    其中一個聲音蒼老，看到蕭田野的工作服，激動的說：“同誌，你是廠裏的職工？”
    蕭田野連忙扶起老人還有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
    交談後，得知，這爺孫倆是吉林省他們為了家裏一台拖拉機的零件，坐火車趕來洛陽，來了一天，也不認識下午時候好不容易有個熱心腸的工人，幫忙問了卻得知他們那個拖拉機型號是前幾年的產品，需要的零件可能已經沒有他們明天中午的火車，爺孫倆不舍得住旅館，反正天氣不冷，就在廠門口湊合一晚上，明天一早在碰碰運那台拖拉機是他們一家人的命根子，全家人的口糧全指著
    蕭田野聽罷不忍心爺孫倆繼續在這裏受凍，說道：“大叔，您不嫌棄的話，帶著孩子去我家湊合一晚我在去問問廠裏倉庫，那個零件的事？這要是凍一晚上，你倆都得凍出病”
    大爺很是拘謹又感動，兩天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的人大都是公事公辦的模
    蕭田野語氣裏滿是真誠，大爺拉著孩子就跟著蕭田野回了
    母親還沒睡，在院子裏打掃散落的煤粉和塵蕭母聽了大概的緣由，她倒也是熱心腸，就招呼兩人進將兩個竹板床撐開，為爺孫倆在客廳鋪了張大
    蕭田野則是直接又下樓騎車向廠區走到了倉庫時，隻有一個老頭在值夜問了那個零件的情況，老頭一聽就說那個零件倒是有一些，但是被封存在技術要是需要，必須得領導簽字才
    蕭田野問了句，哪個領導簽老頭扭頭看了眼遠處二層紅房子，說那裏麵的大領導簽字才
    已經是深夜，他不知道那個所謂大領導的家在哪裏住，以前隻知道讀書，對於廠裏的信息實在知之甚
    隻能瞎貓亂撞，去廠辦公室那裏碰一碰運
    到了二層小樓門口，門口保衛處的倒是認識蕭田野，寂寥的夜班竟然有人來，立馬睜開惺忪的眼睛，道：“小蕭，這大半夜你不睡跑這裏幹啥來了？”
    蕭田野認出來這是十號院裏的鄰居小劉叔這個小劉叔叔之前是廠裏拖拉機試車員，廠裏沒了新訂單，本來是要他待廠裏鑒於他家裏困難，就讓他到總廠保衛處先幹
    蕭田野就把來意一五一十說清
    小劉叔叔說‘一把手’倒還真是在辦公但是廠長秘書叮囑過，領導開了一天加上一晚上的會，身體吃不消，剛剛睡下了，不論是誰都不能打無論誰有要緊的事也到明天一
    那爺孫倆可等不到明天早上，火車都是準時到點發
    蕭田野懇切道：“小劉叔叔，你看他們爺倆那麽老遠跑來，不容易這麽樣，我就要個批條，馬上下不會耽誤太多時”
    小劉動了惻隱之心，但是工作職責所在，弄不好那個秘書得讓他待崗在最近保衛處很多人都待崗在家，他可是要養活一大家可是誰不是要養活一大家子小劉便想了個主意，倒頭就趴在桌子上假疏忽職守比明知故犯處罰能輕些，已經是小劉能想到最好的辦
    蕭田野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大樓，在一樓走廊裏看到‘廠長室’牌子的時候，內心突然有點緊
    畢竟以前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薛鵬他爸，還都是在家裏街坊進大樓之前就拚著一股子幫人的熱情這會兒看著緊閉的大紅門，心撲通通亂他隻知道這個‘一把手’新調來的，據說脾氣不太好，一來就讓好多人出去為廠子謀出路，要不就是讓人待崗在家，應該是很不給情麵的冷峻模
    但是已經站在這門口，總不能灰溜溜回去，那不成了“逃兵蕭田野豁出去，輕輕在門上敲了三走廊裏寂靜無聲，那個敲門聲卻在走廊裏回蕩起又敲了三下，他的力道比之前重了幾
    仍是一片寂靜，連廠裏的鍛錘聲音也聽不
    蕭田野正要在敲，就聽到裏麵傳來“進來”的聲他推開門，屋裏的燈並不亮，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辦公桌前的沙發上，旁邊放了一條毯沙發旁邊放著一個長條桌，上麵散落著文件和
    那中年男人邊找眼鏡，邊問道：“什麽事？”
    蕭田野很是有眼色的上前去，幫著領導把辦公桌上的眼鏡遞給然後蕭田野言簡意賅說明來意，領導打著哈欠聽完，問了句：“你是哪個車間，什麽名字？”
    蕭田野才發現，剛剛太緊張，竟然沒有自報家
    領導起身，在辦公桌上一堆文件中，找出辦公電話，不一會，一個個頭不高的男幹部敲門進
    “胡秘書，剛剛那個情況你核實了嗎？”
    蕭田野連忙往旁邊站了
    隻聽那個胡秘書畢恭畢敬，向領導匯報了他了解的所有情‘一把手’本來想著拿紙和筆寫，又扔下紙筆，讓胡秘書帶著蕭田野直接去技術
    胡秘書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一臉不高興的模在蕭田野這樣一個普通工人麵前，胡秘書並沒有必要戴上麵
    到了技術部，技術部倉庫那邊也隻有一個值班胡秘書就撂下一句話，讓蕭田野自己找，找完了記得到門口登記簽字，然後哈欠連天，一臉陰沉的走
    技術部的倉庫標識蕭田野不太能看懂，就在諾大倉庫裏，緊憑著一個記錄的小本子，對著貨架上上千件零件開始‘大海撈針
    天大亮時，蕭田野終於揉了揉眼睛，對著一個一串數字的零件標號再三確認無誤後，長長舒了一口
    爺孫倆在廠銷售處，和蕭田野一起交了錢，拿到零爺孫倆看著那零件，沒有太多感謝的語言，卻隻是抓著蕭田野得手，晃著以表達感
    這件小事在蕭田野送走那爺孫倆，算是告一段但是那個胡秘書卻被‘一把手’斥責工作不到位，停職一個星胡秘書停職在前，先把保安處的小劉叔叔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