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為愛人而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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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覺對任何人來說都很公平,隻要閉上眼睛就可以了,這一點令承美多少有些心理安慰。沒過多久,她就發現自己再次在夢中見過了從未有過卻又好像真實發生過的一幕幕。比起幻想世界裏美妙的一切,這場夢簡直是救贖。承美很難接受那些現實,但她曾聽說夢都是以記憶為基礎的,看不見東西的日子越久,記憶越多。

    “你這是幹什麽呢?我問你,你的手這樣是要做什麽?”

    “就算真的發生了你說的那種事,你又能拿什麽證明一定就是我幹的!背著書包的就一定是學生嗎?不會是故意打扮成這樣到處惹是生非後敲詐別人錢財的花蛇吧?明明自己就是不知自重的家夥!我告訴你,說話得有證據!否則就是汙蔑?!”、“沒有物證,那滿滿一車人呢,總能有目擊者站出來給你當人證吧!人呢,人呢,你嗓門不是很大嗎?叫一個出來試試啊!”

    睡夢中的承美腦海中,再次掠過在公交車遭遇色狼時的情景,曾以為親切和善的人們說的一句句“年輕人怎麽能這樣,難道坑蒙拐騙沒有下限了嗎?”、“明明是自己穿的招搖,怎麽把錯都推到別人身上,看到別人黑看不到自己黑嗎?”之類的話語,讓承美不知不覺間既委屈又傷心。承美最後一次環顧著四周,那副表情扭曲得還不如大哭一場,不管是誰,看到有人這樣都不會視而不見。

    “我看到了!明明就是這個大叔這樣侵犯了那個女學生,我可以證明。”

    “零向量可以有很多個方向,卻隻有一個長度。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她像我一樣專一唄,明明可以有很多個朋友,卻隻有一個你,值得我真心守護。”

    “把作業本拿來!”

    煜誠從承美手中搶走了那本沒有做完的習題集,每道題都隻是用圓珠筆劃了線。煜誠失望的將習題集翻到最後一頁,視線停在了沒有作答痕跡的最後一道題上。

    “李承美,功課落下這麽多,怎麽還有心思開玩笑?難道你還想掛科嗎?”

    “掛科難道不好嗎?在我看來我和煜誠學長的關係全是靠掛科拉進的啊。我倒是盼著能多掛幾次呢。”、“其實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我發現數學公式還是很好背的哦。比如這條,如果我的心是x軸,那你就是開口向上、Δ為負的拋物線,永遠都在我的心上。還有啊,如果有一天我們分居異麵直線的兩頭,那我一定穿越時空的阻隔,劃條公垂線向你衝來,因為沒有你的世界我一刻都不想逗留。”

    不知不覺間,承美和那個熟悉的男人好像已經相處很久了。餐車裏煮著雙皮奶、香噴噴的味道浸透了寒夜的空氣,把市場裏的每個角落都烘暖得軟綿綿的,前來排隊買密汁魷魚的顧客在攤子前排起了長隊。承美拉著煜誠站在人群的最後,心情就像蓋著暖和的被子,隻把頭微微露在涼爽空氣中那般愜意。

    視角瞬間又發生了變化,現在承美正站在婚禮的現場,而那個男人那張熟悉的臉龐再次清晰的呈現在承美的眼睛裏——是煜誠,居然真的是他!

    雖然找回失去的日常生活就像摸著盲文閱讀一樣緩慢,卻能把每一天生活的亮度提高一個階段,讓人有強烈的心理共鳴。

    越往洞的前麵走,越能在四周看到水影般晃動的影子,煜誠的聲音就像單調的音符忽遠忽近的在承美的耳邊縈繞。當逐漸適應了無始無終的聲音時,周圍變得更加明亮。在通道盡頭寬闊的空間裏曾經那個悍婦一樣的承美和委曲求全的煜誠再次映入了她的眼簾。

    承美睜開眼睛的瞬間,讓她驚嚇的是黑暗,埋首在夢中的時候,她忘記了此處是何處,甚至沒有察覺到在這期間,窗外的風已經停了。承美從床上坐起來,呆呆的抬頭望著好像原本就要破碎一樣顛顫的黑色玻璃窗,仿佛這是為了在夢中突然開啟另一扇夢之門而進入的寂靜。

    路燈不再搖晃,淡藍色的天幕如蠟燭的燭芯般凝視著煜誠的眼睛,煜誠轉頭看著熟睡的明曜。正在此時,電話鈴聲響徹起來。

    “你如果還還沒睡,我們到門口見一麵吧。”

    煜誠推開門走進走廊的時候,承美正在電梯間附近左右徘徊。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承美迫不及待的追上前氣喘籲籲又有些語無倫次的解釋道。

    “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法等到早晨了,我有一個一直重複做的夢,我和那個男人戀愛,結婚又生了兩個孩子,然後就生氣到仿佛要死掉一樣,我為什麽要一直做那個夢,那究竟是什麽夢,或者這就是我的前世嗎?直到我在最近的夢裏清楚的看到了他,那個男人又是誰,為什麽和鄭代理長著同一張臉孔。之前完全沒有辦法弄清楚的,現在你可以給我個明確的答複嗎?我和你之間究竟算什麽?我們隻是偶然嗎?或者你我之間真的隻是一個奇怪的夢嗎?”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條無形的臂膀拘束著煜誠的肩膀,好像有看不見的鎖鏈和沉重的鐵球拘束著煜誠的腿腳,使得煜誠動彈不得,連呼吸聲都變輕了,他就這樣被凍結在自己的麵前。承美連忙側著臉為了隱藏自己不佳的臉色,許久又呼氣似的問道,聲音平靜得令人害怕。

    “這麽一看奇怪的地方不止一兩處,鄭代理你知道我家在哪裏,包括知道我微小的習慣…”

    “承美…”

    煜誠試圖打斷承美,承美隻是靜靜的望著煜誠一瞬,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一段短暫的對視裏,承美臉上泛起的那神秘而堅定的表情令煜誠驚慌,那種眼神像是在某個地方徘徊,但又從未告訴過別人一樣。甚至從她開朗而知性的臉上,煜誠突然又讀到屬於從前那個承美的孤獨。

    “我總會在意你,媽媽和成妍她們那麽對待你,她們視你為親人。這一切都奇怪得不像話你不覺得嗎?”

    “承美!”

    就像看到腐爛到根的人那樣,承美突然用滿是敵意的嗓音拒絕再次試圖打斷自己的煜誠。

    “拜托你不要這麽叫我了,鄭代理你每次這麽叫我,我的心裏就很奇怪的覺得很悲傷很難過,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對待這種很奇怪的心情。鄭代理你告訴我這是什麽?我和你之間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們曾經發生了什麽啊?”

    “我們曾經是夫妻啊。”

    煜誠的解釋如雷貫耳,承美逐漸變得沉默寡言,並用一種對方像是在說不置可否的話一樣的眼神望著煜誠。妻子的臉色正在急劇變壞,即便是在陰暗的燈光下也能看得清楚。原本像葡萄一樣盈動的眼睛也漸漸埋進茶褐色的霧氣裏。看著如此震驚心痛又無助的承美,煜誠感覺體內有股說不清的痛楚像微弱的電流一樣隱約的從妻子的身上傳遞到自己身上,他想要擁住承美如白菜葉子般耷拉著的肩膀,但卻被承美無情的推開。

    “你說什麽?!你剛剛說的那是什麽意思啊?”

    承美用略帶朦朧光彩的眼睛久久的凝視著煜誠又失魂落魄的笑了笑,煜誠頓了頓,隻好硬著頭皮和盤托出道。

    “我們曾經是一對夫妻,你和我曾經結婚了,我們共同生下兩個孩子。你肯定會質疑這個瘋子到底是在說什麽,也一定無法相信我,畢竟連親自經曆這一切的我都無法相信,可是你在夢裏看到的那都是真的。我們在單純的年紀遇到了彼此,我們很相愛,我們如期望的那樣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可是,我們在婚後都變了,我們變得不再像從前的我們,就像人們常說的婚姻就是愛情的墳墓,在我們那段失敗的婚姻裏,爭吵、埋怨、冷戰逐漸代替了原本的幸福,成為了生活的主旋律。是我的冷漠讓你變得越來越孤單,而你也變得很陌生很可怕,無數次讓我有了逃離家的念頭。就在我們的關係僵化到不能再僵的時候,然後某一天發生了那樣無法相信又難以置信的事情,在那條偏航的路上我回到了過去,回到了我們當初相遇的那一天。我在公車上再次和你相遇,可我卻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無視了你的處境。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我的身邊躺著珠鉉,我的妻子真的換人了。”

    “你撒謊!!!”

    承美惱怒得額頭通紅,但眼睛卻像馬上要哭出來一樣。煜誠隻好用深沉的聲音繼續回答她。

    “我知道你會難以置信。但那都是事實,就像從前的你我是夫妻這也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啊。”

    “鄭代理你是不是科幻電影看太多了啊!”

    承美仿佛很吃驚的樣子,緊接著就像個剛剛生了一場大病的孩子一樣臉上掠過一絲淒涼的神色。

    “你說的這些實在…實在是太荒唐了,如果我的心意真讓你那麽有負擔的話,請你如實告訴我吧,別總扯些不可理喻的借口。”

    “可那都是真的,承美。”

    承美沉默了,沉默中夜幕更深的籠罩下來,天與地融合成青色的一體。在某一瞬間已看不清界限。遠處閃爍的燈光也漸漸的離他們遠去,而承美的視線就像從前世破空而來一樣,感覺越來越遙遠。

    目送承美離開後,煜誠關上門轉身走向衛生間,又在鏡子前停住。乘著寂靜的晚風,承美洪亮的嗓音再次穿梭在煜誠的腦海。煜誠的臉跟出門前沒有什麽變化,沒有明顯的受驚也沒有難過,可是原本平靜的臉上好像有一絲裂痕,那道裂痕看似是被很久的忍耐和自責一點一點堆積起來的,而且此刻已經從邊角開始漸漸坍塌。

    巴士在夜路上行駛了很久,承美坐在第一排盯著前麵的車尾燈。時間一久眼睛發疼,流下了眼淚。初次見麵時那個故意釋放***的煜誠;差點被車撞到時將我小心翼翼的攬在懷中的煜誠,;“鄭代理說你不喝咖啡,讓我給你買草莓奶昔。”記得我所有喜好的煜誠;將手放在我的頭上含情脈脈的望著我的煜誠;“聽說備藥箱裏的感冒藥是代理你放進去的”、“那個嗎?是藥師推薦給我的。”…在所有這些影像中,承美的腦海裏總是最先浮現出煜誠或坐或站在自己不遠處,明明很想靠近、很想關心卻總是故意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還有那些關於煜誠的夢,承美似乎總是忘了自己身在哪裏。車子慢慢駛入站台,承美就像潛水後浮出水麵的自由潛水員一樣,慢悠悠的重新回到家裏。

    媽媽和成妍正開著客廳的燈等著承美,承美走進門,隻覺屋裏的暖氣瞬間擁抱住了自己的身體,承美轉過身,看到她們的瞬間哭得像個孩子。

    “媽!媽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所以才會叫她女婿?還有你們到底都知道了什麽?拜托了請告訴我吧。告訴我哪些才是真的呀?”

    媽媽和成妍久久的陷入沉默,承美焦急的等待著她們肯定的回答,不知過了多久,承美跪在地上,拉著媽媽的褲腳,再次哀求著問道。

    “媽!媽你到底都知道了什麽?您告訴我可以嗎?”

    媽媽看了看成妍,閉了閉眼睛,然後安靜的、字字誅心的說道。

    “你也別太恨女婿了,煜誠他曾經對我們家做了很多值得感恩的事。爸爸離世後,一直是他在替你守著我們這個風雨飄搖的家,他還要麵對房貸、孩子、生活費,他的處境…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很難過可我又很難隻站在你的立場上,兩個人都太可憐了,不管是你還是他,連那萬惡的命運也是,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知道故事的結局,是不是可以在故事開始的時候選擇錯過呢,我知道把一個人當成全部去愛的那種感覺,我知道錯過了很遺憾,但那也隻是遺憾而已。”

    媽媽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刺痛了承美的心,她希望自己不要憎恨拋棄全部的煜誠,她希望自己能坦然接受錯過的人生。承美知道那是媽媽的真心話,但還是很傷心。媽媽帶著成妍回到房間後,承美繼續環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哭得通紅的臉上漸漸滿是眼淚和鼻涕。成妍還是第一次看見承美哭得那麽猛烈,她稀裏糊塗的站在門外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回響起回聲一樣的聲音,承美依然坐在沙發上撕心裂肺的哭,但卻不再是因為悲傷,在她的對麵仿佛有另外一個自己,在麵無表情的注視著哭泣的自己,承美在哭,腦子裏卻反而很寧靜,四周也變得空蕩蕩的。

    第二天清早,咖啡搭檔和敏荷陸續到崗後,本應坐在辦公區的主管美玉卻坐進了窗口工作區承美的位置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