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噠啦噠啦的下了一晚上雪，當李聲耀起床，拉開窗簾的時候，外邊已經銀裝素裹，茫茫一片白。
    《海邊的大連》有一些雪景戲，他們早就預備會下雪，此時倒不會排斥這樣的天氣。
    不過這麽冷的環境，對於劇組拍攝，肯定會有影響。
    他們劇組絕大多數都是山海關以南的人，對於東北的氣候，還是不太適應。
    李聲耀就是其中之一，酒店有暖氣，在房間內非常暖和，不過昨天晚上下雪時，他情不自禁睜開了眼睛。
    並不是凍醒的，就是聽到了雪落的聲音，忽然就睡不著了，他想到了燕京的陳恏，董璿，顏丹晨她們，還有他的小孩。
    他原本想要打個電話，不過考慮到時間，他還是忍不住了。
    他接著想到第二天還要接著開工，便閉上眼睛想要抓緊時間休息。
    但明明很困，閉上眼睛後，卻久久都沒有入睡。
    他以前睡眠很好，躺上床三分鍾都能睡著。
    這一次躺著不知道多久了，依舊無法入睡，好像落雪的聲音有一種魔力，讓他禁不住傾聽。
    這是他這個南方人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當清晨起床，看到了已經改變了麵容的世界，他突然生出了一股豪情，隨後迅速洗漱，吃了早餐，然後跟著最早的劇組大巴車前往片場。
    大鵬也在車上。
    此時車上的場工們都縮成一團，一個個打著哈，揉著眼睛，還有的人拿著豆漿油條，顯然剛剛很趕，很多人都沒有睡夠，或者是沒有“睡好”。
    大鵬就長出了兩個黑眼圈，他戴著一副眼鏡，時不時拿下眼鏡，然後揉眼睛，他剛剛忽然掉眼淚了。
    李聲耀去杭洲參加金雞獎，都是大鵬畢贛幾個副導演負責劇組運行，拍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片段。
    大鵬會來事，同時會做事。
    李聲耀打算鼓勵一下這位得力幹將，笑道：“昨天晚上是不是沒有睡好?”
    “嗯，昨天晚上做拍攝計劃，導演，你看看我的拍攝計劃表。”
    大鵬就是東北人，他對於東北的大雪，早就習以為常，並沒有覺得新奇。
    他並不是因為下雪睡不好，而是工作多，睡得晚。
    李聲耀聞言，接過計劃表，隨後指出了幾項要修改的地方，這才說道：“大體上沒問題，你這個計劃表，比之前的更加周全，更加科學，更加完整，以後你負責一部影視劇的拍攝，伱可以自己決定怎麽拍攝了。”
    大鵬聞言，非常高興。
    他目光轉了轉，沒有看到畢贛和文木野，稍稍失落，這樣的事，應該讓那兩聽聽才過癮。
    此時前麵的一名場工打哈，還伸了個懶腰。
    大鵬注意到李聲耀精神奕奕，不禁愣了一下，這麽冷的天，場工們都無精打采，怎麽李聲耀這麽精神。
    他忍不住看了眼李聲耀，隨後匆匆轉開了目光。
    “怎麽啦？”
    李聲耀感受到了大鵬的動作，便問了一句。
    “導演，你……你看網絡上的新聞嗎？”
    盡管大鵬安排人搞了一個《海邊的大連》劇組官方賬號，時不時的放一些劇組小新聞，有趣的圖片。
    並且李聲耀安排風華水軍在網絡上炒作《海邊的大連》。
    不過張頌紋是小角色，鹿憨是韓圈頂流，在路人中口碑並不好。
    網絡上關於《海邊的大連》還是有很多負麵新聞。
    這樣的新聞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一些場工，演員的積極性。
    大鵬就覺得《海邊的大連》劇組的一些人，做事沒有那麽興奮。
    當然或許也有天氣原因。
    總之有些人覺得沒必要那麽認真，他們覺得差不多就行了。
    李聲耀說要在歐洲三大競爭影帝影後，更多人看好《三塊廣告牌》，他們更相信張曼鈺，而不是以張頌紋和鹿憨為主的《海邊的大連》。
    大鵬一樣不太看好《海邊的大連》，李聲耀這麽熱誠，讓他有些詫異。
    他很想要知道原因。
    他之前製作了《刁絲男士12》季，盡管集數不多，但是大鵬很明顯的感受到，到了第二季的時候，他已經有些提不起勁了。
    他想要知道，在現在這樣的輿論下，李聲耀是怎麽保持創作熱情。
    李聲耀點點頭，“知道一些。”
    “導演，你真的不在意外邊的看法嗎？”
    “不在意。”
    “那你拍了那麽多電影，其中還有《1937》和《寄生蟲》這樣優秀的電影，你是怎麽保持對《海邊的大連》的創作激情。”
    話落，大鵬有些心虛的看著李聲耀。
    他一直認為自己喜歡電影，想要創作優秀的作品，但他僅僅拍了兩季《刁絲男士》，就進入了疲憊期。
    李聲耀聞言，想了想，明白了大鵬的意思，便笑道：“我對於其他事情，要求很低。
    就像是住宿，五星級和三星級在我眼中差不多。
    還有食品方麵，大酒店和路邊攤在我看來也差不多。
    甚至手機也是這樣，我現在用的手機很一般。
    這些事情都可以將就。
    隻有電影，我希望能做到最好，我會傾盡全力，具體的原因，大概是喜歡吧。”
    大鵬聞言，若有所思點點頭。
    他第一次覺得覺得自己或許沒有想象中的喜歡電影，至少跟李聲耀比起來，還是不夠。
    除了自己當導演，他其實還有當演員的想法。
    他甚至做過在聚光燈下的，粉絲瘋狂尖叫的畫麵。
    或許他更加喜歡被人擁戴，被人喜歡。
    不久後，大巴車到了片場。
    場工們下車，隨後開始準備工作。
    李聲耀和大鵬也下車了，大鵬指揮場工們做事。
    李聲耀則戴了一頂毛線帽子，隨後雙手插兜，在寒風中，左右觀察，來回走動，他要提前走位，要觀察怎麽拍攝更有效果。
    等演員們到來，李聲耀已經在片場呆了四十分鍾，他不斷行走，身子熱乎許多。
    鹿憨，張頌紋他們來到了片場，隨後開始化妝。
    李聲耀則喊來大鵬，“準備一些熱湯，或者是熱咖啡，熱奶茶，熱風扇。”
    戶外拍攝的時候，沒辦法提供暖氣，隻能搭棚子，擋一擋冷風，然後用熱風扇取暖。
    李聲耀還安排了這些熱飲，算是非常大方了。
    “不管是演員，還是場工，都要注意身體，盯著點，讓他們注意保暖。”
    大鵬連連點頭。
    等演員們化好妝，李聲耀便帶著演員們走位，給他們講戲，回答演員們一些問題，與演員們一起分析討論接下來的表演方式。
    不管是對張頌紋，還是對鹿憨，他都非常認真。
    午飯後，李聲耀還跟鹿憨，張頌紋聚在一起研究下午的表演。
    大鵬一直關注著李聲耀，他這個時候才明白，不僅僅對電影的熱愛不如李聲耀，他也沒有李聲耀勤快。
    他拍攝《屌絲男士12》的時候，都不如李聲耀現在拚命。
    李聲耀並不知道大鵬的想法，他正跟鹿憨和張頌紋聊天，分享自己對《海邊的大連》的看法。
    沒有午休，主創們聊完之後，便立即開工，繼續上午的拍攝。
    之前去參加金雞獎，華表獎，耽擱了不少時間，李聲耀一直希望高效的完成片場拍攝。
    鹿憨比他想象中更加出色，這位頂流的表演天賦還過得去。
    張頌紋是實力派，表現就更好了。
    下午四點，沒有ng，僅僅拍了兩遍，鹿憨，張頌紋就順利完成了拍攝。
    場工們以為可以轉場，去拍室內戲，李聲耀卻是沒有同意，他擺了擺手，“等一等，二十分鍾後再說。”
    看到了剛剛鹿憨和張頌紋的表演，李聲耀總有一種感覺，他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麽重要的事。
    大鵬跑過去，“導演，怎麽啦？”
    寒風吹拂，天空還飄著雪。
    雪花就像是雕刻的冰粒，晶瑩剔透。
    李聲耀伸出手，看著掌心的幾顆雪花，微微皺眉。
    足足站了快二十分鍾，場工們低聲議論，李聲耀這才想起了自己忽略的事。
    “大鵬，你覺得張頌紋表現的好嗎？”
    “很不錯啊，我以前沒怎麽看他的戲，現在我覺得他是一名好演員，演技非常強，在他這個年齡，他的演技絕對是頂尖的，比那些成名演員都要好。”
    李聲耀搖搖頭，“還不夠，還不夠好。”
    李聲耀直到這個時候，才忽然意識到，張頌紋表現的還不夠好。
    他可是希望張頌紋可以依靠《海邊的大連》競爭影帝，就像是《海邊的曼徹斯特》男主演卡西.阿弗萊克一樣，拿下好幾個影帝。
    而張頌紋現在的表演雖然不錯，一看就很紮實，很完整，但是演繹還是不夠深刻，不夠有魅力。
    像是《海邊的曼徹斯特》裏的卡西.阿弗萊克，一舉拿下了奧斯卡最佳男演員，
    這家夥完全融入了這個角色，仿佛他就是害死自己小孩的男主，仿佛他就是那個頹喪了幾年，依舊無法走出來的人。
    而張頌紋並沒有給李聲耀這樣的感覺，他的表演還不夠深刻。
    或許與一般影視劇的表演比起來不錯，但沒有達到李聲耀想要的高度。
    大鵬聞言，愣了一會兒。
    他覺得張頌紋表現不錯，這個水平已經很出色，算是預料之外的事了。
    畢竟小演員，天賦有限，你不能要求太高。
    難道說李聲耀真的覺得張頌紋有勢力競爭歐洲三大的影帝嗎？
    “導演，還不行嗎？”
    “還不行，我要找他聊聊。”
    晚上劇組場工演員回到了酒店，李聲耀再次找到了張頌紋，還是在酒店的會議室。
    不過上一次鹿憨在，這一次鹿憨不在。
    張頌紋已經換了平常穿的衣服，看起來稍稍平凡，就像是普通路人一樣，他的外貌身材並不出眾。
    他進入會議室，雖然麵帶微笑，並且會望向李聲耀的眼睛，不過氣勢不夠。
    遠遠沒有戲瘋子，沒有老戲骨的感覺。
    李聲耀看著張頌紋，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張頌紋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他其實有些自卑，他曾經試鏡三百多次，連續失敗兩年多，這讓張頌紋不夠自信，他並沒有完全的釋放自己，沒有百分百的投入表演中，沒有足夠的“忘我”。
    “張老師，我要跟你道歉，有一件事沒有提前發現。”
    “李導好，你跟我不用客氣，你說的是什麽事。”
    “你前麵幾天的表演，還沒有達到我理想中的程度，還是不夠好，我剛剛才發現，你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放開了演。”
    張頌紋聞言，愣愣看著李聲耀，下意識問了一句，“李導，還不夠嗎？”
    “不夠，我需要你更加投入，百分百的沉浸在角色中。”
    張頌紋聞言，苦笑點點頭。
    作為一名專業的演員，他自己其實早就有這樣的感覺，他一直在努力調整，但總覺得缺點什麽，他亦是為此煩惱。
    “導演，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我會認真考慮這個問題。”
    李聲耀點點頭，他覺得是信心問題，因為以前的遭遇，這個時候的張頌紋在表演的時候，信念不夠，有所保留。
    他打算給張頌紋灌幾碗雞湯。
    “張老師，還記得上一次在這裏的談話嗎?
    我說過我非常相信你，我選擇你，就是因為我覺得你適合，你要有這個信心。”
    “我……”
    信心一般都是優秀的成績堆積起來的。
    而張頌紋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他既沒有得到觀眾的認可，也沒有業內獎項的認可。
    李聲耀接著說道：“今天下午大家都覺得可以，我們要轉場了，那時候我覺得還不行，一開始我並沒有想明白哪裏不行，後來我想起來了，你的表演還不錯，但還不夠衝擊影帝。
    這一次金雞獎，梁家徽依靠《寄生蟲》拿到了最佳男演員。
    我希望你主演的《海邊的大連》，就算沒辦法拿到歐洲三大的影帝，也能拿金雞獎的影帝。
    明白我的要求嗎？以最佳男演員的程度，你的表演還不夠。”
    張頌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導演，你要我衝擊最佳男演員?”
    “是，我希望你可以拿一個最佳男演員，我覺得你有這個實力，我希望你釋放你的潛力，把你的所有能量都爆發出來。
    同時我會對你高要求，以影帝的標準督促你。”
    “我真的可以嗎？”
    張頌紋還是覺得玄乎。
    “你可以的，你好好想想，百分百的投入，百分百的釋放自己，傾盡全力的拚一把。”
    張頌紋聞言，還是覺得迷迷糊糊的，不過李聲耀地位擺在那裏，李大導這樣看好他，讓他非常興奮。
    “導演，我會好好演，不會讓你失望。”
    “好，以後晚上八點到十點，我找我對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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