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
    鹹陽獄
    “十八公子胡亥，篡位奪權，施虐百姓，禍亂朝綱！特賜，鳩酒一杯！”
    “中車府令趙高，篡改詔書，謀逆篡位，罪大惡極，當處具無刑，腰斬棄”
    李斯的神情，帶著一絲恍
    曾經朝堂之上，風光無限的大秦廷尉，卻是成為了階下之死
    可以
    李斯從來都明白，是人都會
    特別是自那年，那個無論才智，皆是不亞於他，甚至超過他的同窗好友，被賜死於獄中之
    李斯便明白，身伴嬴政如此喜怒無常的雄
    所以，自入秦之後，李斯如履薄冰，自認為未曾做得任何出格之
    他無數次幻想過自己的結
    卻未曾料得，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是步了韓信的後
    而且是如此之
    李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
    卻也同樣明
    嬴政在章台宮的那一番話其實說得很
    身為大秦的始皇帝，嬴政欲李斯死，從來便不需要什麽理
    隻要嬴政認為李斯有罪，便是李斯無罪又如何？
    昨
    當著李斯的
    胡亥被賜得鳩酒，在哭喊和掙紮著，被強迫著飲
    這個大秦的十八公
    在不久前，他還受盡自己父皇的寵
    然而現在，他已經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
    胡亥有罪嗎？
    李斯並不知
    胡亥到底是犯了何等滔天的罪行？
    才讓他的父皇，狠心到賜死這個年不過十歲的孩
    自胡亥死後不
    趙高也死
    直到現在，李斯都還記得，當這位中車府令被獄吏拖走之後，那驚慌失措到甚至當眾失禁的窘態——他被處以具五刑的極
    所謂具五刑，皆先黥、劓，斬左右趾，笞殺之，梟其首，菹其骨肉於其誹謗詛詈者，又先斷舌，故謂之具五
    李斯身為大秦的廷尉，對於這套流程，其實已經爛熟於心
    若處此刑，就先在臉上刺字，然後割鼻子，再砍掉左右腳，接著用鞭杖或竹板活活打死，把頭割下來懸掛在木杆上示眾，在大庭廣眾之下剁成肉
    那些當場誹謗辱罵者，還要先把舌頭割
    李斯沒有親眼見到趙高的死
    但僅僅是一想，他便能想象到那死
    想到趙高在慘叫和哀嚎中，如何悲慘的死
    而他同樣是知
    或許很快，同樣的刑罰，便要降臨到他的頭上
    “廷尉……”
    一聲呼
    將李斯從沉思拉到了現實
    來者乃是鹹陽獄的獄
    也算得上是李斯曾經的直係下屬
    兩人極為熟
    李斯抬頭，見得獄掾站在牢門
    低著頭，有些不敢注視李
    而他的右手上，正托著一個食
    其中隱約能見得有酒有
    於是李斯明了了：“吾還有多久時間？”
    獄掾沉默片刻：“陛下有令，午時三刻，便送廷尉上路……”
    “尚有三刻鍾麽？”
    李斯笑了笑，麵色還算平靜，隻不過眼眶卻是通紅，聲音隱約間也帶上些許的顫抖：“看來陛下開恩，尚予得李斯三刻鍾……”
    抿著
    李斯抬頭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努力的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陛下予李斯何刑？”
    獄掾依舊是低著頭，不敢看李斯的眼
    隻是打開食
    最惹人奪目的，便是那壇酒香四溢的美
    到了這一
    李斯反倒是平靜了：“如此嗎？”
    “我明白”
    而
    李斯再沒有說些什麽，反而是朝著獄掾揮了揮手：“你且先去吧，待我獨處片”
    獄掾欲言又
    半晌，還是歎息一
    自顧的朝著李斯行了一禮，遠去
    李斯看著已經擺放在門口的酒
    酒是上好的杜
    吃食，也都是平日裏他最喜歡
    李斯用手，拿著一個羊腿，大口大口的嘶咬了起
    很快，便已是滿嘴流
    吃得痛
    很
    便將平日怎麽也吃不完的吃食，吃得個一幹二
    很難想象，平日裏極重禮儀的大秦廷尉，在將死之際，卻是如此的豪
    “痛快！痛快！”
    李斯放聲的大
    而
    便是將目光，望向了那壇杜
    沉默
    片刻後，李斯揭開酒壇上的封
    猶豫了許
    自嘲一
    而後，便是一閉眼，將那壇杜康，直接一飲而
    隨意的抹去嘴角的殘留的酒
    大笑過後，卻忽然是放聲的嘶吼了起來：“陛下，陛下！陛下！？為何如此對得李斯！？為何！？”
    發泄式的呼
    原本自入獄後沉默不語的李斯，卻忽然是拍打著牢門，瘋狂的嘶吼了起來：“李斯無罪，李斯無罪，李斯無罪啊！”
    字字泣
    然而在這如同杜鵑啼血一般的哀鳴，在這暗無天日的鹹陽獄中，無人回
    李斯以手掩麵，任憑眼淚打濕衣
    一刻，兩刻……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這一
    李斯想了很
    他回想起自己這一生，早年貧寒，掙紮渡
    那日的舍廁之鼠，那日的倉中碩鼠……
    那日蘭陵縣中的發奮苦讀，那日毅然決定前往秦國的豪邁……
    呂不韋府中的蜇伏，還有大誌得酬的興
    但是現在，這些東西都離他遠去
    現在的他，腦海中回想的，竟然是上蔡家中的那條老黃
    那時年少的他，牽著黃狗出得東門，追逐狡兔，好不自
    不過在此時，那條老黃狗，怕早已經老死
    而他李斯，也即將走到盡
    如果再讓他來一次，他還會在見到那倉中碩鼠後，毅然決然的放棄那平凡卻又安逸的生活嗎？
    李斯不知
    如果再來一次，自己到底會如何選
    因為他明白，人生沒有如果，他也沒有都選擇一次的機會
    大喜大悲之
    恍惚
    李斯卻是見
    自己的眼前，一陣陣的光華閃
    也不知是醉後的眼花，還是死前的幻
    那光華，越來越熾
    李斯踉踉蹌蹌的起身，伸出右手，想要去觸
    但是那光華，看似很近，卻又仿佛是遙不可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
    而後，身形忽然消失在了這牢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