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日與長安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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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是琅琊王親自邀請,桓景也不好推家仆在上首的左右分別添了一席,算是對桓景和周顗這兩個客人的優而卞壼則被安置在桓景一
    關於清談,桓景隻當是古代版的辯雖然他大學參加過辯論隊,但是對這古代的論題和辯法一竅不通,所以還是先保持沉默為
    桓景打著哈欠,一連幾個話題都沒仔細聽,隻是看著座中的名士們侃侃而在洛陽時,周顗就以清談出名,此時更是如魚得水,成了座上的焦
    而座中唯有一個和桓景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在和周顗的言語交鋒中毫不落下這家夥大概在原時空也算個最佳辯手了,桓景不禁想起從前大學時的學生會主席,於是他轉頭,漫不經心地問卞壼:
    “喂,便壺,那個善辯的文士到底叫什麽?”
    “首先,我叫卞壼,不叫便其次,那個文士出自潁川庾氏,名叫庾亮,字元”
    圓規,又是一個奇怪的名字,桓景心中嘀不過庾亮這個名字倒有些熟悉,但記不清他不由得仔細將庾亮打量了一番:這年輕人中等身材,麵容俊秀,倒有幾分原時空少男偶像的意
    清談過了幾輪,來到一個話題:一個人聽見音樂時,會高興或是悲傷,那麽這份心情到底是因為音樂,還是因為人本來的心
    “顯然是因為人本來的心情”,周顗率先提出論點,“比如莊子鼓盆而歌,是因為心中先有了廓達的心境,然後才鼓盆為喪妻而先有心境,再鼓盆作歌,顯然是有個先後關係”
    這裏周顗用了一個鼓盆而歌的典故:莊周新喪妻子,惠施來探望他,他卻箕踞鼓盆而在清談之人看來,莊子已經勘破生死,超然於物
    一般而言,清談之時都會使用老莊的典故,所以周顗的破題算是中規中
    “我以為不然”,庾亮立馬站起來爭鋒相
    這個年輕人倒是挺好勝,桓景算是暗暗記住
    “元規有何高見?”
    “喪妻而悲,乃人之常莊子的本性促使他為喪妻而悲,但是他卻用音樂來使自己振奮起”庾亮回應
    周顗注視著這個年輕人:“周子曾經說過,要一死生,還要齊彭本來就是一個看淡死生的人,人之常情,在莊周那裏卻不作”
    這話有理有據,“一死生、齊彭殤”就是說要把生與死、壽長和壽短看成一回事,這些都是莊子在齊物論裏已有的觀點,足以證明莊周本來就看淡生
    庾亮卻搖搖頭:“伯仁,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莊周還有《養生主》一文,若不是惜命,如何需要養生呢?一死生、齊彭殤,不過是莊子自我安慰罷”
    見雙方爭執不下,論題也漸漸偏到莊子此人到底對生死是個什麽態度上作為主持,司馬睿趕緊將兩人拉回原論題:
    “兩位且各循其本,本來的論題是音樂致人悲喜,到底是先有心情,還是先有音樂?”
    他指向身後的鍾鼓:“此間便有音樂,大家何不先聽聽音樂,再下判斷呢?”
    “來,奏個悲傷的音”
    編鍾響起,接著是一陣悲傷的音樂,眾人有的神色愀然,他們多為北人,有的大概此時想到了故鄉,但是庾亮卻意氣自
    一曲結束,眾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卞壼悠悠地插話了:“此《黍離》之樂”
    《黍離》是東周都城洛邑周邊地區的民歌,表達故國破敗的情現在座中眾人經曆的,正和東周那位遊吟詩人是同樣的悲
    卞壼肅然地繼續說:
    “大敵就在淮北,故國淪喪,我軍十萬之眾,卻困守此諸君不思恢複,隻是清談,如何能濟得事?”
    他轉身麵向司馬睿,以頭叩地:“殿下,臣請發兵三千以助桓景北伐,若殿下吝惜部屬,正好也可從苟晞投誠之人中,擇取忠義之士,來組成數千軍隊......”
    看來把自己計劃當真的人,就隻有這個呆頭鵝不知為何,桓景竟然為這個“便壺”心聲敬
    “今日的公事已經談完了”,司馬睿有些不悅,打斷了卞壼,“今日正是放鬆之際,卞郎還是不要敗了大家的雅”
    “不妨換個論題吧”,司馬睿拍拍身旁的兒子,突然有了主意,指著周顗說,“伯仁從長安來,一路奔波,真是辛苦備至;世間極遠之物,則莫過於太
    “諸位,這長安和太陽到底哪個更遠一些呢?”
    周顗前幾日剛剛來到壽春時,他們就接待過一次,當時琅琊王之子司馬紹堅定回答說“日遠”,而原因則是“不聞人從日邊來”,眾人皆以為
    今天司馬睿之所以重提這個問題,不過是求個安穩的清談轉通過炫耀自己的兒子來吸引桓景的注意力,讓他不要再去提借兵那檔子事
    何況即使要提借兵,一個小孩子在清談,料想桓景也不好意思打斷
    庾亮會意,起身說道:“我們這些人都惑於世務,聽說兒童心性最為純粹,和不請琅琊王世子來為我們解答一二呢?”
    他看向司馬紹:
    “世子,到底是長安遠呢?還是日遠呢?”
    司馬睿也緊張地看著司馬紹,希望他能夠當好這個擋箭
    這個十一歲的孩子卻表情嚴肅,朗聲說到:
    “長安遠!”
    一座皆驚,明明幾日之前司馬紹還說“日遠難道小孩子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或者這位神童根本就是徒有虛名,實則是晉惠帝司馬衷一類的弱智?
    “請...問是為何呢?”庾亮尷尬地笑
    “舉目見日,不見長安!”
    司馬紹手指西北方用稚嫩的聲音接著說道:
    “今日諸君座談,不思恢複故國也就算現在擁兵十萬,桓景大哥哥不過是借兵三千,卻以各種理由搪你們眼裏隻看得見太陽,卻看不見北方淪陷的故土!”
    兒童的率直,讓座中眾人汗顏,良久,清談才繼續進桓景知道,多虧了司馬紹一番直言,自己此行回到譙城,必然又可以有不少增
    清談直到午後,眾人方才散司馬睿令桓景留下,讓他和卞壼在大殿吃飯,自己則和劉隗、刁協去後堂商
    “謝卞兄仗義執”
    “本來就是盡忠為國,何談仗義?之前喊錯我名字的賬,之後還得算”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司馬睿才從堂後出來,勉強答應桓景:之前苟晞的降卒,任桓景擇其精壯帶回譙城;琅琊王自己則隻出衣
    這已經是桓景所能期盼的最好結果
    “另外還有兩個不情之”司馬睿說
    首先,是司馬睿希望桓景能夠勸夏侯燾回到江畢竟夏侯燾有幾斤幾兩,作為表哥的司馬睿心知肚而北方不比江東,一個錯誤的代價往往是全家的性
    “如果真能擊退石勒,我打算讓夏侯燾回來做個侍而你如果勸得動他,就表你為譙郡太”
    看來司馬睿真是為自己那個表弟的安危操碎了
    “那麽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呢?”
    “那個,就要小女和你細談了......”
    司馬睿身後,那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女子一改之前淩厲的目光,臉色一紅,款款走上前桓景正欲問時,那司馬睿早偕劉隗、刁協穿簾而去,留下他和郡主兩人共處空曠的大殿一
    “之前早就聽聞桓司馬英武過人,今日一見,果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