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刮著旋兒，紙片在路上季節開始變化，——一次重新再來的機
    小全拄著凳子走回家，推開院門，看到放出來的雞在打架，他急忙嗬斥：“嗨！停下！還得圈你”一步步走過去，彎腰摸那紅黃的頭，他覺得自己像個大人，耐心和它講道理：“小紅，你長得高就欺負人呐？以後不許這”那雞撥楞頭，躲開小全的手，低頭啄黑毛的雞愣眼啄旁邊的白毛的雞，小全用手扒拉開，“小黑你怎麽回事？”雞在籠子裏形成“秩序”，放出來就亂
    “小白”急急吃了兩口食，上一旁去槽子那兒鬆快了，雞吃食就放慢了速度；食少了，剩不好吃的，雞就漫不經心地了，開始左顧右小全拿起一根棍兒，一發現苗頭就撥開欲鬥的妹妹小玉幫著抓最不聽話的，抓不住，“小紅”的翅膀撲棱有季嬸做完飯出來，給雞又添了食，“小花”搶不上食，愣愣地，去北邊兒瞅瞅，到南邊兒瞧瞧，上不了前“槽子大了、換了新槽子也不行”季嬸抱小花到一邊，單給碗盛上小全坐凳子看看雞吃食，發起呆，他想起了二二舅在外地，得坐一天的火每次來都給他帶好東西，有好吃的，有小人書，有文二舅帶來了歡樂，也帶來自老人說，你想的人，是對你好的
    二舅來了幾次，他愛侄子，柔和似水，那是侄子們不忘的記二舅這幾次“串門兒”，也許是他的重大行動，也許不算是；但從侄子們角度看，這是他全部，美好的，不滅二舅來，小全都去借曉宇家的小酒盅，還有酒壺，那是一套的，給二舅用；用不是看，用好
    老人說，人得有盼頭
    期盼，讓生活改變，改變時間分布，把生命劃成“格兒沒有了等待，生活就會枯萎而
    弟弟小正在屋裏收拾文具盒——那是二舅給買的，把鉛筆格尺橡皮鉛芯倒在炕上鋪的一張紙上，倒出裏麵的灰然後給文具盒墊上新的紙，反複折疊，疊不好就拿剪子剪去一塊，大小合適了，把那些東西又放進去；上麵也加上折疊的紙，這樣上學路上背著跑，裏邊就不逛蕩妹妹小不點兒在旁邊看，想伸手，小正不讓，“上麵大小沒事”小不點兒長大了，不喜歡人這麽叫，爸媽重給她起了一個名，叫小小正合上文具盒，盒上有人兒，“髒！”小玉蹦高拽下晾繩上的毛巾，小正說：“那是擦臉”小玉說：“文具盒又不”“不髒就別擦”小玉拽舊毛巾，小正說：“那是擦腳”小玉去廚房取兩塊抹布，有一塊洗臉盆裏蘸了水，把文具盒擦濕了，再用幹的抹布蹭，“臉幹淨吧？”小正說：“磨壞的地方，你擦也沒”小玉說：“不仔我要有文具盒就不”東院兒的小成來了，說得獎得了一個，沒用呢，等我去小全說不用，你別給小成一會兒回來了，拿來倆家院子隔了牆，得從兩個門走，要不更近更
    西院兒的小誌來了，小玉舉起文具盒，說：“好吧？”“你有鉛筆擰子嗎？”小誌從兜裏掏出一個圓的東西，那是跟爸爸回來後給買為什麽回來？爸說最後一次了，老家不再回為什麽？老人不在，就斷了念想小誌回來了有些生疏，一趟房兒的隻上鄰居老季家，他和小正小玉說話不拘他不太出屋，偶爾去後院，大後院不去，生疏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他有了南邊“口音”，讓人笑筆插到圓孔裏，一擰，刀縫出來一些木屑，屑兒是連著把筆抽出來，筆尖削好了，木兒光溜的，沒有一絲刀
    小正說：“沒刀削得”小誌眯眼：“有這麽光溜？”“你的尖兒容易”小正拔鉛筆尖兒，小誌喊“幹什麽？”小正輕輕拿下筆鉛，給他看，“折了吧？”小誌用手背抹眼睛，小正說：“自己就折了，是斷在裏”給他又插裏小誌拔下鉛筆頭，重
    “爸回來了！”聽到腳步聲，小玉起來，站到炕季叔帶了一本紙，是出庫單，說：“你們演算”
    小正給小誌一小摞，兩人開始互相比著中間畫山，山峰起上麵畫太陽，圓圈外“發光”，四周畫七八個短旁邊有一行人字線的飛下麵畫船，一條直線，上邊有一麵帆，像一扇小誌說應該上邊大、底下窄，還得彎點，風在小正看了小誌的，把畫的帆用橡皮蹭了，重船上畫個人——一個小句號是腦袋，一條直線是身子通到腿，一橫線代表胳膊，橫線交一斜線，是拿著竹
    季叔說：“有帆了就不撐蒿”
    小誌說：“是篙不是”
    小玉說：“小誌你才認識幾個字？”
    小全說：“是念”爸說：“你們說的對，就按你們的我沒正規上過學，趕不上你”
    小誌又在船下邊畫上幾行波
    小全說：“小誌，你認多少字？”“300”“啊？”小正看了小誌一會兒，說：“你現在比你二哥認得多，比你大哥也多，都多？”小誌把右手揣兜兒裏，他的手上長了“六指手多一個指頭，叫“六枝兒”，有人就這麽叫他回老家，躲開不友好的人和他們的眼
    到一個新地方，一去就戴著手套，他的秘密不為人他先編好了借口，說皮膚感染，感染像傳染，挺讓人恐慌，那塊兒的人也不看不問隻是說話容易暴露“身份”，少說，少發言，慢慢改口姑姑是村裏學校的老師，各方麵都關照
    小誌懷念那裏的生活，常說後來，他上高中寫了作文《老家》，還推薦參加地區征文比賽，得了
    老家在關裏，河爺爺奶奶住在小山村，姑姑在鄰近的村
    姑姑的最小女兒叫小艾，天生就是高高的嗓門，和姑姑一這邊的春天來得早，許多人家院裏院外盛開桃花，村裏村外粉的白的連村邊緩緩流淌著水，水上漂著花瓣——也沒看見花小艾說：花落的時候就像雨，水上一前麵有花枝垂著挨著水這麽小的河，當地叫小溪，說是一條什麽河的源小溪很清，很淺，小艾在裏麵蹚著“哥，桃你吃不？”小艾涮著一籃豬食菜，她梗著脖子，好像用著全身的力氣我脫了鞋，下了小溪，她把花瓣扔過來，“嘻嘻……”露出不齊的白牙，笑得如激起的水別看在岸上曬得脊背火辣辣的，可水裏還我提著籃子在溪水裏，左右蕩了蕩，離水出來，在熱乎乎的沙土上站著，喊：“小艾，快上來，冰著了！”溪裏有小魚兒，清晰可見，上下左右嬉戲扭動，身體像是透明小艾彎著腰說：“我變成小”我說：“哎，水裏有長蟲！”她嘻嘻一個勁兒笑，“長蟲有啥呀，我還敢吃它的肝”我知道她不會上來，就讓她玩我躺在沙土上曬太陽，小風送來桃花的芳香，刺著鼻眼，我甜甜地睡著等我再睜眼，小艾不見我跳起來，用勁山那邊過來一群女的，她們提著褲腿，走在水“嘻嘻……”從人群後麵傳來那不敗的笑聲，小艾跳著跑，水花濺起老“上來，我給唱”我想個法她把手一撒，放了小魚，劈裏啪啦跑上我衝她眨眨眼，拎起了籃子，她明白受騙了，梗著脖子，站著不“好，我給你唱個歌，我先唱，完了你”我知道她是什麽也不肯落後“我先唱！”果然她中計她挺著胸脯，鼓起嘴巴：“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甜甜的聲音，像細音嗩她梗著脖子，搖動著身子，是那樣可愛……桃花盛開，不久會碩果累累……
    看見桃了嗎？沒老師說，有“浴乎沂，風乎舞雩”之境！
    小月問桃是啥味，小濤吃過，說那可好吃
    小誌小正一次次去合社，看水果罐頭，罐頭上有“畫”，然後回來畫桃杏蘋果鴨小孩問桃和杏哪個好？季叔說桃養
    後來，生活好了，他們吃桃杏，核兒留著，有的種在花盆，有的種在園子，有的用銼做成小筐兒，有的打磨做手串
    物換星移，生死兩茫茫，是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