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天之變局尚未始定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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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陽
    在將一份奏疏批閱完後,嬴政望向一旁的扶蘇,“胡亥,在獄中反省的如何了?”
    前段時間,趙高賣官鬻爵的事被人揭發,朝野震動,嬴政命蒙毅嚴查,就在這時,胡亥還不知分寸的為趙高求情,他一怒之下,將胡亥也給關進了牢
    扶蘇恭敬的作揖道:“回父皇,幼弟在獄中已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今也是甘願受罰,近日更是在獄中找了位博學之人,整日讓其去傳習學問,已有知錯悔改之”
    “悔改?”嬴政淡淡的掃了眼扶蘇,冷聲道:“他是什麽秉性,你不知道?”
    “朕過去為胡亥找了多少名師大家,他可有一次認真過?”
    “朕讓趙高教他律令,教了五年,依舊隻會教條背誦,完全不曉其意,更不懂律令的重要,你為兄長,護著胡亥,朕能理解,但要有限”
    扶蘇苦笑一聲,道:“兒臣記住”
    “隻是兒臣這次真未護幼弟半分,幼弟在獄中,的確在向一博學之人求問,初聞這個消息,兒臣亦很吃驚,私下還去牢獄驗證了一”
    “消息的確千真萬”
    “請父皇明”
    “給胡亥講學的人是誰?”嬴政的聲音冷冷傳
    扶蘇遲疑了一下,緩緩道:“回父皇,此人名為嵇恒,薊城人,原燕國貴族,十年前隨嵇氏遷到了鹹”
    “據兒臣所查,此人性情狷狂,對大秦怨念極”
    “半年前,更是跟一眾方士、貴族.....儒生當街謗議父皇,誹謗朝廷,被禦史府查出,當庭判了死刑,將於秋後執”
    “燕國貴族?謗議?”嬴政冷哼一聲,他自是清楚扶蘇指的是哪件事,眸間閃過一抹冷色,漠然道:“六國餘孽死不足惜,他能教給胡亥什麽?”
    “這些六國餘孽,臨到死都不忘繼續折騰,還真是煞費苦”
    “不過朕這次倒真要去看看,這些六國餘孽嘴裏究竟在說些什麽,又是否真就那麽有道理,竟能把朕的一個個公子給哄得團團”
    聞
    扶蘇麵色一白,自是聽出了其中的不滿,但還是出聲勸道:“父皇,您貴為萬乘之軀,牢獄為汙濁之地,實在不適合父皇親臨,望父皇三”
    嬴政不置可
    “普天之下,皆為秦土,朕如何不能去?”
    “下去安排”
    扶蘇還想再勸,但看到始皇那冷漠的目光,隻能點頭稱
    ......
    牢獄偏僻小屋
    嵇恒跟季公子相向而
    案上擺著一壺濁酒,一盤早已切好的羊腿肉,兩個較為粗製的鍋盔,銅盤上還擺著一個灰蒙的陶罐,罐中裝著的是用鹽醃製好的肉醬,味道很
    在秦朝,像案上擺放的豐盛飲食,唯有公乘以上高爵才能吃
    尋常人根本沒資
    嵇恒微微頷首,並沒什麽講究,就這麽吃了起
    季公子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也並不是很在意,隻是嘴中一直念叨著,上次嵇恒無意道出的‘戰國者,古今一大變革之會’,似對這句話很有感
    濁酒入肚,腹中生出一股熱
    嵇恒這才緩緩道:
    “周秦間為天地千古一大變”
    “自古皆封建諸侯,各國其君,卿大夫亦世其官,成例相沿,視為固”
    “其後積弊日甚,暴君荒主,既虐用其民,無有底止,強臣大族有篡弑相仍,禍亂不”
    “再並為七國,益務戰爭,肝腦塗地,其實不得不”
    “於是......”
    嵇恒抬頭,看向了遠處天穹,空中仿佛多出了道道霹靂,在製止他繼續開
    恍惚
    他想到了自己第二
    第二世時,他為後周大臣王
    借著後世記憶,他在天下予取予奪,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如有神人相助,幫助周世宗幾近橫掃天下,可惜因泄露太多天機,最終跟周世宗齊齊暴斃,後周也因此被逆臣篡
    功敗垂成!
    “於是什麽?”季公子好奇問
    嵇恒沉吟片刻,重新組織語言,繼續道:“於是秦起襄公、章於文、穆、獻、孝之後,稍以蠶食六國,百有餘載,至始皇乃能並冠帶之”
    “角群雄而定一”
    “以德若彼,用力如此,蓋一統若斯之難也!”
    “天下之一統,實乃‘勢’‘氣運’‘天之變局’為之也!”
    “然數千年世侯、世卿之局,非一時難劇”
    “因而......”
    嵇恒看向天穹,眼中閃過一抹淩
    第二世時,他因泄露天機夭亡,但這一世,他就沒想過去匡扶天
    現在身陷牢獄,半月後就會被坑殺,就算真遭天譴,注定早夭,但他現在也就隻能活十五天,早幾天晚幾天死,對他有什麽區別呢?
    橫豎都一死罷了!
    他肅然道:
    “因而這場天之變局,就算大秦一統了天下,也依舊不會結”
    “這場足以影響華夏千古的變局才剛剛開”
    “大秦一統天下,隻是氣運為之!”
    話音落下,四下死
    季公子愣了一下,好似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有點迷
    前麵嵇恒不是還在誇秦嗎?怎麽突然話鋒一轉,就變成大秦一統天下隻是運氣好了?
    一牆之
    嬴政跟扶蘇不知何時到
    但兩人卻是對嵇恒這番話聽得清清楚
    扶蘇臉色陡變,驚恐道:“父皇,此人為六國餘孽,對大秦本就怨恨有加,而今死期將至,已是徹底破罐破摔,所以才敢這麽口無遮攔,還請父皇萬不要把這些胡言亂語放在心”
    “是兒臣失察,請父皇恕”
    嬴政目光微
    但並未說什麽,他還不至於去跟一個將死之人計
    他十三歲即位,在位數十年,聽過太多咒秦、罵秦、怨秦、恨秦的話了,就是剛才踏入牢獄,四周對自己、對大秦的咒罵之聲,又可曾少過?
    隔
    季公子終於反應過來,麵露慍色,拍案怒喝道:“嵇恒,大秦怎麽樣,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一個罪犯,我讓你吃好喝好,是讓你給我講大秦過去的豐功偉業的,不是讓你來對大秦評頭論足”
    “你沒這個資格!”
    嵇恒麵色如常,將酒壺攬入懷,仰頭倒灌入
    雙眼惺忪道:“你不是讓我講‘戰國者,古今一大變革之會’嗎?”
    “我本來是不欲多說的,隻是方才想通了,我命不久矣,又何必去顧慮太多?”
    “變革者何?”
    “變國家,變治道,變生計,變民眾!”
    “不過這些對大秦尚過於遙遠,因為大秦連這個亂世都未終”
    “胡說八”胡亥憤然起身,滿眼怒
    “胡說八道?”嵇恒搖搖頭,神色輕歎道:“你太高看大秦對天下的控製了,大秦眼下隻是空有一統之名,並無統一之”
    “打天下跟治天下是兩回”
    “天下一統之後,新建的帝國必須完成從一個軍事國家向文治國家的轉變,這也意味著,大秦唯有將關東六國的文化、製度,完成徹底的社會整合,如此才算真正終結了亂”
    “但大秦立國近十年,現狀又是如何呢?”
    “黔首未集及舊貴族亂法之事,並未得到一星半點的解”
    “這難道能被稱作終結了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