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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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透過朝霞照在濕潤的泥土上,西邊天空上依舊黑雲密布,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
陳昭之和劉瑞驚訝地望著眼前的王讚部敗從前這些人在新軍中算是獨一檔的存在,作為苟晞舊部,王讚向來對桓景的滲透極為忌憚,而有長官撐腰,這些軍士也一個個皆是驕兵悍想不到如今竟如此落
之前新軍眾將還不能理解,為何主將一定要放棄寧平城,現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一陣後如果此刻還留在寧平,那麽後路就被斷絕尤其是劉瑞,作為乞活軍老帥,此刻隻是不住地感歎後生可
然而桓景對於自己言中可沒有感到絲毫高興,他的心中隻有懊之前張賓就警告過,石勒可能從陳縣方向進自己雖然也擔憂敵人繞道後方,但當時被王讚的言語惹惱,當時昏了頭,竟然派他去守苦縣,這本來就是一個錯
不過反過來說,桓景之前一直頭痛王讚這樣的悍將,或許現在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新軍終於再無獨立的體係,已經完全處在自己掌控下
“苦縣城牆修繕不久,王讚他怎麽敗的?況且我不是分了他三千人嗎?”桓景揪住了一個小卒的肩膀,厲聲喝問
在桓景逼問的眼光下,小卒一開始隻是發懵,然後才顫抖著說出苦縣城陷的整個經
原來王讚在入駐苦縣後,以為桓景將他發配後方坐冷板凳,所以從來不把西邊當回事,連斥候也不派,隻是終日飲也有看不過去的手下跑來勸諫,對此王讚隻是回複:
“陳縣荒涼,沒有補給,石勒即使要派兵過來,也隻會派個一兩千人佯攻一諸君勿複煩”
幾日之後,一支騎兵才風塵仆仆地從西麵趕來,果然不過一兩千王讚在城樓上哈哈大笑,以為單憑騎兵是無法攻城的,何況自己手下也有三千餘人,依憑堅城固守,應該沒有問
“可當夜,那群賊兵竟然發起突襲,從西門縋城而那群賊兵個個都如惡鬼一般,尤其是那個帶頭的,簡直像個殺
“王將軍當時還想著上城樓指揮,沒想到前軍崩得太我親眼見他被砍翻,然後墜下城樓,城裏本來靠著數量還可以撐一會沒了主帥,我們隻能逃命”
桓景搖搖頭,王讚把他的那一支部隊搞成了專屬自己的獨立王國,那麽一旦他身死之後,軍隊的迅速崩潰也是在所難也難怪三千守軍依仗城牆,居然能被一兩千人偷襲得
不過,對手倒也是出奇地強
“賊軍帶頭的長什麽樣子?”他急切地問道
“賊軍的主將是個年輕人,隻是半邊臉被麵具包住,看不清相”
戴麵具的年輕人,桓景恍然大悟,難道是石虎不成?說來石虎的右臉正是在陳縣之戰中被自己親手砍傷,現在宿命又讓他們在戰場上相遇
這時,北麵揚起一陣煙塵,王讚殘部紛紛慌亂起來,又作勢要桓景趕忙起身喝止,順勢朝北方望隻見十餘騎兵急切地挽住韁繩,狐疑地打量著他
這顯然是石虎的小股追兵,大概是見識到了桓景的軍勢,皆畏縮不敢上
得抓個把俘虜問個清楚,桓景飛身上馬,陳昭之和高肅會意,命騎兵緊隨其
石虎的追兵見勢不妙,拔馬便逃,身後立刻射來一陣箭雨,追兵本來就是輕裝,在箭雨之下倒了一
“不要讓他們回去報信!”桓景一聲大喝,身後的軍士紛紛奮馬向
石虎的騎兵見勢不妙,竟選擇反身來了個衝鋒,白刃相交之下,這些輕裝斥候哪兒是桓景手下衝擊騎兵的對手,紛紛墜馬而
“不要讓那人跑了!”桓景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原來是跟在隊伍最後的高這老家夥倒眼尖,遠遠窺見敵軍有一騎趁著混亂,正向後狂
桓景循聲望去,隻見一員敵騎,頭盔上插著一根醒目的紅羽,正拋棄了戰友,向北策馬狂他立刻意識過來,原來之前敵騎的反衝鋒,倒全是為了掩護此人——
看來是釣著大魚
眾人別無二話,趕緊追擊,隻是那人身輕馬快,和眾人的距離越拉越遠,看似就要逃出
“看我的”,陳昭之怒馬獨出,他在馬上彎弓搭箭,連發三矢,箭矢劃過長空,有一發正中逃跑的敵騎,那人身子一歪,從馬上倒了下
陳昭之本來就是獵戶出身,騎馬射箭這種事兒算是老本行了,他也正是靠著這一手絕活,在新軍中屢立戰
桓景率眾人趕緊跟上,在敵騎身旁下馬,將那人身子翻過來,卻還有氣那箭隻是射中了腰部而
“放心,我不是朝他心窩射的”,陳昭之得意地說,“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哼,我是大漢征東將軍之子石諒爾等鼠輩也不敢殺”
桓景聞言不禁扶額:哪兒又冒出了一個石勒之其實直到這個時候,石勒雖已年近四旬,卻因半世漂泊,也還未有子此人要麽是石勒數量龐大的養子之一,要麽就隻是信口胡
他用力扇了這家夥一個耳光:“老實點兒,石勒的生平,我素有所聞,他如何來的兒子?”
“呸!你敢打本少爺,有種繼續打!”
打就打,沒聽過這麽奇怪的要桓景將他頭盔摘了,接連又是幾個耳光,直到他涕泗橫流,才收了
這時這個家夥才顫顫巍巍地招原來他正是石聰的養子之一,從前本是河北晉人,也是塢主出身,見石勒勢大,便率部曲投靠,當時石勒見他也姓石,也還相貌英俊,便收了這個養
“你從實招來”,桓景蹲下來,手中緊握馬鞭:“石勒此次進攻譙國,到底派了多少兵馬?”
“好好好,我全”石聰帶著哭腔答
在石聰的敘述中,桓景方才了解石勒的全盤計劃:夔安率軍兩萬對寧平城從正麵進攻,支雄率七千人掃蕩譙國南部諸城,石虎則率其死黨兩千餘人冒險經陳縣繞後苦
居然讓張賓給算準了,桓景不禁仰天感
石勒雖有十餘萬大軍,但主力留在南方和司馬睿對峙,糧草緊缺,何況大雨之下行動不便,能拿出三萬機動兵力來進攻自己,這已經是竭盡全力的結果了,顯然是下了吞滅譙國的決
而自己手上就算緊急征發塢堡主們的部曲,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不到,現在敵軍三萬,皆是久戰之兵,與敵人爭奪一城一地的得失,是必然要失敗
幸好之前沒有選擇困守寧平城,多虧自己多了一千六百年的智慧,早就明白“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道現在自己唯一的優勢不過是通過機動在敵軍中間周旋,打運動戰罷那麽接下來訊問石聰的目標,就是了解敵人的運動方向,從中尋找機
“石虎下一步計劃是什”桓景用馬鞭末端,輕拍石聰的臉
“少將軍暫時隻是在苦縣等待和夔安將軍會和,之後會一路攻占塢堡,兵鋒直指譙少將軍神威天授,一路凡有抵抗者,俱被屠”
可惜了苦縣的百姓,桓景心中感雖然自己早就把苦縣居民盡量遷回譙城一帶,將苦縣縣城改造成一座軍事要塞,但依然有居民不願遷離苦
由於鄉土宗族情結,這個時代的釘子戶往往是當地根深蒂固的大族,比原時空難纏得多,桓景當時苦勸不過,隻好放任這些人留在苦沒想到這次這些釘子戶全成了石虎手下的魚
“這次進討譙國,右司馬夔安素來穩重多謀,少將軍石虎又是難得的天才”,石聰繼續說,“而且南麵的大將支雄剛剛在淮河死了兄弟,對晉人恨之入骨......”
“等等”,桓景打斷了石聰,“支雄的兄弟是叫支屈六嗎?”
“你怎麽知道?”石聰一揚眉,有些驚訝的樣子:“兩位支將軍本來是兄弟,都是月支人,以國為前幾日,小支將軍剛在壽春誤中琅琊王奸大支將軍氣得發瘋,號稱要殺光晉人呢!”
“同為晉人,為了你們好,我還是勸你們早家父有慈悲之心,又惜才,桓內史你也是當世英雄,如果投降了,家父少不了收你為義子,到時候我還得叫你一聲哥......”
桓景感到有些惡心,皺了皺眉,沒吭石聰見桓景沉默著,還以為他動搖了,說得更加起勁
“桓內史你看,我們大漢的皇帝劉聰,本來就是漢室之後;而石將軍雖是胡人,但是依姓氏來看,說不定還是漢室名臣石奮之後呢,隻是後來流落為胡人罷
“司馬家禍亂天下,世人皆桓內史天下英雄,你家的桓笵當年也是被司馬懿所害,何不同我們一起興複大漢,卻要為那司馬家的小兒賣命?”
石聰沒有注意到,桓景將馬鞭放在一旁,卻握起了劍他打斷了石聰的胡扯: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吧......”
石聰興奮起來,以為桓景想談條件
“之前石虎攻陽夏的時候,你也在場嗎?”桓景著重了陽夏兩
“當然了,我和少將軍關係可好了,畢竟我倆去年可是一同進出許昌花柳巷的老友呢!桓內史為何問這個?”
“我想多了解你家少將軍,所以問你當時在陽夏幹了些什麽?”桓景再次著重了陽夏兩
“害,那還有啥?當然是隨少將軍屠滅那些不識大體的家夥比如一個家夥,拿個燒火棍守在家裏,說什麽要保護他家的女豁,陽夏城是少將軍攻下的,滿城的女人,那還不就是少將軍的女人......”
“你幹了什麽?”桓景幾乎是從牙縫中吐出一句
“那還能幹啥,自然是砍翻了那廝,揪住他的女人,獻給少將兄弟我告訴你,來我們漢軍,財寶女人大大地有,桓內史才剛剛娶妻吧,正好也可以多納幾個妾......”
“混賬東西!”
桓景突然起身,拔出寶劍,嚇得石聰跪倒在地他用劍指著石聰,斥責道:
“司馬氏無道,天下蒼生受難,但這不是你助紂為虐的理由!
“我桓景之所以在譙國堅守,不是為了什麽晉室,為的像陽夏城裏冤死的數萬百姓一樣的百姓,為的是豫州乃至天下的蒼
“死去的人在黃泉之下,殺不了你這畜生,今天就讓我來替他們伸張正義!”
石聰嚇癱在地上,不住地打抖,一股尿味開始在空氣中彌散開
”桓...桓大人,有話好好說,看在我也是晉人的份上,饒我一命......“
“管你胡人晉人,漢室晉室,我隻殺殘害天下百姓殘害天下百姓者,晉人一樣殺!”
說罷桓景一劍砍下去,渾濁的鮮血飛濺,沒入泥土中殘存的雨水和尿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