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藍色的天空下，桓景依稀看見了蒙城的輪這城比譙城要小一圈，城牆也略微矮些，不過城防的形製倒是大略相
    現在是黎明之前，石勒的大軍在離蒙城五裏遠處停住，將火把全數熄滅，隻借著天邊熹微的晨光行隨後將馬蹄裹上布，人馬皆銜
    因為擔心桓景會大喊大叫，給城裏守軍報信，所以他沒有銜枚，而是嘴裏直接被塞上了毛現在他和石勒本人都在蒙城西麵一處小高地上，靜靜看著石勒騎兵的演
    這毛巾顯然沒怎麽洗，他口中一股黴但比這更要命的，還是身邊石勒眾將的目光，就好像圍觀珍惜動物一樣地看著他，讓他頗不自
    每下一道命令，石勒還會特地給桓景講解，比如為什麽要銜枚裹蹄，軍隊是怎麽展開聯想到昨天張賓的長篇大論，桓景不禁吐槽：敢情這幫殺人放火的家夥一個個都憋壞了，平日裏都是找不到人聊天了
    時間選擇、戰場布置，桓景大多猜到隻是這騎兵如何能攻城？他桓景倒確實想見識一
    石勒終於發布完所有的手令，雙手交叉著，愀然長嘯：
    “三年了，終於得以一雪前”
    遙望蒙城，石勒如是感三年前在河北的時候，他和苟晞交戰多次，幾乎從沒有贏連自己都初始班底“燕雲十八騎”都在苟晞手中折了兩
    這次突襲，他自離開洛陽以來就開始謀劃，一切的準備，都是為了今
    人馬窸窸窣窣地分散到蒙城外的四個方向，隻等一聲號
    空氣靜默得可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見時辰到了，石勒吩咐隨從將一張土黃色大旗升桓景瞥見那大旗上畫的是一隻老虎，隻是通體雪白——這是白虎
    在魏晉時期，白虎幡是進攻信號！
    果然，在白虎幡升起後，城外的軍隊也搖旗回應，桓景看見身邊士卒紛紛上馬，拿起武器，還有幾圈繩
    騎兵皆輕裝單衣，隻用紅巾在頭上作為標
    現在無論職位高低，士卒都翹首望向白虎
    突然，那白虎幡決絕地向下一
    見到這個信號，騎兵紛紛策馬向前，一路快走，迅速向城牆靠而遠處其他方向的騎兵也行動起來，轉瞬之間，整個大軍活了過
    從高地鳥瞰下去，黑壓壓的騎兵真如黑雲一般，向城中飛速墜但因為裹蹄銜枚之故，這麽大的行動，卻聽不到什麽聲
    城樓上似乎還沒什麽反
    桓景心想，或許有人已經在通風報信，就看是城樓先組織起防禦，還是石勒的騎兵先破城大軍行動如此迅疾，苟晞沒有防備，那麽就不太可能是誘
    要是不能及時防禦，恐怕蒙城危矣……
    而此時城中，苟晞方才醒來，還正在床上不願起身，回味著昨日的宴
    昨日宴席上，皇太子司馬端那副畏畏縮縮地樣子實在有趣，看來帝王之子也沒什麽不同之
    現在就等劉聰什麽時候弑殺天子胡人沒有長遠計劃，必然沒法利用手頭的天子，所以做出弑君的事情並不奇
    而一旦劉聰弑君後，苟晞開始激動了，那麽自己就擁立皇太子，到時候就能做第二個曹
    苟晞盤算著，現在自己手上有整個兗州和半個豫在豫州盤踞的石勒王彌，不過是他從前的手下敗
    是的，他在正月曾經可恥的被王彌擊敗過，後來六月洛陽淪陷，也沒能挽回敗這些流寇似乎越來越能打仗
    但——那全是朝廷的
    自從那次鬥酒會之後，他算漸漸想明白了，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跟著朝廷的命令亦步亦比如六月洛陽被圍，自己就應該主動出擊，不應該等候皇帝的命
    那麽要怎麽辦呢？得把未來的天子握在自己手中，將來詔書什麽的，還不是自己一句口令嗎？
    現在他已經是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如果真能匡濟天下，就是加九賜，又有何難哉？
    正當他想入非非之際，屋外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那應該是他的一個親
    “主公，不好了！”
    “怎麽了?”苟晞慵懶地應
    “石勒攻城了！”
    他一挑眉毛，有些驚訝，石勒如何能這麽快到蒙
    思索片刻，他倒也回憶起昨天從陽夏傳來的情王讚確實有說石勒正在圍攻陽夏，他還打算今天商議營救來
    想來，這些親信不靠譜，攻城也不報清楚地點，本來說的是陽夏的事情，搞得他還以為是蒙城被進攻
    “攻的是哪座城啊？”
    “還有哪座城啊？我的主公，就是蒙城啊！”
    苟晞心中一驚：“啊？有人攻城？”
    “是的！城外一大圈，全是敵人的騎這麽多人，隻能是石勒了”
    苟晞嗬嗬一笑：鬧了半天原來是一堆騎兵，這不搞笑麽？誰會用騎兵攻城呢？
    不過，誰會有這麽多騎兵呢？一定不是我四天前派出的援軍，隻有可能是倉垣的乞活軍
    “荒謬！騎兵如何能攻城？”，他嗬斥著，“想來是倉垣的陳午部嫌軍餉不夠，過來討薪你先去問個清楚”
    那親信不敢違命，唱個諾，就轉身匆匆向城牆而去
    哼！這些人整天一驚一乍，就不像是做大事的終有一天得把他們統統換
    他喚來仆人，一邊穿戴衣服，一邊哼著小曲秋天到了，早上還有些冷，不過早就有奴婢遞來一碗熱騰騰的豆這是石崇的法子，先將豆子煮好，再盛入熱
    這就是大人物的生活，樸實無華，且低
    他不由得想起從前自己還是個軍漢的時候，清晨哪有飯吃，隨便塞點糠就去站崗現在卻是位極人臣，享受舒適的生活，人的命運實在是奇
    正當他吹拂著豆羹上的熱氣時，房門又被敲響他起身開門一看，又是剛剛那個親
    “怎麽了？你們這些人，總是壞我雅”
    他有些生氣了，最近倉垣那邊始終不能給夔安決定性的一擊，就是這種飯桶太多，壞了他原本的計
    “主...主公”，那人戰戰兢兢，差一點跪下，“石勒軍已經登上城頭了？”
    這時，苟晞方才有些清醒過來：“你說，那些騎兵已經登城了？”
    親信用力地點
    “哼！這些乞活軍果然是一群臭要飯的”，苟晞罵道，“走，你帶我去看”
    在親信指引下，苟晞帶著十幾個親兵，來到城門
    這才發現，城牆上到處都是玄甲的石勒精銳，他們正在和守軍廝殺，而且每一個方向都是敵
    突然親信一聲驚呼，順著他的手指望去，苟晞看到了難以置信的場麵——
    南門一角，一麵大旗已經插上城樓，在晨風中飄動，上麵是一個方正且碩大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