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的近兩千綠營軍雖說野戰不堪一擊，但守一座城周不到五裏的小城，卻是綽綽有餘的，而明軍最終能用來攻城的兵馬不過三千餘，根本不占什麽兵力優勢。
    但這同時也是清軍的劣勢，崇明城城牆隻有區區兩丈高，一丈厚，兩門近三千斤的重炮，在破壞了城基之後，想要轟塌城牆並不困難，甚至都不需要一日。
    張名振和陳六禦心裏都清楚，以他們的實力，披甲戰兵不過四千餘，騎兵不過百餘，並不足以應對整個江南清軍的合擊，特別是南京城和杭州城內還分別駐紮著數千八旗兵，持久作戰最後的結果必然是退回舟山。而舟山被清軍破壞之後，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根本沒有城池可以固守。
    江南可是清廷的財稅重地，如果不能一戰威懾住清軍，清廷必然不會放棄救援崇明，讓這顆釘子釘在自己的財政大動脈上。
    這也是鄭成功對張名振和陳六禦的囑咐——絕對不能輕敵，一定要以最快速度在崇明的清廷守軍緩過勁來之前攻克城池，否則之後再想拿下就幾乎不可能了。
    換言之，隻要一舉拿下崇明，讓江南的清軍懾於軍威，不敢輕舉妄動，獲得足夠的時間加固城池之後，張名振和陳六禦才有可能在此長期經營下去。
    受限於兵力，張名振和陳六禦將兵馬集中在了西門，另外幾個城門隻部署了少量戰兵用以防備城內清軍的襲擾。而那百餘騎兵則是部署在其餘四個城門，隨機應變。
    推著攻城器械的明軍軍陣最終停在了距離崇明城護城河二裏左右的地方，五十多輛盾車分成兩排，位於最前方，其後跟著一些壕車和扛著雲梯的士兵。
    而位於明軍軍陣側麵的炮兵陣地上，十幾個官兵分工有序，彈藥和炮彈檢查完畢的同時，地上也挖好了坑洞，他們還在炮輪下墊好了木塊。
    很快，炮兵陣地就完成了準備，張名振的中軍大旗之下也隨即響起了一聲軍號，緊接著便是一聲悶雷般的轟響，一顆巨大的黑色鐵彈從黑洞洞的炮口中呼嘯而出，“轟”的一聲砸在了崇明城西麵城牆的城碟之上，炸開了一朵黃色的土花，城牆上塵土飛揚，還傳出了清軍的驚叫聲。
    張名振要想攻破崇明城，就必須要轟塌一段城牆，否則以城內清軍的兵力，明軍便是最終成功了，也必然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
    鄭成功派這支兵馬來，不是來送死的，而是來強製江南清軍，服務於抗清大戰的整體戰略的。他們必須保存實力，以時刻對江南清軍保持威脅。
    “試炮”成功之後，這兩門被明軍寄予厚望的千斤大炮在專業的炮手操作下，很快便完成了調整。崇明城西南角的炮兵陣地上，一陣嘹亮的軍號響起，兩個炮手同時舉起了手中的點火叉棍，張名振目光堅毅，冷冷地看著麵前的大軍。
    “轟！轟！”
    兩門千斤大炮同時發出怒吼，橘紅色的火光在濃煙中一閃而過，一顆炮彈砸進了護城河中，濺起了一朵數丈高的水花，另外一顆則是砸到了城牆之上，在牆體的震動中，無數碎石伴隨著泥土嘩嘩落下，如同密集的雨點掉進了護城河之中，伴隨著“咚咚咚”的響聲，不斷濺起水花。
    張名振勒了勒胯下受驚嘶叫的戰馬，麵色依舊鎮定。但軍陣中的士兵，在感受到了千斤重炮的駭人威力之後，也免不得產生了微微騷動。
    而不等城牆上的煙塵散去，彈坑露出，明軍的炮兵陣地上隨即又響起了兩聲轟鳴，整個炮兵陣地已經被濃重的煙霧籠罩，空氣中還彌漫著嗆鼻的硝煙味。
    這些炮手都是鄭軍中的精銳，鄭成功特地調來支援張名振的，他們的操作不僅迅速，還十分精準，清洗炮膛，填藥裝彈，壓實調位，根本就是一氣嗬成。
    很快，根本不等清軍緩過來，又是第三輪炮響，城外明軍炮兵陣地之上，再次發出了轟隆隆的爆炸聲，而崇明城城牆上則發出接連不斷的驚慌慘叫聲。
    不過，張名振隻有兩門重炮，雖然氣勢嚇人，但實際的打擊效果卻是十分有限的，崇明城的西麵城牆重了四彈，已經有了明顯的破損，但還遠不到搖搖欲墜，即將垮塌的地步。
    “嗚嗚嗚......”
    火炮的打擊剛剛結束，明軍軍陣中就立即傳出了進攻的軍號聲，五十多輛盾車在六百多名士兵的推動下，同時朝著慶成門飛馳而去。
    盾車在吱吱呀呀的摩擦聲，密密麻麻的腳步聲中迅速往前推進，第二排盾車的後麵，還掩護著五百多名火銃兵和弓箭手，他們將負責遠程打擊城牆上的清軍。
    前後兩排的盾車都是用來消耗清軍的火力，掩護挖牆根的尖頭木驢和填充壕溝的壕車的，此次作戰的主要傷亡，也會發生在這些衝鋒士兵的身上。
    但有盾車的掩護，城牆上的弓弩和火槍對他們幾乎無效，唯一能造成傷亡的就是城牆上那一座威力巨大的火炮。
    不過，隻要他們衝得夠快，進入射擊死角，便能擺脫死亡的威脅。
    隨著明軍衝鋒開始，城牆上很快便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枚十幾斤重的鐵彈在空中一閃而過，然後就“砰”的一聲砸到了盾車軍陣中，三個士兵被直接掀翻在地，大口地吐出了鮮血。
    不止如此，跳動的鐵彈還砸壞了他們身側另外一輛盾車的一角，腳掌厚的木塊瞬間分崩離析，飛濺而出，周圍的四個士兵被木碎射中臉龐，發出了淒慘的哀嚎聲。
    出人預料的是，在這樣淩厲地打擊下，明軍軍陣卻沒有絲毫停頓，微微波動之後依舊繼續往前衝去，一個個督陣兵舉著手中的戚刀，大聲呼喝著，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當逃兵。
    鄭成功的整編十分成功，張名振麾下的士兵在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整頓，軍法處置了數十人之後，對督陣兵的畏懼已經和鄭軍無二。
    趁著城牆上清軍火炮填充的空檔，這些明軍士兵在恐懼中奮起餘勇繼續往前衝去，盾車軍陣在遭了如此一擊後反而衝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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