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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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一支羽箭不偏不倚的擦著趙平戎的兜鍪過去,金屬的箭頭在鐵製的頭盔上擦出了幾縷火
    “娘的,再偏一點老子就交代在這裏了!”趙平戎一翻躲入女牆下,大口喘著粗
    “咋樣,多少韃子兵?”同樣靠在女牆上,手裏拿著皮囊,正用衣袖擦拭嘴角的水漬的高保權問
    “沒看清,但肯定不少,黑壓壓一片,大略估計也下不了一百!”趙平戎深吸兩口氣平複了下心情,扭頭看向高保
    “高瞎子,俺看這夥子韃子兵便是你招惹來的,前次都說了莫要射殺那小韃子,你卻就是不聽,這下好了,人家來尋仇了吧!”趙平戎猛的從腰間取下水囊,罵罵咧咧的說
    高保權在之前跟蒙古人打仗的時候折了一隻眼睛,所以也被人喚做高瞎
    “娘勒,趙瘋子你說的啥子瘋話?俺們夜不收殺的便是韃子,莫說那小韃子穿著盔甲,便是個放羊的,也得拿著首級去換酒喝!”高保權顯然不這麽認為,罵罵咧咧的說
    “上輩子殺人放火,這輩子做夜不收!媽的,這幫子墩軍跑了,便讓俺們來充數,看來怕是要做替死鬼了!”趙平戎聽到夜不收就來
    朝廷在九邊設防線,阻擋蒙古南下,而黑河墩位於無定河北岸,本身就是榆林重鎮的要害地,嘉靖十五年蒙古入寇,便是走這裏入陝西,好在被右都禦史劉天和所敗,可自打嘉靖後,蒙古人便鮮少來犯,黑河墩的防務也就鬆懈了下
    此地幹旱少水,環境也惡劣,不少墩軍都相繼逃亡,臨了便讓他們這些夜不收來湊數
    “就憑你?”高保權不屑的撇了撇嘴:“你這臭嘴,這輩子也就是做夜不收的命!若不是什長保舉你,現在還是個大頭兵呢!”
    趙平戎聞言當即便想反唇相譏,卻見什長楊兆從底下爬上了墩
    “吵吵什麽?韃子馬上要上來了,烽火點了嗎?”楊兆沒有嬉皮笑臉,打仗的事情不能不慎重,當即嚴肅的詢問
    對於楊兆,二人還是千服萬服的,都是過了命的交情,做夜不收能相識一年不死,便算是生死之交了,楊兆跟他們,不巧就是一年,當初一伍的兄弟,現在也就剩這仨
    “老大,且放心吧,早早點了,就是不知道波羅堡那邊來救需得多少時”高保權拍了拍胸口保證
    楊兆扭頭看了看被點燃的狼糞,衝天的黑煙讓十幾裏外都是看的到的,能做的事情,便是都做了,接下來便是看他們能不能活到援軍到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韃子兵擅長野戰,不擅攻城,隻要守好這段女牆,那便能挺到援兵來!”楊兆望向四周蜷縮在女牆後躲避箭雨的士卒勉勵
    “老大,放心吧,大夥兒都不是生瓜蛋子,韃子兵不出點血還想奪墩?問問俺這狼牙棒答應不!”高保權舔了舔嘴唇,獰笑道,順手抄起了放在地上的狼牙棒,狼牙上還有斑駁的血跡,看起來格外瘮
    楊兆點了點頭,趙平戎,高保權都是跟他從死人堆裏滾出來的,沒理由不
    就在這時,幾根鉤索刷刷幾聲,投了上來,尖銳的勾爪隻一下便抓住了夯土的城牆,蒙古人來的急,根本沒有時間打造攻城的工具,於是便用鉤索來進行攀
    “砍!”楊兆大喊一聲,拿起手裏的腰刀就往鉤索的繩子上砍去,其餘眾人也有樣學樣都開始使勁去砍那皮
    蒙古人的鉤索用麻繩編製,外麵還裹了層牛皮,除非用鋸,否則很難砍斷,加上黑河墩本就不高,不等楊兆他們砍完,幾個蒙古兵就已經翻了上
    到這個地步,砍繩子意義已經不大了,高保權嘴一咧,操起狼牙棒就迎了上去,頗為興奮的叫罵道:“狗韃子,給你爺爺送軍功來嘍!”
    相互攻伐這麽多年,蒙古與大明對對方的水平都心知肚明,蒙古軍隊裝備並不好,大部分都是皮甲,乃至沒有甲,頭上戴著氈帽,若是論箭術那蒙古人確實是翹楚,但是若是論步戰,邊軍卻是不虛他們
    高保權虎步上前,抬起狼牙棒就朝著一個剛翻進來的蒙古人腦袋上砸去,那蒙古兵還沒回過味,狼牙棒就已經砸在腦袋上了,如同砸在西瓜上一樣,清脆一響,腦漿跟鮮血就飆的高保權滿臉都
    “高瞎子,你它娘的節約點!砸成這樣,兵部又它娘的勘驗不過!”趙平戎拿著長柄的樸刀將兩個蒙古兵逼的連連後退,看著高保權一棒子敲碎了韃子的腦袋,一陣心
    “瞎叫啥?這囫圇腦袋,也是人王把總的,跟你個莽漢有毛關係?”高保權又是一掃,逼退一個近身的蒙古兵,大罵
    兩人是越戰越勇,蒙古人奈何不了這倆分毫,其他的士卒見兩人凶悍,也都圍繞著兩人身邊作戰,而楊兆這邊則是彎弓搭箭,看著那些剛剛翻上來的蒙古兵就是一箭過
    “莫要散開了!結陣作戰!”楊兆厲聲指揮道,蒙古人雖然人數多,但畢竟是攻方,一次上來的人並不多,隻要不讓他們在城牆上有立足點,那麽便不會淪
    當然,問題也不是沒有,蒙古人人多,不停的衝上來,必然大量消耗明軍的體力,現實中的廝殺不比電視劇那般輕鬆,殺一個人都是需要很大的功夫的,所以隻有結陣,讓士卒不斷輪換廝殺,才能最大程度保存體
    楊兆的指揮吸引了蒙古人的注意,一個穿著布麵甲的蒙古兵似乎是分辨出了楊兆的指揮官身份,當即哇哇的亂叫著衝過
    這蒙古兵著了甲,定然身份不低,楊兆也不敢輕敵,丟下弓箭,抄起腰刀就迎了上
    蒙古人拿著的是彎刀,但草原鍛造技術無法跟內地相提並論,自然武器的質量也差了不少,哐哐哐幾下,都被楊兆隔檔開,幾下下去,蒙古人手上的彎刀就已經崩了幾個口子出來
    這蒙古兵力道不小,震的楊兆虎口發麻,不等他喘息一二,蒙古人的彎刀又照著麵門下來了,楊兆猛的一擋,又是“哐!”的一聲響,火花都迸射出來
    楊兆沒有再給這個蒙古兵機會,猛的順著他的刀勢將他的刀卸向右手,然後瞅準機會,對著中路大開的蒙古兵,猛的一下將刀尖往他的腹腔戳了過
    這都是戰場上血的教訓,刺擊總是比砍擊好,刺腹腔總是比刺胸腔好,胸腔的肋骨很容易卡住刀刃,而柔弱的腹腔就是沒有這個問
    這一下來的快準狠,刀尖很容易就破開了蒙古人的布麵甲,楊兆沒有就此作罷,雙手死命握住刀把往那韃子兵的腹腔裏麵按進
    蒙古兵被捅破了肚子,也是大駭,不敢硬抗,丟了手上的彎刀,用手一把握住楊兆的刀鋒,想要阻止楊兆往裏麵深
    鮮血順著刀刃一滴一滴往下流,楊兆雙目血紅的盯著同樣殺氣盈眶的蒙古兵,四目相對之下,兩人都知道生死必須見個分
    楊兆暴喝一聲,猛的用力旋轉刀把,然後往著斜上方就是一
    這一下就相當致命了,旋轉刀把攪碎了蒙古人的內髒,而最後一拉則是再次擴大創麵,鮮血瞬間就噴了出來,蒙古兵幾乎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然後無力的迎麵跌在了地
    殺人,對於邊兵而言,就跟日常吃飯喝水沒什麽兩樣,幾年的廝殺漢生活,早就讓楊兆褪去了二十一世紀的和諧與天真,死亡,在天啟年,就是司空見慣的事
    楊兆看著趴在地上的蒙古兵,知道是死透了,麻木了抹了抹眼睛上的血跡,然後又迎著朝下一個目標去了......
    廝殺從下午一直到了黃昏,在楊兆的指揮下,明軍以五人為一排,輪換作戰,加上楊兆他們都穿了綴著鐵片的布麵甲,麵對穿著皮甲的蒙古人有著天然優勢,蒙古兵一時之間也奈何不得他
    黃昏時分,總算是吹了退兵的號角,百餘個蒙古兵翻身下了城牆,往著昏暗的草原上退
    城牆上,零零散散躺著二十幾個蒙古人,十幾個已經斷氣的,還有幾個還能喘氣的,蒙古人退的急,也來不及收屍體
    明軍這邊兩死一傷,傷的那個被長矛捅穿了脾髒,嘴裏冒著鮮血和綠水,眼看是活不成
    “怎麽樣,還能救嗎?”楊兆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受傷的士兵麵前,趙平戎正在查看那士卒的傷
    之前他做過馬夫,也會給馬看病,雖然人是人,馬是馬,但總歸是比啥醫學知識都不懂的人強的
    這句話其實多少有些沒有必要,看著士卒嘴裏不斷湧出來的血和膽汁,楊兆便已然知道,多半沒救
    “唉,傷了肝脾,救不了了”趙平戎無奈的搖了搖頭,受傷的士卒叫孫六,家中排行老六,所以以此名之,至於大名是什麽,他也從來不
    楊兆走上去,蹲了下來,握住孫六的手,一年來見慣了生死,心中難免有些麻木,但對於手下士卒的折損,他還是會忍不住難
    “孫六,可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孫六眼睛睜的老大,死死盯著楊兆,嘴裏嗚嗚咽咽,卻說不出一個字,嚐試了良久,終於緩緩抬起了手,指了指腰間的荷
    楊兆會意,伸手將荷包扒了下來,荷包是用粗布縫製上麵還打著幾個補
    楊兆皺了皺眉頭,將荷包裏的東西抖落了出來,卻見裏麵隻有一塊碎銀子跟幾枚銅錢,孫六看著楊兆手上的東西,像是鬆了口氣般,頭一歪便是沒了氣
    “這是孫六這幾年存下來的軍餉,想來是想給他家老母送回去......”一旁跟孫六素來關係交好的袍澤哽咽道:“他才十六歲......老家就是榆林的......聽說家裏就一個老母
    楊兆聞言歎了口氣,伸手合上了孫六的眼睛,然後將這些銀子跟銅錢又裝了回
    “這次陣亡的兄弟,名字都記下來,等王把總他們到了,我自會為他們請撫”楊兆歎氣
    撫恤?明軍現在連軍餉都保證不了更不要說什麽撫恤了,去年死掉的兄弟,除了發了一堆屁用沒有的寶鈔外,便啥撫恤都沒有
    趙平戎,高保權他們之所以信服楊兆,很大程度就是因為楊兆拚著自己挨餓,也會把手裏的軍餉節約出來,發給陣亡的兄
    在明末這種軍官不把士兵當人看的大環境下,楊兆這種行為已經算的上是突破道德高地的存在了,自然,他手下的士卒也都願意為他用命,若是換了其他明軍,早早就丟了官長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