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老爺子總想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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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政殿內,廷議正在進行。

    內閣大臣、六部九卿、五軍都督府、六科給事中,還有太子和睿王,此時都在侍立在殿內。

    在場大臣分做兩種觀點,此時正相互辯論著,現場爭論聲可謂此起彼伏。

    與西班牙人的第一輪談判已結束,對方為了和平提了三個要求。

    一是要求大明承認其對呂宋的占領,二是要大明在東南沿海贈送幾個小島,三是要求大明關閉沿海造船廠。

    作為回應,西班牙人願每年進獻白銀一百萬兩,且願全力幫助大明剿滅海匪。

    呂宋遠在千裏海洋之外,如今已事實被西班牙人占領,勞師遠征為其趕走這些餓狼,對大明來說難度大而收益低。

    所以,西班牙人提出的第一條,得到了六部九卿過半支持。

    而即使不支持的人,也隻是出於天朝上國的顏麵,而不是真的覺得呂宋必須要救。

    至於第二個爭論的點,則更要激烈許多,有人覺得放棄幾個荒島問題不大,有的認為這喪權辱國。

    至於讓大明放棄造船,人家不但願意補貼銀子,還願意幫忙打海寇,這一點倒沒有引起爭論。

    眾人言語激烈,唯有五軍都督府的幾人,依然如往常一言不發,這也是廷議上的慣例。

    他們不說話,不代表他們沒態度,對西班牙人提出的三條,他們全部都認為任何一條都不能同意。

    禦座之上,朱鹹銘一直都沒說話,就看著

    他當然不讚同文官們的看法,但也清楚這些人看問題角度不同,所以會得出不同的觀點。

    從短期角度來看,放棄呂宋和停止造船,外加有西班牙人送銀子和安靖海麵,都能極大減輕大明的負擔,同時得到巨大的好處。

    朱鹹銘不是短視之人,尤其在被朱景洪反複“洗腦”後,他考慮的已非十年二十年後的事,而是放眼五十年乃至一百年後。

    眼下西夷給點兒好處,就想得到呂宋,乃至把戰艦推到大明近海,還讓朝廷廢棄船廠自廢武功,朱鹹銘當然不可能同意。

    本次廷議,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最終也沒議出個定論,但已有同意“和談”的趨勢。

    廷議之後,僅首輔趙玉山被留下,其餘人都各自出了宣政殿。

    “趙卿,方才你一言不發,莫非對此事還無看法?”

    趙玉山平靜答道:“陛下,雖然當前朝廷有難處,但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嗯!”朱鹹銘示意其繼續說。

    “西夷狼子野心,想要蠶食大明疆土,想要獨霸海上四方,我朝絕不能讓其得逞!”

    趙玉山的目光也很長遠,看出了西班牙人的禍心,所以非常直白的表明了看法。

    朱鹹銘歎道:“是啊……可惜一眾朝臣,對此竟一無所知!”

    來自海上的威脅,朝臣們認識不到問題嚴重性,其實也很正常。

    在他們看來,事情最壞的地步,也不過是再冒出一個倭寇,問題不大。

    趙玉山答道:“他們是一葉障目,陛下若善加引導,他們必會醒悟!”

    朱鹹銘微微一笑,而後說道:“趙卿……你是首輔,朕把朝廷都交給了你,此事你得多上心!”

    “是!”趙玉山坦然答道。

    接下來,二人又討論了清丈之事,半個時辰後這場談話才結束。

    趙玉山被加了擔子,思索著如何說服臣下去了,而皇帝則是返回了乾清宮。

    在這裏,睿王朱景淵已在候著。

    進了乾清宮,朱鹹銘來到椅子邊坐下,而朱景淵已端了茶過來。

    接過茶杯後,朱鹹銘方說道:“老六,最近幹得不錯,朕耳根子總算安靜了!”

    被老爹這麽一誇,朱景淵頓時喜上眉梢,於是他便答道:“爹……您吩咐的事,兒子豈敢不盡心!”

    “若是都跟你一樣,我就心安了!”

    二人說了了一通廢話後,朱鹹銘終於問道:“你來有事?”

    “爹,關於西夷之事,兒子有話單獨陳奏!”

    這話讓朱鹹銘眼前一亮,於是說道:“有話你說便是!”

    “兒子以為,西夷狼子野心,咱們絕不能上他的當!”

    緊接著,朱景淵論述了自己的看法,倒也擊中其中要害之處。

    事實上,所謂的“要害”不止朱景淵看到了,六部九卿這些大佬一樣能看透,隻有六科的年輕官員才啥都不懂。

    六部九卿之所以對“問題”視若無睹,皆是因為他們有不同的利益考量。

    所以,皇帝才讓趙玉山去“說服”,要把這些人的思想糾正過來。

    幾分鍾後,朱景淵說完了看法,然後便說道:“爹,兒子認為,絕不能答應西夷的請求!”

    老六能說出這些話,確實讓朱鹹銘很意外,也讓他對這小子更多了期待。

    為了試探這小子的上限,朱鹹銘接著問道:“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西北之戰耗費糜多,朝鮮之亂剛才平定,而各地清丈積怨已多……”

    說完了現實問題,朱鹹銘問道:“若與西夷交惡,他們率軍來攻,該當如何?”

    “你當知道,西夷船堅炮利,不是倭寇那般的軟柿子!”

    還別說,朱景淵在金陵幹了一年,確實很清楚西夷的厲害,至少從水師來說是很強。

    “兒子以為……我軍勝在天時、地利、人和,西夷雖船堅炮利,然則……”

    朱景淵滔滔不絕講著,聽起來似乎言之鑿鑿,但隻要細想就會發現空無一物。

    最終,朱鹹銘還是誇了老六幾句,然後便讓這廝退下了。

    緊接著,朱鹹銘又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拿這件事考教朱景洪。

    可他也隻是想想,最終就搖了搖頭,因為根本沒有必要。

    以這廝的激進程度,隻怕還得發過來給他這皇帝上一課,到時他這老朱又得被指責格局不夠,這不是純純給自己添堵嘛!

    要不要問問太子……

    朱鹹銘冒出的第二個想法,也很快消失無蹤了,因為同樣沒有問的必要。

    連老六都才這個水平,太子來了能說什麽好話,朱鹹銘根本不報期望。

    朝廷的大政,跟普通人沒太大關係,隻是給民間增加談資而已。

    襄王府內,禁足在府的朱景洪,更是沒有被此影響生活。

    王培安去了西北,他如今又鬆弛下來,但還是堅持每天看看書,然後以尋歡作樂為主。

    如今春曉之交,王府後園內可稱是百花齊放,此事一出花園內正在設宴。

    幾名樂女正在彈奏,李慧真一襲羽衣,正在宴席中央翩翩起舞,而朱景洪則是放浪形骸,拿著一枝花與此女共舞。

    說是共舞,其實就是跟著李慧真跑,順道揩揩油而已。

    現場,側妃楊靜婷,選侍甄琴、可卿、英蓮,以及其其格諾敏都在,當然也包括寶琴。

    至於寶釵,今天是循例進宮去了,代表朱景洪跟皇後請安。

    且說現場,寶琴此時坐在英蓮身邊,隻見她壓低聲音說道:“我姐夫這般不顧身份,竟與一舞女相逐,他就不怕聖上得知震怒!”

    老實說,作為局外人的寶琴,此刻都替朱景洪捏了把汗。

    英蓮笑了笑,隨後答道:“王爺行事向來隨心所欲,聖上仁慈心胸寬廣……想來不會在意!”

    這當然是經驗之談,被朱景洪帶進京城這幾年,英蓮是太清楚這位的所作所為。

    跟以往那些個大事相比,眼下這時根本算不得什麽。

    “我說妹妹,伱何須擔心這些,來來……咱們姐妹再喝一杯!”

    說話的乃是甄琴,這人是見風使舵的性格,想到寶琴是寶釵的妹妹,她便起了結交的心思。

    “小妹不勝酒力,還請姐姐饒我!”寶琴一臉犯難道。

    甄琴正欲再勸,一旁的楊靜婷開口道:“琴丫頭,你也少喝兩杯,別像上次那樣,又被人扶回去!”

    楊靜婷是側妃,眾女之中他身份地位最高,她說的話當然很有分量。

    甄琴偃旗息鼓,而寶琴則是鬆了口氣。

    眾人都看著會場中間,此時朱景洪已將李慧真捉住,而後取下一枝花插在了她的鬢間。

    李慧真麵露嬌羞,眼波流轉無比勾人,她確實是個極美的女子。

    此刻,別說後場的其他女子,就連席上坐著的楊靜婷等人,看向李慧真多少也有些羨慕。

    正在此時,鄧安從外麵走了進來,見朱景洪有事他便候在了一旁。

    “好……好看!”朱景洪誇讚道。

    “多謝王爺賜花!”李慧真拜道。

    朱景洪答道:“鮮花贈美人,是這花的造化!”

    這時,他也回頭看見了鄧安,於是在將李慧真扶起來後,就轉身往自己的位置走了去。

    李慧真則按規矩退場,緊接著便是下一個節目。

    坐到位置上,朱景洪接過餘海遞來的茶杯,而鄧安則是識趣的趕到了。

    待朱景洪喝了茶,鄧安方稟告道:“王爺,奴才去問了,暫時沒有結果”

    “隻是他們……發現了些可疑之處!”

    “說來聽聽!”

    朱景洪的位置是獨立設置,靠近的隻有幾名宦官在,此時也被餘海揮退了下去。

    “那府上,貌似在找什麽東西,每日都有宦官出門,與街上青皮時有接觸!”

    “莫非是找人?”朱景洪反問道。

    朱景渟的兒子失蹤了,讓朱景洪聯想到了這裏。

    朱景渟之子肯定知道內情,這廝失蹤讓朱景洪以為他死了,如今若朱景潤也在找,那很可能這廝活著隻是躲起來了。

    “奴才也這麽覺得,興許是在找朱景渟的兒子!”鄧安試探著分析道。

    京城這麽大,一個人刻意躲起來,要找到了是真不容易,何況人家還可能逃出京了。

    當然,即便找不到人,若能確定朱景潤是在找朱景渟的兒子,那他是幕後主使的事就實錘了。

    看著已經上場的樸真英,朱景洪看向場內鼓起了掌,說道:“想個辦法,把廣陽王府主辦此事的宦官拿了,問清楚怎麽回事就行!”

    明白朱景洪的意圖,鄧安答道:“奴才下去就安排,定會做得幹淨!”

    “嗯!”

    按理說鄧安該離開了,可這廝並無要走的樣子。

    “王爺,還有件事,奴才不知該不該說!”

    “有屁就放!”

    “聽說榮國府那邊,已在張羅他家二姑娘的婚事!”

    聽到這話,朱景洪臉上笑容消失,而後回過頭直勾勾盯著鄧安。

    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鄧安非常果斷跪到了地上,神色間滿是惶恐之色。

    正當他要告罪,朱景洪已問道:“親事已經定了?”

    “這……隻是在張羅,還未定下請示!”

    抬起頭來,鄧安接著說道:“且據奴才所知,賈家有意之勳貴之家,大多對結親之事冷淡!”

    榮國府雖與太子有親,可太子的位置很不穩固,實在很難讓人產生結親的想法。

    祖上舍生忘死搏得的爵位,隻要在大事上一步踏錯,就可能榮華散去身陷囹圄。

    十多年前東華門事變後,幾十家勳臣消失不見,即便如寧榮二府這般頂級勳貴,即便他們隻是選擇了觀望,也一樣被打落到了塵埃裏,變成了現在這等模樣。

    被賈家中意的勳貴之家,自忖還比不上賈家鼎盛時,誰又願意冒這樣大的風險。

    當然,這一切都怪太子太弱,天然就難以爭取武勳們的信心。

    即便當年其大伯朱鹹錕,那也是有一幫勳貴支持,比起朱景源強出了許多。

    看著麵露恭順的鄧安,朱景洪笑著說道:“你倒是有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都留意著!”

    鄧安心裏鬆了口氣,連忙陪笑道:“奴才就是閑不住,為了差事不出錯,大小事務都不敢怠慢慢,什麽事情都留心著!”

    “嗯……沒什麽事,你就忙去吧!”

    “是!”鄧安答了一句。

    鄧安離開後,楊靜婷又找了過來,手裏還端著酒杯。

    她在王府,眼下主管舞樂之事,今天這種場合豈能不多加表現。

    且因她是側妃,在場眾人位分都比她低,這個時候也無人來跟她爭。

    到最後,楊靜婷幹脆讓人搬了小凳,挽著手坐在了朱景洪的身邊,跟他詳細介紹起歌舞裏的講究。

    對這些事她確實上心,得知其中細節與曲折,也讓舞樂變得更加立體,增添了許多趣味性。

    很快,又是兩天時間過去,清晨朱景洪正在練字,一旁是寶釵坐在窗邊看書。

    自從禁足以來,他舞槍弄棒的時間少了,反倒在書房裏待的時間多了,這是他在有意改變形象。

    “王爺,宮裏來人了!”

    餘海進來稟告,讓朱景洪停下了筆,而寶釵也放下了書卷。

    “人在何處?”朱景洪問道。

    餘海答道:“就在正殿,是乾清宮的張公公!”

    “好……我去見他!”

    幾息之後,朱景洪來到了正廳,便見到了一名年輕太監。

    “殿下,主上口諭!”

    聽到這話,朱景洪便要下拜,這位張公公卻上前將他扶起。

    “主上說了,殿下站著聽就是了!”

    站著聽,是對朱景洪的禮遇,這種情況其實不多。

    朱景洪也不客氣,便讓這張公公說什麽事。

    “四月初五,朝廷要與西夷第二次談判,陛下說請您屆時到場!”

    “臣領旨!”

    傳諭結束,這名太監便離開了,而朱景洪則返回了隔壁書房。

    才一進門,寶釵就迎了上來,說道:“每到關鍵時刻,老爺子總是想著你,可喜可賀啊!”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