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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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那道漩渦出現得有些蹊蹺。”

    伴隨著翻明和小倉界的飛行進入了平穩期,眾修士們終於鬆了一口氣。

    惟有薑宜看著界外,眉頭微皺,隱隱間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她被重淵祖師派來協助小倉界的萬象宗逃亡雲天界,別的或許不太了解,可對界海漩渦這一重要的通道,卻不得不上心。

    也正因如此,她才更覺疑惑。

    雖然界海漩渦有許多倏忽出現,倏忽消失的,可也都要有個過程,偏偏方才那個漩渦憑空出現,沒有半點準備的過程,且還恰好落在翻明前行的路上,未免太過巧合了。

    隻是看著手持銅杖的王魃立在界膜之上,目光湛然看向界海深處,平靜如水的眸子似是對許多事情都已經了然,想到方才翻明沒有任何遲疑地越過了那道界海漩渦,她的心不由得又放了下去。

    “以他那般縝密的心思,想來早已經有所察覺了……”

    回過神來,眼看著眾修士仍眼巴巴緊張地看著外麵,薑宜心念微動,驀然出聲

    “你們再看下去也是無用,不如利用好眼下的時光,好好修行,若是你們當中能出一個合體修士,方才當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不說別的,界海星辰圖這等寶物,便是在雲天界內也不曾聽聞,你們有這般機緣卻不懂得珍惜,著實可惜!”

    這話當然是說得輕鬆,一來正常化神修士想要修行到合體,動輒便以千年、萬年來算。

    二來,即便是修到了合體,以方才那頭六指先天神魔展露的能耐來看,隻怕尋常合體圓滿修士也多半不是對手。

    想要真的能夠在那尊六指先天神魔的手中從容脫身,哪怕是天縱之姿,若無特殊機緣,隻怕也要數萬年時日。

    隻是眼下眾人剛剛遭逢了先天神魔的打擊,此刻回想起自己當時的無能表現,皆是免不了心頭羞慚,如今聽到薑宜這般言語,正是氣貫心頭。

    知恥而後勇,當下一個個也不多言,朝著薑宜行了一禮,又對著界膜之上的王魃遙遙行禮,隨後紛紛離去。

    他們也是受了刺激,想他們昔日在小倉界內,憑著化神境的修為,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本想著小倉界流浪界海之中,自己也要大展身手,卻沒想到沒走出多遠,便遇到了當頭棒喝。

    方知化神修士,在界海之中實在也算不上什麽。

    見到了那麽多五階食界者被玄武隨手拍碎,連那隻兔子都能一口氣吞下大量的五階,甚至六階食界者,如今他們倒是都有種重回到築基、金丹的感覺。

    前方有路,大有可為!

    靈威子也重回地物殿符籙部繼續煉製懸空符,這依然是眼下極為重要的事情。

    轉眼間,方才還有些喧鬧的高台上,一下子便隻剩下了薑宜一個人。

    ……

    界外。

    小倉界的界膜之上。

    王魃手持銅杖,心神一分為二,一半落在了界內,一半則是落在了前方和四周的虛空。

    由於之前玄武擊碎大量食界者時,他趁勢收起,小倉界因此收獲了大量的混沌源質和雜亂道意,這些東西一部分融入了界膜,提高了界膜的少許防禦之力,一部分則是被提煉為世界本源。

    還有一部分則是暫時存了起來,用來應對不時之需。

    而吞了小部分食界者的粉紅兔子瘟魔,則是趁著界膜打開的空隙,逃入了界內,再次找到了大福。

    看著粉紅兔子舊病重犯,痛苦哀嚎,大福雖然不太樂意,但卻還是狠不下心,眼中閃過了一抹無奈,隨後還是將粉紅兔子體內的青黑之氣盡數吸走。

    青龍屬木,木主生長,善能克瘟毒。

    是以粉紅兔子的瘟毒,盡管讓大福備受痛苦折磨,卻也間接促成了它的成長。

    在忍受著瘟毒的痛苦之際,它的身軀也不易察覺地緩緩生長,身上的鱗片越發青翠,閃爍著玄妙的光彩。

    而連大福都受益不小,吞了不少食界者的粉紅兔子自是更為明顯。

    它跳到了大福的身上,感受著大福身上熟悉的氣息,眼睛都彎成了一道弧線。

    隨後打了個哈欠,也不理會大福願不願意,便驀然張大了嘴巴,從口中取出了一塊被鑿開的水晶,它懶洋洋跳到了水晶床上,很快便打起了鼾。

    大福也無可奈何,嘴巴微張,老夥計掘穴海獺便張頭張腦地溜了出來,看到粉紅兔子,眼睛一亮

    “牙!”

    隻可惜對方吞下了太多的食界者,已經不受控製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掘穴海獺無奈,隻能歎了一口氣。

    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睛忽地一亮,伸出手指,從自己胸口厚厚的絨毛裏抓出了一根毛筆,又從絨毛裏摸出了一隻比它手掌還要大的生蠔,伸指在微微打開的邊角處輕輕一掰,那生蠔便應聲而開。

    看著白花花的生蠔肉,掘穴海獺埋頭便一口呲溜吸進了嘴裏,感受著口腔中汁水四溢,頓時滿足無比。

    不過它沒忘了自己的目的,又從厚厚的絨毛裏抓出了一頭墨魚,對著生蠔殼輕輕一捏,頓時擠下來不少墨汁。

    隨手把擠幹淨的墨魚塞進嘴巴裏,倒著抓起毛筆,在盛著墨汁的生蠔殼裏蘸了蘸,隨後喜滋滋跳到水晶床上,對著粉兔子畫了起來。

    大福看著這一幕,眼神不由得有些怪異。

    而掘穴海獺幹完了這些,抓著毛筆,掐著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轉頭看到了大福身上的青色鱗片,頓時眼睛一亮!

    大福頓時心生惡寒,眼看著掘穴海獺手腳並用,靈活地爬了過來,它毫不猶豫地張開了嘴巴,一口便將掘穴海獺吞了回去。

    嘴巴裏,傳來了掘穴海獺‘牙牙’的不甘叫聲,不過大福並沒有理會。

    它緩緩盤下了自己的龍首,落在了水晶床的上方。

    雖然明知道丁二十二、二丫和白虎離得很遠,但它還是心虛地掃視了下四周。

    “應該……沒有龍看吧?”

    遲疑了下,隨後小心地伸出了舌頭,在粉紅兔子的身上舔過。

    被掘穴海獺塗得滿身都是墨汁的粉紅兔子身上,轉眼便恢複了原本的粉色。

    大福低頭看了眼,隨後心虛地連忙轉過了龍首,最後更是幹脆把腦袋埋在了自己盤起來的龍軀下麵。

    它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它把腦袋埋起來的時候,躺在水晶床裏的粉紅兔子眯起來的眼皮悄悄掀起了一條縫。

    兔嘴微微勾起了一點弧度。

    隨後它終於抵擋不住困意,匆匆睡去。

    睡著的同時,它的身上緩緩浮起了一層淡淡的青黑之氣,將它護住……

    將整個過程盡收眼底的王魃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透過界膜,看向大福的眼神有些怪異。

    本以為大福是條直龍,卻沒想到是條舔龍……

    不過他真不是故意看的。

    隻是擔心瘟魔身上攜帶的瘟疫毒氣會對界內有所影響,所以特意分出了一部分心神關注此事。

    而眼見事情的發展方向如他所願,他也不再多關注。

    心神快速地遊覽界內和道場。

    北俱蘆洲的地脈已經和觀陶界那片火山區域相互勾連,凶獸和真武者們也初步有了接觸,其他三洲則是一切如舊。

    道場之內,伴隨著倉浮子對觀陶界和大量食界者的吸收,靈氣卻是越發充足,受此影響,身在道場中的中低階修士們修行的速度也明顯提升了許多。

    而在界內不少元嬰修士們的身上,他也隱隱感受到了即將突破的氣息。

    他的目光掃過道場一角,那裏立著一座寺廟。

    正是大雪山轉輪寺。

    以戊猿王為首,這些僧眾跟隨萬象宗遷入道場之後,便沒有任何的動靜,整日誦經禮佛,參禪悟道。

    戊猿王也再次閉關,身上的佛性越發深重。

    這是他們的修行方式,王魃也隻是看了一眼,便不再過問。

    不得不說,道場內的環境,實在是太適合修士修行了。

    靈氣充沛,諸多道意自然顯現。

    哪怕是愚鈍之人待久了,說不得也能領悟出道機來。

    如今眾修士入道場內一年都不到,便已經有了明顯的進益,假以時日,小倉界內修士們的提升程度,簡直不敢想象。

    “如今隻差一個安穩的環境和足夠的資源了。”

    王魃回過神來,暗歎了一口氣,不過看到萬象宗萬法峰珠子秘境,他又微微皺起了眉頭。

    時間過去了那麽久,真武化身卻仍舊沒有孕育出來。

    它需要的血氣實在是太過驚人,即便禦獸部和靈食部配合,專門調撥了大量的靈獸血氣,卻依舊無法填滿真武化身的需求。

    好在也許是道場內靈氣太過充盈的緣故,這道真武化身元胎並未夭折,隻是明顯有些幹癟。

    麵對這種情況,王魃也沒有太好的辦法,他總不能為了自己的一具化身,便要將界內的靈獸都殺光。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真武化身元胎需要的血氣越多,也正說明了它的潛力非凡。

    心中想著這些,目光則是看向前方。

    前方的虛空一片空垠,他能感受到愈發激烈的風吹打著‘驅風杖’撐起來的球形防護罩。

    隻是在驅風杖的駕馭下,這些吹來的風都在一瞬間被王魃借助驅風杖調整了方向,非但沒有成為翻明飛行的阻力,反而借助這些風,加快了速度。

    這並非是強行驅使,而是因勢利導,是以消耗並不大。

    而初步煉化了這根銅杖,在這風災區縱橫,王魃感覺自己就仿佛成為了風本身,遊刃有餘,從容自在,漸漸的,竟是慢慢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特殊狀態。

    他本就掌握著風道頂級功法《乘風六禦》,在風道上的造詣,經過星辰圖的補足,單拎出來,絲毫不弱於昔日的呂莊眉。

    而驅風杖的第一道先天雲禁,也完全與風道有關。

    兩相參照,又有這於風災之中縱橫的特殊環境,更能感悟到風的狀態,如此交迭,他隻覺得心神之中對於風的領悟,近乎源源不絕!

    他盤坐在界膜之上。

    時而如撥琴弦,隨意地撥亂四周吹來的風。

    時而又以風為線,穿插四周,為翻明編織出一條暢通無阻之路。

    時而又化風為刀,劈斬虛空,引得無數風流湮滅。

    剛柔隨心,動靜如意。

    如此,在王魃的驅風之下,翻明馱著小倉界,不知疲倦地在這片看似平靜實則凶險的虛空中前行。

    而王魃自己,則是完全沉浸在風的世界中,對於風道的領悟,一日千裏。

    時間,就這麽一點點流逝。

    一日、兩日……

    一年、兩年……

    界外風聲不休,整個小倉界卻迎來了跨入界海之中,第一個平靜的時光。

    界海之中雖不記年,但在界內卻已經是三十多個年頭匆匆流逝。

    翻明的速度已經明顯低落了下來,哪怕四周的風吹送著翻明,但小倉界的重壓,卻還是讓它不堪承受。

    界膜之上,王魃的身影卻一直盤坐在原處。

    身上一塵不染,麵前的渾黑銅杖,靈光時而閃爍。

    道場內。

    薑宜皺著眉頭,收回了目光。

    看向麵前的靈威子,微微搖頭

    “他應該還在修行,他不在,咱們也沒人能把這些懸空符都用起來。”

    靈威子聞言倒是沒有說話,隻是看向界外,從這裏的角度,能夠明顯看到翻明的巨大羽翼扇動速度緩慢了許多,神色不由微沉

    “翻明怕是要吃不消了,它若是停下來,這周圍根本沒有混沌源質,無從補給,怕也是個大問題。”

    聽到這話,薑宜的神色也不禁凝重了些,皺眉道

    “王魃既然敢闖進來,應該是有準備,不過……”

    她掃了眼界外。

    這些年來,她放心不下,一直守在此處提防著界外有什麽危險,一邊修行,一邊觀察著界外的情況。

    隻是讓她意外的是,三十餘年飛下來,界外卻沒有半點異常。

    然而這片風災區域就像是永遠也飛不到盡頭一般,明明飛了那麽久,卻仍舊沒有看到任何不同之處。

    若非依稀能看到極遠之處的星星點點,她甚至覺得翻明隻怕一直都在原地打轉。

    這讓她心驚於這片風災區域之大,同時又擔憂於小倉界很可能會永遠困在這裏。

    說實話,有時候她倒是寧願遇上一些食界者,至少那還是活物。

    “不過這些年大家的提升倒也極大,這道場加上界海星辰圖,實在是效果非凡,連齊晏他們如今都快要一階道域圓滿了……”

    靈威子見氣氛凝重,話頭微微一轉,說起了另外的事情來,言語中不乏欣羨之意。

    他忙於煉製懸空符,根本沒有時間修行,是以原本和齊晏等人境界相似,如今卻是遠遠及不上他們了。

    薑宜聞言也微微點頭

    “如今不算我,道場內已有三位煉虛,三十餘年便有這樣的成長,這速度,哪怕是在雲天界也是大宗頂尖真傳的水準了……這星辰圖的確是了不得的悟道至寶。”

    忍不住感歎了一聲。

    她說的三位煉虛,一個是汲嬰,一個是長生宗的梁無極,另一人卻是占據了道場一角的大雪山轉輪寺裏的戊猿王。

    前兩人皆是很早便跨入化神的修士,底蘊比起其他人要深厚得多,如今有了道場和星辰圖的助力,自是當先邁入了煉虛境界。

    後者卻是在小倉界和翻明闖入風災區域不久之後,便自行引來雷劫,踏入煉虛之中。

    後者自不必提,其情形特殊。

    前兩人能這麽快攀升至煉虛,這其中,道場的作用自不必提,修士置身其中,道意自顯,間接等若是悟性提升了不少,又有海量靈氣溫養元神,輔之以星辰圖參悟,對於道域的構建,可謂是一天一個樣。

    “道場、星辰圖,還有之前去了一趟觀陶界……”

    靈威子語帶羨慕地補充道。

    “嗯,的確,見識另一處世界,也的確對領悟道域助益極大。”

    薑宜點頭讚同道。

    也正是有了轉世小倉界這一遭,讓她的領悟更深,如今重回煉虛,雖元神尚未恢複至巔峰,但論起道域,卻猶有勝過。

    “隻是還遠遠不夠啊。”

    薑宜腦海之中驀地想起了那尊六指先天神魔,剛升起的一絲自得便悄然消失。

    煉虛修士固然已經難得,但想要在界海中行走,未免還是太過單薄了。

    “也難怪都說唯有到了渡劫境,才能於界海自在行走。”

    感歎了一聲。

    正欲說什麽,卻驀然心有所覺,朝著界外望去。

    界膜之上,那尊盤坐了許久的身影,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手中握著銅杖。

    “副宗主修行結束了!”

    靈威子驚喜道。

    薑宜卻沒有說話,目光緊緊盯著王魃手中的銅杖。

    銅杖之上,兩道神秘的紋路無聲放亮。

    伴隨著這兩個紋路的亮起,渾黑色銅杖之上,竟緩緩綻放出一點點毫光出來!

    下一刻,這銅杖之上,渾黑色表麵竟寸寸脫落,露出了其中溫潤的玉質。

    看到這一幕,立在界膜之上的王魃露出了一抹笑容,高聲讚曰

    “驅風遊四海,東過王母廬!”

    玉杖入手,霎時間,四周激蕩的風浪竟悄然歇止。

    如臣見君,叩首而不敢輕動。

    王魃摩挲著這件玉杖,眼中露出了一抹喜愛之色。

    三道先天雲禁已經盡數煉化,如今他已經徹底掌握了這件先天道寶‘驅風杖’。

    煉化之後,他才知曉了這驅風杖的真正用途。

    心念一動。

    球形防護罩之外,大風如浪崛起,拱衛翻明和小倉界。

    翻明愕然懸停,而小倉界卻是脫離了翻明,憑虛而立。

    “三十八年未至,不過念你辛勞,便趁此歇息,過了這段……便沒有這般清閑時候了。”

    王魃負手立在小倉界界膜之上,玉杖懸在他身側。

    一道混沌源質,從小倉界界膜內浮現,迅速湧向了翻明。

    他的目光沒有看向翻明,而是落向了遠處。

    在風聲中,他已經聽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他隱隱能夠感覺到,留給他們安寧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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