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遊說

字數:4386   加入書籤

A+A-


    樊雅從台上走下來,臉上掛著輕蔑的笑容:
    “我素來尊敬劉越石,這才保你一如今口出狂言,可保不了你”他從身旁衛士手上接過刀子,用刀背狠狠地擊打著溫嶠的肩膀:“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即使斧鉞加身,我也不會改變我的判”溫嶠不動聲色地說:“你們這幫蠢驢!我好心來告訴你們求生之路,你們卻如此愚頑,怎麽能免得了滅族呢?”
    溫嶠想起昨日臨行前,桓景對他的囑咐:樊雅此人欺軟怕硬,隻要一直堅持自己的立場,對方往往會被自己說動;而一旦露怯,反而有可能性命不
    果然,見說客如此堅樊雅反倒起了疑心:“你真不怕死?”
    “如果我對傻子講一個顯而易見的道理,結果傻子聽不懂,反倒把我殺了,這就算是我溫嶠識人不那麽,這種情況我死了不也是活該麽?”
    一旁樊雅的衛兵群情激憤:
    “你說誰是傻子?”
    “放肆!”
    “你這是求饒的態度嗎?”
    樊雅伸出雙手,示意下屬們安靜,指著溫嶠說:
    “酸文人,你說道理顯而易見,我怎麽就看不出來呢?”
    “你的屬下沒等我開說,就拿矛尖指著我,這讓我怎麽說呢?”
    樊雅一偏頭,衛兵們隻好悻悻地收了矛溫嶠往地上箕踞而坐,毫無禮節地開始脫起靴子眾衛兵都恨不得將這狂人痛揍一頓,但見樊雅沒有發令,卻都不敢上
    溫嶠傲慢地指著樊雅,喝道:
    “你以為我會說什麽?說什麽狗屁晉室大義麽?我是那種腐儒麽?司馬家自己得國不正,卻要別人來匡扶?”
    樊雅瞪大了眼睛,司馬家無道,這人人心裏都清楚,但沒人敢公然宣揚——他不禁點頭,這狂士有些東
    “那麽先生的意思是?”
    “石勒與桓景在譙郡征戰,無非兩種情況:一、石勒取勝;二、桓景取我們不談什麽大義,今天就說利依樊君你的意思,那種情況會有利呢?”
    “那還用說麽?肯定是石勒取勝會有利啊?我的譙郡太守是石勒所封,而桓景是我的仇何況石虎最近又送信來,說待他們取了譙郡,肯定會讓我重新回到譙”
    溫嶠搖搖頭:“此言大謬——你以為,石勒手下良將功臣如雲,為何偏偏許你為譙郡太守?”
    樊雅想不通裏麵的關節,隻好說:“我手下有兵眾兩三千,在北譙郡亦有人望,足以為太”
    “哈哈哈!這麽些臭魚爛蝦,也配做譙郡太守?”溫嶠大笑起來,隨後臉色立馬嚴肅下來:“你的人望,早在白雲塢一戰之後,就在譙地蕩然無存,這你應該是知道”
    聽見“臭魚爛蝦”這幾個字,樊雅身旁的衛士又是一陣騷動,但樊雅清楚自己手下幾斤幾兩,製止了他們:“肅靜!還請先生指”
    “石虎現在拉攏你,不過是為了穩住你,讓你不加入桓景一方罷”溫嶠清了清嗓子:“聽說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嗎?隻要石虎攻取譙城,為了保證渦水河道暢通,下一個目標又會是誰呢?”
    樊雅張目結舌,指了指自己,溫嶠嚴肅地點點
    “石勒軍之背信棄義你是知道從前在河北反複無常的曆史就不說就拿去年來說,許諾苟晞做左司馬,卻找個由頭就殺了他,兼並他的部眾;許諾陽夏城人民投降即可不殺,卻在入城後,為了軍糧屠殺全城老別忘了,屠戮陽夏的,正是這個石虎!
    “現在石虎許諾你入譙城,你是想做苟晞呢?還是王讚呢?”
    不光樊雅驚得冒了一身冷汗,一旁眾將士也冷靜下如果說石勒轉而進攻渦水北岸,那麽第一個倒黴的肯定是在前線拚殺的他們,而不是他們的主
    溫嶠見眾人沒有回答,心中了然,看來他們已經聽進去了,於是繼續說道:
    ”而如果是桓景一統譙地,你雖然入不了譙城,至少做個富家翁是綽綽有餘“
    ”主公!桓景是我們的仇人,你難道忘了......“一旁一個樊雅的謀士苦勸
    ”混賬東西!“溫嶠不等樊雅回應,就轉頭斥責道:”你自己糊塗就算了,難道想害你主子滅族嗎?”
    他回頭望向樊雅:
    “當初桓景許諾過,隻要你交出譙城,就不主動進攻渦水北自那以後,他有違背誓言嗎?”
    樊雅搖搖
    “你在北岸自稱譙郡太守,他有幹涉過嗎?”
    樊雅搖搖
    “那為何相信背信棄義的石虎,卻反過來懷疑信義卓著的桓景呢?現在沒了司馬睿的支持,反正你都不可能成為譙郡太守了,為何不趁著自己還有些實力,用一個虛名換取實實在在的功難道非要等石虎全取譙地,然後磨刀霍霍殺過來嗎?”
    “先生一言,如撥雲見霧!”樊雅欠身四旁的衛兵也嘖嘖稱
    溫嶠擺擺手:“別恭維我,我隻是看不下去蠢人犯蠢,來告訴你們活命的法子的!還不快拿地圖來!”
    樊雅不敢怠慢,命人取來羊皮地圖,遞到溫嶠身溫嶠也不道謝,一把奪過地圖,在地上鋪展開來,用手在上麵指指點
    “這裏是譙郡,啊不,現在是譙國渦水把此地分開成兩個部你在北岸,桓景在南而石虎正頓兵於譙城之
    “石虎的軍糧,運去淮河前線,需要在苦縣集中轉運,苦縣沒有防現在桓內史想借你們的道,從渦水北岸,一路偷渡至苦縣,然後一把火燒了那些糧
    “你們不需要出一兵一卒,聽明白了嗎?”
    樊雅慨然而立,拱手說:“讓道是當然,我們也會派人加入突襲的隊伍,北岸的渡船也會盡力協”
    四月十日,苦縣東麵樹林
    連夜的大雨恰到好處地掩蓋了桓景出城的動在雨聲之中,桓景連夜調集軍隊,借由運糧船渡往北岸,在急行軍之後,精銳兩千餘人重新在苦縣附近集
    寒暄之後,樊雅也折服於昔日仇人的氣魄,於是盡發軍隊協由於在基層士卒之中,昔日仇怨仍在,所以兩方仍分兩處紮
    此時城中守將康朱皮渾然不覺,依舊在和眾部將愉快地飲酒吃雖然苦縣孤懸渦水以北,確實有被樊雅攻擊的危前些日子,石虎少將軍已經明確告訴過他們,樊雅為人怯懦,且已被許以譙城,自然不會來
    於是這幾日,城中守軍隻管將譙地劫掠來的糧食,借由渦水水係調往後當然作為守將,康朱皮也高價倒賣了不少糧食給本地人,換來了大量財在加入石勒之前,他隻是一個賣履的胡人小販,隻是憑借年資高加運氣好,成為了一方守
    現在石虎將他調往後方,何不趁此機會撈一筆呢?
    “前日諸君幹得不錯,現在我們靠財貨之利,所獲之豐,遠勝過前線那些亡命”他舉起酒杯,向諸將祝酒:“在坐諸位,誰也不許向少將軍舉發我們私賣軍糧的事宜!”
    “我倒不怕少將軍來查問,隻是晉軍如果過來襲擾,劫掠了我們的糧草怎麽”一位剛剛加入石勒軍的晉人富商憂慮地
    他心中真正害怕的,倒是桓景的法原來桓景若抓住對方軍人,還會審判一下,依罪行選擇刑但是對於他那樣的己方“晉奸”,幾乎皆以叛國論
    “諸君隻管痛飲,有少將軍頂在譙城,晉軍若要到苦縣,除非天塌下”
    忽然,一聲驚雷炸起,好似天真的塌了下來,嚇得康朱皮手中的銅酒杯也摔在地
    “不好了!晉軍攻城了!”一個小卒衝進宴席,將所有人嚇了一
    康朱皮驀地站起,“什麽?多少”
    “大雨之中,看不清有多少,大概幾千是有”
    康朱皮趕緊離席,登城眺望,隻見數千軍隊分做兩處,向苦縣縣城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