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好像又下降了一點。
    薑旭眼底的醉意消散掉一些，砰地一聲將滿滿當當的酒杯放到桌麵上，倏地起身。
    葉寧被他嚇了一跳，“你這是要幹嘛？”
    薑旭看了眼腕表，意識也清楚了一些，“去商場。”
    坦白說，薑旭平常不常來他們組的酒局，所以葉寧並不清楚他的酒量大概多少，隻覺得他是醉倒要耍酒瘋了。
    酒吧旁邊那家是商場小的要死，沒有什麽逛頭。
    想到他那位老婆的囑咐，葉寧耐心哄他，“商場沒什麽好逛的，你就在這等你老婆來接吧，我的爺，我在這陪你。”
    薑旭是有點醉，但意識還算清晰，他動作比平常要緩慢一些，將手機放進大衣口袋後，他緩緩吐出三個字來，“外麵冷。”
    “所以待在這裏等你老婆啊！”葉寧都要抓狂了，明明是孟遠叫來的人，怎麽自個泡妞去了，留他一個大男人在這守著一個大男人啊！
    頓了一下，薑旭慢吞吞抬眼，“她也會冷。”
    他喝酒後說話都是半句半句地吐出來，“我給她買羽絨服。”
    葉寧真服了他，耐著性子勸他，“不用，外麵這麽冷，她一定會知道要穿厚一點來的。”
    薑旭充耳不聞，堅持要離開。
    正苦惱著，孟遠氣勢洶洶地來了。
    葉寧感動道“孟遠，你快……”
    話還未說出口，孟遠就動作利索地開始扒薑旭的衣服。
    靠。
    葉寧慌了，提醒他，“你睜大眼睛看看！他不是妹子，你冷靜點！”
    孟遠已經將外套扒下來無語地回了句，“我知道，天氣冷，唐茜外套掉水裏了，我來借件衣服。”
    葉寧“你身上不是有件外套麽？”
    孟遠頭也不回，“太短了，她穿的裙子。”
    葉寧一噎，“那薑旭怎麽辦？你不把外套給他？”
    孟遠說了好幾句話，但是酒吧搖滾樂太大聲。
    葉寧隻聽到了一句我也冷。
    “……”
    薑旭正好應景地打了個噴嚏。
    沉默一瞬，葉寧認命地帶他去隔壁商場買衣服。
    原以為薑旭已經冷到打噴嚏，會直接去男裝區，誰知道竟然一頭紮進女裝區，還對一件粉色的長棉襖愛不釋手。
    葉寧當心他被當成變態，膽戰心驚過去拉他。
    卻不想售貨員眼尖，見來了生意，以極快的速度上前，圍著這位帥哥，笑意盈盈地推銷起這款粉色棉服起來，“先生，看您長得一表人才，太太一定也非常漂亮，這款一定適合您的太太呢，沒有女孩可以拒絕粉色的。”
    薑旭狹長的眼眯了眯，從兜裏掏出錢包，“包起來。”
    葉寧以為他酒醒了，等他結完賬就要帶他去男裝區，誰知道這位爺忽然一溜煙跑去揉雪球了。
    雪球越堆越多。
    葉寧無聊地看著他堆，實在是閑得慌，索性隨便扯話題，“你為什麽突然回國呀？孟遠說你在那邊發展其實更好。”
    凜然的風將他的話飄進薑旭耳裏，他的醉意似乎消退了一些，緩緩轉過身來，表情好像也有點呆，和平常的冷臉有說不出的反差萌，他慢吞吞地舉起手中的雪球，吐出五個字來，唇一勾，“回來堆雪人。”
    雞同鴨講。
    葉寧選擇打電話叫溫清韻來商場這邊看薑旭丟人。
    雪越下越大了，薑旭凍得手有點發麻，盯著地上那顆已經被自己揉成團的大雪球。
    突然想起去年年底做的一個夢。
    那個夢到現在他都記得很清楚。
    那會兒還是大夏天，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刻意去關注溫清韻的消息，可是那天晚上不知怎地夢見她在雪地裏堆雪人。
    風很大，她穿著件厚厚的粉色羽絨服，還戴著頂兔毛帽子，寬大的圍巾往上圍住小巧的臉，隻留了雙明亮動人的眼睛露在外邊。
    雪花越飄越多，很快在她墨色的長發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她卻一點也不在意頭頂的雪花，反而堆地很開心。
    隻一眼。
    薑旭的心跳加速起來。
    他喉結滾了滾，抬腳走過去，走時才發現手裏多了把黑色的雨傘。
    他將傘撐開，頂開飛揚的雪花，每走一步，呼吸都發緊一次。
    溫清韻就在這時候揚起臉來，笑容甜甜，好像一點也沒有覺得他出現在這裏有什麽突兀，反而非常自然地將手裏小小的雪球晃了晃，“薑旭，要來堆雪人嗎？”
    茫茫雪色裏，他應了句“要。”
    -
    葉寧說的商場就在酒店附近。
    路過酒店時，那邊的燈一閃一閃地，晃地溫清韻眼花繚亂，原以為要找很久，卻正好碰上葉寧朝她招手，“你就是薑旭老婆是吧？你快把他領回去！”
    溫清韻也沒問他怎麽認出自己的，應了一聲，順著他的視線找過去，果然看到了正在玩雪球的薑旭。
    他沒穿大衣，隻穿了件單薄的白色襯衫，寬大的肩膀撐出荷爾蒙氣息的弧度，頂著幽暗的光，他微微蹲在路邊，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滾著雪球。
    竟然有點可愛。
    溫清韻正要喊他，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薑旭的眉眼帶著點醉意，眼尾微紅，在看到時，狹長的眼閃過一絲錯愕，雪球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頭一次見到這樣的薑旭。
    很奇怪的感覺。
    離的有點遠，看不清神情，不知道他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
    大概心情不錯吧，不然怎麽會有點呆萌的感覺？
    正這麽想著，薑旭猛地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步伐還挺穩？
    溫清韻愣了愣，剛想說他這朋友也不靠譜，哪裏像喝醉了。
    這個想法剛這樣冒出來。
    她就眼瞧著薑旭筆直且堅定地走向了柱子，咚地一聲，額頭直接撞了上去。
    疼痛感很清晰。
    薑旭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慢吞吞地轉過身來，臉頰微紅著，吐出幾個字來，“早上好。”
    “……”
    怎麽醉成這個樣子。
    溫清韻連忙上去扶他。
    溫溫軟軟的小手倏然貼上來，薑旭呼吸一頓，低眼瞧了瞧落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雙小手，撩起眼皮看過去，對上溫清韻那雙清明的眼。
    一秒。
    兩秒。
    三秒。
    溫清韻被盯得有點呼吸不暢。
    葉寧遠遠看著，以為兩人呢，忍不住豎起耳朵來聽兩人的情話。
    下一秒，薑旭開口了，“你怎麽在這裏？”
    溫清韻無語了，“你朋友說你喝醉了，我過來接你。”
    薑旭醉醺醺地唔了一聲，又像個好奇寶寶似地發問，“你是薑旭的什麽人？為什麽要來接他？”
    咬字還挺清楚。
    就是為什麽他喝醉了有一股傻裏傻氣的感覺？
    考慮到旁邊在看著的人，她心平氣和開口，“我是你老婆。”
    薑旭撩起眼皮，掃了她一眼，而後突然湊近來。
    葉寧本著非禮勿視的想法，趕緊轉過身去。
    溫清韻呼吸一顫，僵硬地看著他淡色的唇一點點靠過來，腦子突然一片空白。
    有冷風吹過來。
    薑旭的唇在離自己十幾厘米處停下，而後下移，修長的手指也跟著下移，下一秒，她的視線裏出現一個購物袋。
    溫清韻怔愣住的瞬間，看見他從裏頭拉出一件長款粉色女士羽絨服。
    他是真奇怪。
    這麽冷的天，大衣不知道丟哪了，還跑去買了件女孩穿的衣服。
    薑旭在冷風中緩緩地挑起半邊眉，忽然又變得吊兒郎當起來，“溫清韻，你關心我嗎？”
    溫清韻覺得莫名其妙，關心他媽為什麽要用問號？
    想了想，大概是為了在他朋友麵前炫耀自己有個孝順的媳婦。
    金主的這點需求，溫清韻覺得很有必要滿足，於是開口，“當然了，我很關心你媽媽。”
    葉寧忍不住笑出聲來，再看薑旭，似乎一瞬間僵住了。
    他樂了，好心提醒，“薑旭那是喝醉了撒嬌想要求關心呢，他是問你關心他不，不是關心他媽不。”
    溫清韻並不覺得這位小少爺會和自己撒嬌。
    她又不是他媽媽，為什麽要對她撒嬌？
    抬眼的瞬間，溫清韻倏地看見他漆黑的瞳孔裏映著自己那張素淨的臉，纖長的睫毛顫了顫，鬼使神差地開口，“關心和不關心有什麽關係嗎？”
    薑旭有些迷迷糊糊地垂眸。
    又一陣風吹過來，輕輕掀起溫清韻那頭海藻般的秀麗長發，酒精一點點湧上來，他喉結滾了滾，胸口一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細。
    溫軟的觸感讓他覺得好似一切都在做夢一般。
    又或許他真的醉了。
    總感覺她像轉瞬即逝的風一樣，隨時可能消失。
    “重要。”他開口，剛抽過煙的嗓子啞的厲害。
    頭有點疼。
    他有些迷糊地彎下腰來，就這麽握著她纖細的手腕，慢吞吞地補了一句，“為什麽不關心我？”
    溫清韻這才注意到他穿的很少，擔心他再這麽問下去，真要凍感冒了，急忙順著他說，“我怎麽會不關心你呢？我最最最關心你了。”
    薑旭頓了兩秒。
    忽然撩起眼皮，漆黑的眸直直盯著她，隨後緩緩扯出一個笑容，“答對了，給你獎勵。”
    他的語調上揚著。
    溫清韻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很像幼兒園的小朋友。
    她配合地問，“是什麽獎勵？”
    薑旭迷迷蒙蒙地盯著她那張臉看，慢吞吞地將羽絨服展開來，蓋到了她身上，眉眼一鬆，跟哄小孩子似的，開口，“獎勵你一朵小棉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