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都看到了啊,他想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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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陛下多加慎重。”
種軒的態度很明顯。
不管城外是真正的歸義軍,還是全都由東胡士卒假扮,他都不會放任其進城。
友軍還好,要是敵軍,西平縣直接就沒了。
唯一要擔心的,就是可能寒了城外歸義軍將士的心。
城內的歸義軍將士,見得以往的弟兄,隻能在城外紮營,可能也會有些不滿。
不過種軒作為此時歸義軍中,威望最高的將領,替歸義軍將士做出這個決定,倒是能消弭許多麻煩。
劉恪正思索之間,忽然城下來來了一騎,想要入城。
“應是前來報信的。”
臧禮遠眺望了眼道:
“不如就放他進來吧,一個人也翻不起什麽風浪,聽聽他要說什麽,也好知道城外到底是誰家的兵馬。”
劉恪頷首道:
“城門不急著開,用吊籃將他放進來吧。”
信使不一會兒便乘著吊籃進城。
城頭上的幾個歸義軍士卒,見得麵熟,無不是一時振奮無比。
確實是歸義軍的弟兄,是援軍!
一時間,都有些騷動。
孤軍守西平數月,如今終於有援軍了,那麽距離殺出一條生路來,還會遠麽?!
“小的拜見陛下!”
那信使一眼便看到被人群簇擁著的劉恪,便知道這就是大漢天子,連忙拜下。
“嗯?”
劉恪深深看了他一眼,尋常歸義軍將士,見了他,基本都會有幾分惶恐。
這個信使則不然。
看來見過一定市麵,不像大多數歸義軍將士一樣,出身於底層。
最起碼也是個遊俠兒。
“你們是如何來此?城外兵馬,又是何人所部?”
劉恪稍微多留意了一陣後,便問及正事。
“陛下!”
那信使拱手以對:
“城外乃侯萬醒侯將軍所部,侯將軍本是遂平豪族,有意與歸義軍一同起事。”
“可惜之後張議平將軍身死,無人能出麵為帥,便沒有輕舉妄動,隻是陸續藏匿了一些連吃敗仗之後,心灰意冷的歸義軍士卒。”
“後來侯將軍聽說陛下為了歸義軍,不惜單騎入汝南,擒殺叛將張定國,更是親自坐鎮西平縣,打退了東胡大軍的進攻。”
“於是便趁機起事,帶著兵馬,動身來此……”
“除了侯將軍從鄉裏號召的一些青壯,尚有聚集的歸義軍潰卒兩千餘人,合計三千二百人!”
“有此三千眾,足可排滿城牆,西平縣也將固若金湯!”
劉恪連連頷首,除了依舊沒有解釋蒲前光為什麽沒有派兵攔截之外,大體上沒有什麽矛盾的地方。
而後他看向了種軒。
種軒略微回憶一番,猶豫著說道:
“是有這麽個人。”
侯萬醒的父親侯彪,是蒲前部的小校。
娶了胡人女子,因此這侯萬醒,算是胡漢混血。
其自幼深受東胡人剽悍好武風習影響,不拘小節,善於騎射,驍勇好鬥。
不僅在汝南,在整個豫州之中,也有些薄名。
蒲前部數次征調,都被他婉拒。
後來張議平起事的時候,侯萬醒便有意召集鄉勇跟隨,雙方也有過書信來往。
但後來張議平身死,歸義軍化作鳥獸四散,侯萬醒便沒了消息。
“若是如此,倒不失為一個忠誠之士。”
劉恪微微頷首。
雖說侯萬醒急流勇退,不過都能理解。
畢竟當時的歸義軍,著實看不出什麽前途。
縱然是有歸漢之心,也不能將自身置於險地。
就算是漢軍之中的那些將領,也都對歸義軍不報以希望。
要不是劉恪親自走上這一趟,歸義軍早就沒了。
這不能說明侯萬醒另有異心。
甚至可以說是,侯萬醒不僅有投效漢室之心,也有一定智略,有一定大局觀,能看清形勢。
但就在這時,種軒卻特意上前,低聲道:
“陛下,縱然城外那人是侯萬醒,也不可輕信,絕不能開城!”
劉恪麵色不變,稍一思索。
能不能信,我還不知道嗎?
而與此同時,那邊臧禮卻也上前,壓低聲音,道:
“陛下,蒲前光乃蒲前部名將,其人謀定而後動,絕不可能放任侯萬醒來西平縣與我軍匯合,其中必有蹊蹺!”
臧禮不僅將蒲前部的情報盡數奉上,還根據老隊友的性格,作出了靠譜分析。
這波投漢,確實投的真心實意。
隻是劉恪依舊沒輕易決定,上前將那信使扶起,問向種軒:
“從軍中找些人來,看看有沒有認識他的。”
種軒將信使的樣貌粗略一畫,就有幾個守城的士卒立即趕了過來。
真別說,這信使地位還挺高。
之前張議平身死之後,就帶著人和歸義軍殘部,守在遂平。
後來被蒲前永固的心腹,鎮守豫州的全翼,給帶人圍剿了。
再後來,便和大多數的歸義軍殘部一樣,不知去向。
本來都以為是兵敗身死,或是解甲歸田,再要麽是遁入山林。
沒想到是被侯萬醒,給藏匿了起來。
這可又是大功一件啊!
劉恪微微挑眉,道:
“此事非虛,侯萬醒於社稷有功,朕理應親自相迎。”
“末將並非是不認可侯萬醒的功績。”
種軒歎了口氣,無奈道:
“這時機太過巧合,而且蒲前光未有動兵攔截,他又不是聾子瞎子!”
“哪怕侯萬醒可靠,可他隨軍的三千將士,也可靠嗎?”
“以如今西平縣的形勢,哪怕隻是數十人,也是不可承受的。”
“而且”
種軒有幾分猶豫,最後還是坦言道:
“城外的將士,未有經過正規訓練,而且早前便有過潰逃走脫,也未見得張定國之死,未曾定心。”
“縱然一時可靠,等到遇到危機時,還能依然可靠嗎?”
劉恪聞言,不由得皺眉。
種軒的憂慮,不無道理。
縱然是歸義軍將士,但因為沒有留守在西平縣之中,大多都是些敗卒、潰卒。
乃至於是見勢不妙,直接跑路的。
現在看著歸義軍起勢,又回來了。
縱然其心可嘉,但其中也不乏有渾水摸魚之輩。
這一點,不得不防。
但僅僅是片刻後,劉恪的眉頭就鬆了開來,露出笑容,道:
“那又如何呢?”
“現在都不讓他們入城,難道還想著在危機的時候,依靠他們嗎?”
“待人以誠,方才有人以誠待你。”
這是劉恪一直相信的,包括對魏成憲也是如此。
雖然有所猜忌,並且作出了相應後手,但還是將重任交與魏成憲。
一旦魏成憲真心投靠,是能立大功的。
大漢現在能人輩出,都是他真心換真心,換出來的。
畢竟不夠真心的,都被抄家了。
種軒與臧禮聽後,也都無言以對。
可他們仍舊堅持,不讓侯萬醒帶著歸義軍入城。
援兵來了是好事,但問題在於,時機過於巧合,蒲前光也沒有攔截,是存在疑點的。
而且現在西平縣已經算是徹底守住了,再放人進來也沒太大區別,給人扔城外就扔著唄,沒必要節外生枝。
兩人心底其實都清楚,皇帝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但他們在下頭當臣子的,不就是做這種髒活累活兒的嗎?
最好的結果就是,皇帝想要放歸義軍入城,以誠待人,但因為他們這些下麵的人連連苦勸,不得已而為之,隻能安置於城外。
皇帝得了名,臣下背了鍋。
這事兒過去後,後續再有皇帝親自出麵安撫起來,也比較容易,而且又能再一次揚名。
種軒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滿臉期待的信使,與臧禮對視一眼。
這事兒不好明說,那就由自己來背鍋吧!
他立即出言道:
“陛下,末將去與那侯萬醒說,讓他背靠城牆安營紮寨,再備些酒肉,安撫將士們,如何?”
種軒的提議,似乎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讓歸義軍就在城外駐紮,西平縣肯定依然穩妥。
但侯萬醒和歸義軍心中,難免會有怨言。
想來想去,甚至這也有可能是蒲前光的計謀。
以不變應萬變,特意將這支兵馬,放到西平縣下。
蒲前光甚至說不定算到了,種軒與臧禮的忌憚,這支兵馬隻能駐紮在城外。
而這時候,他再率大軍來攻,很可能將這支兵馬,直接打散。
這可不僅僅是擊破一支兵馬,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擊破。
其中還有義士,還有城中歸義軍士卒曾經的弟兄。
如此一來,守城的歸義軍士卒,士氣必然大跌。
這可謂是攻心之計啊!
皇帝能穩穩守住西平縣,靠的就是生生打出來的威望,以及對歸義軍這支孤軍的不拋棄不放棄。
蒲前光這一招,雖說按兵不動,可卻是實實在在打在了七寸上。
讓一眾君臣,都陷入了兩難之地。
甚至種軒隱隱約約能猜到這個可能,也因為忌憚,而不得不讓侯萬醒的援軍,駐紮在城外。
紅果果的陽謀,你就是得認。
臧禮也在一旁幫腔道: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劉恪露出思索之色。
吊宗都知道,讓勤王兵馬紮營城外,列陣禦敵,城門緊鎖,不讓任何人進城。
劉恪自然也知道。
沒把侯萬醒抄家淩遲處死,家人流徙三千裏,都得虧他姓侯不姓袁。
想了想,他正要應允種軒出城安撫,忽然心中一陣鬼魅。
情況不太一樣,自己有掛的。
於是乎話到了嘴邊,也變了味兒:
“防忠臣之心,卻不可有啊!”
臧禮聽得一愣,這什麽邏輯。
那下一句,是不是害人之心不可無?
多少有點不道德了。
“種軒所言有理,朕也知曉諸位心中有所顧忌。”
劉恪繼續緩緩而道:
“但事發突然,情況也不甚明了。”
“而侯萬醒也好,其餘歸義軍將士也好,都曾是為了大漢拋頭顱灑熱血人。”
“哪怕有人中途離開了,逃走了,或是為利所誘,暗自謀劃著什麽,都抹不去他們做過的事情,應有的功績。”
劉恪四下環顧一圈,頓了頓,沉聲道:
“你們說,是也不是?”
一眾軍將麵麵相覷。
這個真不是。
張定國原本也有功,甚至功勞不小,還被南下的種軒,上表為將軍,可後來.
死的有點慘。
還是都到東胡軍營裏了,給人生生逮回來,活剮了,別提多委屈。
劉恪繼續道:
“朕知道,你們都怕再有張定國的事情。”
“歸義軍淪落至此,就是因為張定國反複。”
“可這事兒,難道要一直留在諸多將士心中嗎?”
“都是為了投漢南歸,舍命起事的忠臣義士。”
“朕決計不會因為這等小事,寒了人心!”
“縱然是讓他們在城外駐紮,朕也要親自去安撫相迎!”
種軒聽得有幾分動容,可聽到皇帝要代替他,親自出城安撫的時候,卻還是想要勸諫一二。
雖說皇帝親去,效果肯定更好,但也更危險啊!
劉恪卻是瞪了一眼,直接將種軒的話給憋了回去,而後直接觸發【演說家】天命,瘋狂忽悠:
“大敵當前,種卿難道還要與朕講些利弊嗎?”
“如若連忠義之士,都不能信了去,朕單騎入汝南,又是為了什麽?”
“縱然城外是龍潭虎穴,是三千東胡大軍,難道朕就不能殺出一條血路,全身而退嗎?”
此言一出,許多人都沉默下來。
皇帝是帶著五十騎,從五萬人的大營,擒獲叛將,全身而退的猛男。
被五百騎追殺,還有泥驢渡河的聖天子。
區區三千兵馬
從事實出發,好像,也沒啥大問題。
難道是他們操了多餘的心?
其實也可以,換一個角度思考。
如果這三千兵馬,其實是東胡人偽裝,或是暗地裏投靠了東胡。
他們應該用什麽樣的姿勢跑路,才不會被皇帝趕盡殺絕呢?
一駕驢車攆著三千人,也不是沒可能。
當年的宋王劉裕就幹過這事兒,一個人追著幾千人砍。
而當今聖天子,雖說有些弑父殺兄的謠言,但向來是孝敬祖宗的。
種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迎上了劉恪的目光,不再言語。
他被打動了。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
不會辜負任何一個漢臣。
哪怕城外就有貳臣,就有反複之人,就有人在密謀著什麽,他也甘願上當。
寧可被一萬個小人欺瞞,也不願放棄任何一個義士。
士卒咽了咽口中的唾沫,眼中有幾分濕潤。
已是感動得無以複加。
他此刻完全明白,站在他們前方的,不僅僅是聖天子,是一國之君。
更是一個願意為大漢忠良,而舍命的奇男子。
難怪皇帝要推行公羊儒,既有對東胡人的以牙還牙,也有對義士們的投桃報李啊!
臧禮亦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從未想過,皇帝竟然會對農人、遊俠兒出身的歸義軍,如此情深義重。
都充滿了深深的敬意,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這才是一個皇帝,應有的氣魄吧?
蒲前永固雖然也算得上明君,但與正兒八經的大漢天子相比,還是差的太多了。
不說冠絕古今的武藝。
隻是器量方麵,就遠遠不如。
皇帝對歸義軍的寬容與信任,足以讓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為之感動。
這做不得假,也絕不是場麵話。
從皇帝單騎入汝南,就可見得一斑,如今不過是攤明罷了。
場中,有人低低地抽泣,有人默默地垂下頭,有人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
都是在默默地表達自己的決意。
這次皇帝不是用蠻橫的武力,用浮誇的戰績,贏得他們的心。
而是用無以複加的信任、尊重,讓他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劉恪施施然走下城頭,既然都忽悠瘸了,他也不多囉嗦。
直接從大門出去便是。
隨身隻帶了一個袁深。
袁深雖然沒有出仕大漢,但這時候也由不得他。
而且這人的才能,還是有的,正好用上。
【姓名:袁深(中士)】
【年齡:30】
【統率:67;武力:44;智略:7;理政:81】
【特性:姿儀、撫慰、書畫雙絕】
單論基礎能力,袁深這個“中士”,基本和除了摳門沒啥其他用處的草包何洪,有的一拚。
但人家就是長得帥,甚至能寫到特性裏。
而且還是“書畫雙絕”,再加上袁氏旁支的身份,妥妥走的是名士路線。
如果放到和平時期,說不準名氣比那些良將還要大。
現在僅憑“撫慰”一個特性,也能發揮大用處。
而且把這人放身邊,劉恪自己,都覺得賞心悅目。
卻說城外的歸義軍以及侯萬醒。
侯萬醒見著城內的守軍,是用吊籃將信使吊上城頭,心下已經多少有點明白了。
一些將士,也自覺得有些麵子上掛不住,滿腔熱血的來西平縣,卻被潑了一盆涼水。
雖說他們之前各有各的毛病,但現在即便是皇帝親臨,依然是汝南郡中的一支孤軍,西平縣仍舊是孤城一座。
他們能過來,都是冒著一番風險的。
哪怕是拚著富貴險中求的念頭,他們也是有實際行動的。
侯萬醒看了眼身邊的將士,便知道他們的心情。
不過他不在意。
他原本確實是打算,當個大漢忠臣。
乃至於在從遂平帶著收攏、隱藏的歸義軍殘部,來到西平縣的路上時,也是這麽打算的。
甚至他都有和蒲前光所部大軍,惡戰一場,冒險突圍的覺悟的。
但在最後一刻,變了卦。
蒲前光沒有阻攔他,隻有一個信使秘密來給他送了一封信。
信的內容也很簡單,是蒲前部的兵馬調度。
但卻足夠讓人驚愕。
可侯萬醒斟酌一二之後,就放棄了繼續投靠漢室的想法。
哪怕將這封信,上呈給皇帝,必然是一件潑天大功,他也不打算投漢了。
因為皇帝要沒了。
侯萬醒自負自己文武雙全。
自然看得明白,如果信中一切做實,皇帝插翅難逃。
縱然真能乘著驢車,乃至於如同傳說中一般,天降泥驢,也隻能一人脫身。
無論是歸義軍的種軒,還是叛將臧禮,或是那呂奉父。
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跑不了。
自己要是在此時投靠大漢,去往西平縣,顯然也是活不了的。
所以侯萬醒暗地裏,與蒲前光達成了一致。
臧禮當不了的內鬼,他來當。
臧禮給不出的情報,他來給。
而且侯萬醒有著絕對自信,不會被發現。
因為在收到信件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了投漢做準備。
老早就和張議平接觸過,想要起事。
後續雖然多有變故,但依舊藏匿了歸義軍將士。
這都是事實,甚至都沒理由被懷疑,絕不會有破綻。
至多也就是蒲前光沒有派出大軍阻攔,比較可疑。
但蒲前光說過了,西平縣中的君臣必然會料到這一點,那智計不在於劉賓之下的豫州太守全翼,為此作出了萬全的計策。
這是計中計,正是有了這個疑點,會讓他的會師,顯得更加真實。
侯萬醒也覺得確實可行。
而且全翼的大名,他也聽過。
據說這次調兵遣將,對付歸義軍的大殺招,也是出自全翼之手。
賣了他完全沒有好處,唯有讓他成功潛伏在歸義軍之中,才會有收益。
所以侯萬醒就這麽大大咧咧的過來了。
哢支——
讓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信使並非乘著吊籃,原路返回。
而是城門大開。
一架驢車踏踏而出。
“諸位將士,辛苦了!”
城外一眾軍將,都還在愣神。
驢車上,隻有兩個人。
一個,是肉眼可見的大帥哥。
麵容可比古之潘安、宋玉,每一寸都顯得無比和諧完美。
每當微風吹過,衣袍與長發都會輕輕飄動,風姿卓絕。
但是這麽一個美男子,竟不如那趕著驢的男子,更加引人注目。
甚至有人隱隱約約,看見了真龍伴生,下意識揉了揉眼睛,才算回過神來。
【天子祥瑞:別人看見你時,偶爾會看花眼,產生幻覺異象】
這個時時刻刻維持著的被動天命,觸發概率特別低。
偶爾會在特殊環境下生效,劉恪也一直沒太在意。
這次也就是那麽一兩個士卒,一晃眼的功夫而已,無足輕重。
侯萬醒也沒在意,因為他沒看見真龍伴生。
但這並不妨礙他認出皇帝。
這時候如果有人要出城安撫,要麽是種軒,要麽就是皇帝本人。
而種軒顯然沒有這種,讓袁深這種世間少有的美男子,都黯然失色的威儀。
“草民侯萬醒拜見陛下!!”
侯萬醒忙不迭的上前拜下。
劉恪示意起起身,與諸多歸義軍將士致意。
安撫不能安撫你一個人嘛!
“草民無能,隻能聚得三千之眾!”
見著皇帝如此,侯萬醒直接眼圈泛紅,潸然淚下。
劉恪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姓名:侯萬醒(邦士)】
【年齡:6】
【統率:87;武力:78;智略:93;理政:86】
【特性:狡黠、鯨梟】
是個猛男啊。
見此他又不禁牙癢癢,想將張定國給拉出來鞭屍。
要不是張定國叛變,歸義軍就有張議平、種軒、侯萬醒三個猛男。
完全能幹一票大的。
隻可惜死的死,降的降。
這個侯萬醒,如今已經不可信了。
侯萬醒的演技雖然不錯,不過還是被劉恪一眼看出來。
你要不多此一舉演一手,我可能還得用另外的方式來判斷。
但你要在這個【伶官天子】麵前演戲,著實關公麵前耍大刀。
他可是光憑授業解惑,都能讓侯君延扮成關公在世的男人。
“假意來降啊”
劉恪心中頓時有了數,不過手頭上沒有證據。
總不能直接說你有問題吧?
畢竟侯萬醒沒有表露出什麽,而且就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於大漢而言,有好處的。
侯萬醒一點都沒有自己演技被戳穿的覺悟,抹著眼淚幹嚎著:
“草民本以為能隨著歸義軍起事,為陛下分憂。”
“卻不想張將軍被賊人暗害。”
“張將軍一死,草民便生了些許怯意,不敢輕舉妄動。”
“在這國難之時,也隻敢在陛下擊退蒲前光大軍之後,借著陛下餘威,收攏些將士,著實慚愧。”
侯萬醒還有些沾沾自喜,他覺得自己這番話,說的滴水不漏,很有水平。
不僅說明了自己的情況,還小小拍了一手皇帝的龍屁。
這換誰不迷糊啊?
即使略有懷疑,也點不出來任何苗頭。
假以時日,就能博取皇帝信任。
侯萬醒對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
西平縣中阿貓阿狗三兩隻,正是用人之際,輕而易舉,就能進入中樞。
甚至讓蒲前光來攻,演一出苦肉計,也未嚐不可。
反正除了他和少許親信之外,大部分都是真心來投的歸義軍殘部。
死了也不心疼,甚至正好能給他做身份。
劉恪沒有對侯萬醒的表演視而不見,反而很是配合。
他拉著侯萬醒的手,麵上的表情卻如同真心實意般關心,聲音也是極為溫和,好生勸慰道:
“此間亂世,萬事皆難,張將軍之死,確實是大損。”
“你有所顧忌,也是應當,但你能夠藏匿歸義軍殘部,如今又收攏士卒,前來會師,此乃大忠大勇。”
侯萬醒聞言,內心的得意更甚。
但外表上,還是盡量表現得感激涕零,虎目含淚的顫著手。
劉恪繼續說:
“如今西平縣的局勢,你也應當知曉。”
“並非是朕不願意讓將士們入城休息,而是正是非常之時,著實不便。”
侯萬醒趕忙拜下,道:
“草民知曉,草民定然配合陛下,安撫好將士們!”
劉恪重重點了點頭。
隨後抽出一張弓來:
“侯將軍涉險而來,功勞甚大,朕身無長物,便以此弓相贈,聊表功績。”
這張弓身長約四尺,整體呈現出墨黑色,通體平滑,給人一種沉穩而貴氣的感覺。
而在弓的兩端,還鑲嵌著兩顆明亮的白玉,與弓身的顏色呼應。
雖說顯然不太適合戰陣,但毫無疑問,是件難得的寶物。
“謝過陛下!!”
侯萬醒接過弓,也是驚喜不已。
他雖然出身豪族,也沒接觸過這種寶弓,那顫動的手指,明明白白透露著他此刻的激動。
他不留痕跡的看了眼袁深,應該也就這種出身世家的貴族之人,才能擁有這等寶弓吧!
袁深麵無表情。
這就是他家裏的。
被種軒搜羅弓箭的時候,搜羅去的,還打著皇帝要用來練兵的旗號,他根本不敢攔。
劉恪也不耽擱事兒,道:
“走吧,侯將軍、袁卿,隨朕去安撫將士們。”
“是!”
兩人立即拱手。
袁深先行下了驢車,又要將劉恪迎下。
劉恪正要下車,動作似乎過於急促,左腳踩右腳,上天沒能成,直接失去重心,準備墜地。
他想要穩住自己,可是速度太快,都還沒抓住上前來迎的袁深,就感到腳下一空,整個人往前傾斜。
以至於一時間,都露出了些驚恐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緊張。
袁深見狀,急忙伸手想去扶住,但時間太緊,反應太慢,已經來不及了。
所有人都看到,那位高貴的聖天子,整個身體仿佛被時間拉慢,緩緩地墜向地麵。
部分人心中,突然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邁開了腳步。
在眾目睽睽之下,劉恪就這樣笨拙地從驢車上摔了下來,摔了個屁股墩,帶起一片塵土。
“哇呀呀呀!!!”
隻見得驢車邊上的侯萬醒,一陣怪叫,就竄了過來。
他抄著手中寶弓,就想將弓弦往劉恪脖子上套。
與此同時,還有幾個拿著弓的士卒,也是如此,疾步上前衝來。
整個氛圍,在一刹那為之凝固。
城頭上的歸義軍將士眺望著一幕,心中有些急躁,苦於無能為力,隻能幹看著。
甚至還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熟悉感。
侯萬醒的動作很快,雙眼中透露著凶光,和幾分狡黠。
整個人的身體,如同獵豹一般,迅速地竄到了劉恪身旁。
劉恪完全不慫,他就是在用【下馬】天命釣魚執法。
這個天命隻對“持弓”的“敵人”生效。
他用【下馬】來訓練歸義軍將士,都得提前配齊破弓,還得反複聲明一聲,要將士們把他當做東胡人,當做敵人,才能保持效果。
有所準備,劉恪很快便站起身來。
即便能感受到侯萬醒的殺意,也輕鬆寫意。
畢竟他現在的武力白值,也有70點,和侯萬醒的78點,相差的並不算太大。
而且更有著一身天命。
與此同時,那幾個士卒,也抄起了手中的弓,迅速朝劉恪圍攏過去。
不過動作不太協調,眼神也顯得有點意外,顯然當前的局勢,太過出乎意料。
一旁的袁深沒有任何辦法,要他寫寫畫畫,他真有這個水平,但要他揍人.
算了吧。
可皇帝在前,要是出了事,他肯定活不了。
他索性眼睛一閉,木訥的站在原地。
不過這臉色蒼白的袁深,既然完全沒有平日裏的風度,竟還是一如既往的帥氣逼人。
劉恪索性就將袁深當做柱子,繞了起來。
繞了兩步,趁著侯萬醒一個趔趄,沒有跟上的空隙。
哐啷一個棋盤砸下去,西瓜皮瞬間裂開,鮮紅的果肉伴著汁水四散飛濺。
有的被衝擊的力量,壓得扁平,有的則跟隨著西瓜皮飛出了大老遠。
周圍的空氣中,瞬間充滿了一股甜膩的香氣。
那是夏天的味道。
“.”
而後跟著衝過來的幾個持弓士卒,也是紛紛當了小西瓜,開了饢。
“他弑君啊!你們可都看見了!”
劉恪攤了攤手,他也不想的,但侯萬醒對他抱有敵意,中了控製,他也隻能跟上一通輸出了。
袁深這時候才如夢初醒,看著地上剛才還完好無損的侯萬醒,打了個寒顫。
一眾歸義軍士卒,給看得呆了。
漢帝驍勇,天下無雙,誠不欺我。
跌落馬車被刺殺,都能在瞬息之間,完成反殺!
有些沒經曆過戰事的,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棋盤開西瓜,這可太暴力了。
哦對,還有那個袁深。
這麽血腥的一幕,西瓜汁都濺到嘴邊了,也泰然自若。
不愧是名士風範,當真帥氣。
其中還有一些侯萬醒的親信,他們是知道侯萬醒真實想法的。
但此時也隻剩下迷茫和惶恐。
事情多少有點出乎意料了。
不是說好潛伏到西平縣內部嗎?
剛才的一幕,確實是他們沒想到的。
但細細一樣,也沒什麽問題。
皇帝突然墜車,是個絕佳的刺殺機會。
如果侯萬醒能夠成功刺駕殺王,十有**能揚長而去。
畢竟身邊都是沒怎麽訓練過的歸義軍殘部,打著打著會直接開溜的那種,根本攔不住侯萬醒。
而且侯萬醒還有部分親信跟隨。
而出城的,就隻有皇帝和袁深。
後續雖然有賑濟安撫的補給,但都還在籌備中。
就算城中的歸義軍士卒能反應過來,想要再追出來,也得廢些時間。
有這個功夫,侯萬醒早就揚長而去,和蒲前光大軍匯合了。
這可是潑天大功,甚至能直接逆轉天下的局勢,讓大勢重新回落到東胡八部手中。
但問題在於,侯萬醒錯誤估計了雙方武力差距,即便是墜馬的皇帝,也是霸王之勇,不是他能解決的。
而且那些看著侯萬醒行動,一同動作的弟兄們,也有點傻了。
侯萬醒是當時手裏隻有把寶弓,想要弄死皇帝隻能用弓弦去勒。
你們站的大老遠的,射箭不行嗎?
再不濟拿刀、拿槍上去捅也行啊!
你們也拿著弓準備勒?
全被帶偏了啊!
可這些有心之人,心裏想的再多,現在也不敢表露出什麽。
老大死了,索性將大漢忠良當到底。
於是乎立即便有人出列,反手就將侯萬醒給賣了:
“陛下,此人早有暗中私通蒲前光”
有人再度反水,劉恪也是能預料到的。
畢竟【下馬】限製了有弓在手。
沒弓在手,壓根不吃控。
就算這些人不反水,他也打算找著由頭,將可疑的人往大牢裏送,先做個政審。
“侯萬醒和蒲前光在暗中密謀著什麽?”
有人反水倒是省事,劉恪當即問起要事。
侯萬醒之前的行為,看不出什麽投靠東胡的苗頭,完全就是大漢忠良的做派。
如果劉恪不是親眼見到侯萬醒,幾個外掛開出來,著實看不出什麽破綻。
要是讓種軒出城安撫,肯定就被騙過去了。
說明應該是後來才選擇反水,前頭都是真心實意。
那麽肯定是近來發生了什麽變故,蒲前光手中有了足夠的籌碼,才讓侯萬醒作出了違背祖宗的決定。
這讓劉恪有些擔心。
如果是荊州戰局不穩,可就不太妙了。
就在這時,一個寬厚的身影,自遠處狂奔而來。
腳步格外迅捷,乃至於在外圍的歸義軍士卒,都沒反應過來。
雖說這些城外的歸義軍士卒,訓練度都不高。
但也不至於,被一個光著腳,連馬的沒有的人,給輕易從身旁衝過去吧?
隻見那身板寬厚的大漢,風馳電掣一般,竟是直直衝這群歸義軍士卒。
半道兒上,好像發現了什麽。
又原路折返了回來。
有歸義軍士卒不服氣,咱們也算是行伍之人,能被你這麽出入自如?
他們想追,可愣是沒追上。
而那大漢回過頭來後,終於在驢車旁,停了下來。
劉恪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
“元元福??”
典褚被韓起借調,他在白衣渡江去往長沙郡的時候,就發掘出了肉盾.0,也就是元福。
元福有些武力,不過最厲害的,還是特性【健步如飛】,也就是跑得快。
如果劉恪不給驢車加速的話,給元福扔車底,他偶爾還能追上。
足以見得其腳力。
“陛下!!”
此時的元福,身板依然寬厚,此時卻顯得疲憊不堪。
身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早已經不知道衣服原本是什麽顏色,隻是一片破破爛爛的灰。
腳下大漢流行的草鞋,已經磨損得幾乎已經看不出原型。
還就隻有一隻,另一隻大概是在半路上,直接脫了,用赤腳衝刺。
原本烏黑的頭發,現在染上了一層灰褐色,貼在臉上的發絲沾滿了汗水,與塵土混合在一起。
雙眼也是紅腫著,顯然是連日來,都未曾好好休息過。
麵頰因長時間的風吹日曬,而變得粗糙,裂開了幾道細微的口子。
而隨著他的呼吸,那些口子,都會微微地扯開。
看他氣喘籲籲地站在那裏,每一次呼吸都顯得狼狽,但雙眼中的堅毅,卻告訴所有人,他的意誌有多麽堅定。
“元福,從荊州一路過來,苦了你了。”
劉恪伸手上前,直接將元福攬住,絲毫未有在意身上沾著的土灰。
反倒是元福自覺身上難堪,有意識想要躲開。
從.
從荊州一路過來?
周圍的歸義軍士卒,都為之震撼不已。
他們也就從遂平趕到西平而已,兩個距離挺近的縣,都已經是費盡心力。
這人竟然獨自從荊州跑到了汝南?
還他媽是光著腳??
這樣的耐力和速度,實在是難以置信。
而還在安撫著將士們的袁深見了,也是懵逼無比。
漢軍裏頭都是什麽牲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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