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石勒的決議一

字數:3759   加入書籤

A+A-


    淮河北岸,石勒的大營
    朝陽照在潮濕的地麵空氣中滿是焦味與屍臭的味
    大雨彌日,隻有在偶爾天晴的日子,石勒的軍士才將成堆的屍體架在木柴堆上點燃,微風中,幾柱青煙斜斜地擎天而無論是剛剛死掉的軍士,還是在大雨中被浸泡了數日的腫脹屍體,無論生前是尉官,還是最底層的哨兵,都架在柴堆上燃
    士卒們寧願在淮河岸邊巡邏,也不願去承擔焚燒屍體的工石勒隻好強行下令,逼迫新附的民夫前去焚因為害怕前往焚屍人將瘟疫傳回營中,石勒又派騎兵將民夫統統射
    然而即使如此,石勒的老營依舊沒有幸免於難,士卒依舊一個接一個地倒而射殺民夫的傳言已經不脛而走,百姓都紛紛逃離石勒的駐地,石勒軍的補給愈發困難
    情急之下,石勒甚至下令讓士卒將屍體往淮河裏拋,然而南岸的司馬睿和王導早望見了北岸焚屍的景象,遠遠地避開河屍體反而汙染了水源,石勒營中的患者越來越多
    但石勒依舊不願撤離淮河,自從河北起兵以來,他不是沒有失敗過,但如此優勢之下,卻從未打得如此憋屈進退維穀之際,石勒在淮河岸邊,終於等來了石虎從譙郡撤回的兩萬人
    軍營中間的碩大穹廬下,石勒和諸將席地而諸將不安地注視著主帥,石勒則緊緊盯住中央的沙盤,手指焦躁地敲打著地
    “石虎那小子還不來嗎?”
    “報大將軍,少將軍自從譙城撤軍以來,整日縮在營中,不肯出來,說什麽自己沒有戰敗,全是被叛徒拖”
    這個混賬東西又在發什麽瘋?石勒沒有心思去想石虎的事,隻得草草應付道:
    “讓他一個人去靜現在人來齊了,我們開始商量
    “軍中疫病盛行,想必諸位早已知但現在我們軍隊實力仍在南岸之如此情況下,撤軍著實可惜啊......諸將有什麽辦法麽?夔安,你有什麽想法?”
    夔安剛剛抵達營中不久,見身邊諸將各個都有所顧慮,愣了半晌,方才進言道:
    “我軍目前的問題在於疫而疫病多半是因為軍隊離水近,濕氣濃重,隻要避開水域,就可求”他將手指指向沙盤西北某處,那兒是一片丘陵:
    “我觀葛陂之北,有一處高地,大軍退往彼處稍何況大雨過後,必有洪澇,大軍也可在那裏避水......”
    “將軍何怯也!”
    石勒忽地一揮手,怒喝一聲,打斷了夔安的敘譙城之戰中,夔安為求穩妥,行軍緩慢,早就令他極其不而此次歸來,原以為夔安和石虎會帶來譙地的糧食,沒想到非但沒有帶來半鬥糧食,反而多了兩萬張吃飯的
    此刻石勒與其說是斥責夔安的避水方案,不如說是發泄自己對譙地戰事的不
    夔安抽動著嘴角,猶豫半天,也不再敢說什
    見場麵陷入僵局,刁膺趕忙過來打圓場:“右司馬隻是打仗過於穩妥了,終究還是全軍而還了何況樊雅突然投靠死敵桓景,這誰想得到呢?”
    石勒緊盯著刁膺,眉頭依舊沒有舒展:“刁老,你有什麽看法麽?”
    “依我之見,目前疫病盛行,軍糧不濟,我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不過......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破”
    石勒一下提起了興致,支起腰杆,身子前傾:“此話怎講?”
    “之前在河北,我們也不是沒被王浚和苟晞打敗將軍還記得那時的老辦法麽?”
    “仔細說”
    “我們不如假意投降江東的司馬睿,然後送重禮給王導和顧榮,說我們願意替他們北伐,來掃平河這群名士往往重虛名而不知實利,又自大而清高,必然會被騙過”寒士出身的刁膺一向對名門高士頗有怨
    石勒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傾聽刁膺繼續論述著他的計
    “而且司馬睿現在正急於獲得名望來穩固江東,所以也需要擴大自己的支持,見我們投降必然放鬆警一旦他們從壽春退軍,接下來就好對付”
    見刁膺說完,石勒仰天長他讚同刁膺的想法,隻是沒想到自己縱橫中原,手握重兵,到頭來,居然還要走原來假投降的老路子,心中不禁感慨萬
    良久,他才回望四周,見諸將也不說話,隻好自己開口問道:
    “要不就這麽定了?”
    孔萇憋著一口氣,作為石勒帳下第一勇將,他自來淮河一帶後,一直憋屈得很,見刁膺獻策成功,自己也興奮起來:
    “待刁長史的假投降之計成功迷惑了晉軍末將願率精銳,乘夜突襲壽春城,砍了那幫吳狗的腦袋,占了他們的城池,吃掉他們的糧”
    一旁支雄見孔萇如此豪壯,想起自己兄弟被殺的慘痛,和在譙地戰敗的屈辱,一股氣血湧上心頭,他也拱手進言道:
    “末將也願前往突擊,從當塗進軍,到時候和孔將軍在丹陽會師!”
    石勒見部下有了膽氣,心中鬱結終於舒展開來,嘴角上揚,指著二人,笑著說:
    “這才是勇將的計策啊!來,賜予二人盔甲馬匹!”
    傳令兵不敢怠慢,自去帳篷外準備鎧甲名石勒環顧四周,心思曠刁膺一席話如撥雲見日:就算打不贏,還能騙過去
    此時他的目光瞟向坐在末席的張自從被從項城前線撤下之後,張賓來到淮河北岸,卻不獻一策,不發一言,對於這個之前的絕世謀士而言,這種情況實在有些反
    此時又見到張賓麵無表情,神色呆滯的樣子,石勒起了好奇之心:“張軍師,你有什麽話要說麽?”
    “我想的和諸位都不一鄙陋之見,也沒必要說”
    “但說無”
    張賓拱手道:
    “我要到將軍麵前,才能把話說清”
    難道有什麽事情需要保密?石勒一想有理,畢竟刁膺、程遐與張賓一貫不合,此二人皆在座中,確實需要回
    “上來吧!”
    張賓施了個禮,就緩緩走向石他來到石勒身後,略略一俯身,好像要說些什麽悄悄話的樣
    突然,他暴起,用手從石勒頭上揪下一撮頭發!
    石勒大怒,翻身一推,隨後起身,用力一拳將張賓擊倒在地,另一隻手抽出將張賓死死地按在地上,咆哮著說:
    “你他娘是要造反麽?”
    張賓狠狠地盯住石勒,喘著粗氣,眼神絲毫不退
    他偏頭啐了一口血,一字一頓地說:“將軍被拔了一撮毛尚且知道痛,可成千上萬的百姓因為將軍連腦袋都沒有了,遑論頭發——就算拔光將軍的毛,也不足以數落你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