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虛空破碎，若濁浪排空！
    三大法界四周。
    王魃立在渾沌青狐頭頂，背後九尾舒展，如箭倒懸，蠢蠢欲動。
    蓋真人華發微亂，劍光吞吐不定，其後立著花夫人，手執花瓣，似是隨時準備出手。
    晁天君高坐在萬獸之上，蓄勢待發。
    焦姓光頭大漢也顯了蛟龍本相，張牙舞爪，蛟須飄然。
    即便不善攻伐的空禪子，此刻亦是手握真空杖，緊盯著三大法界周圍。
    章屍之墟‘不歸’則是正麵牽製著三大法界九成的注意力。
    此刻三大法界原本重疊合一的狀態，已經被夏侯天魔突襲所打斷。
    三大法界顯化出來的提伯虛影也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對麵的章屍之墟卻是沒有錯過這樣的機會，雙臂揮動，巨大的手掌劃過虛空，拍向提伯虛影。
    每一掌皆都引動了整個界海的轟鳴！
    虛空劇烈震動中。
    三大法界中間處，天殤佛主目光緩緩掃過對麵的章屍之墟‘不歸’，以及周圍見縫插針，極盡幹擾之能事的王魃等人，眼中終於閃過了一抹決絕之色。
    幽幽輕歎一聲：
    “時機終究還差了一些，看來這一世，終究難成，不過……若是能為下一世奠定下基礎，雖死無悔。”
    他隨即看向周圍剩餘的這些僧眾們。
    看到這些僧眾們眼中的迷惘、恍惚、懷疑……
    緩緩搖頭，卻不再言語。
    下一刻，他低眉垂首，雙手合十。
    任外麵如何變化，卻自口中默念佛經。
    初時這佛經聲音微小。
    轉眼便即迅速放大。
    再一瞬，整個虛空，都縈繞著天殤佛主誦經之聲！
    對麵的章屍之墟‘不歸’雙眸之中幽藍火光跳動，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
    “小心！”
    不需要他的提醒，王魃同樣察覺到了異常，腳下的混沌青狐亦是不由自主地放緩了進攻。
    蓋真人收劍，晁天君按住了萬首凶獅。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緊緊盯著獨自立在三大法界中的那位老僧。
    佛經之中。
    他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燃燒，也許是因為造下的業力太盛，此刻身上的紅蓮之火遠甚於此前任何一位前代佛主，轉眼之間，其肉身便被燃燒殆盡，隻在原處留下一道虛幻的身影。
    遠處的王魃看到這一幕，心神震蕩，難以置信：
    “他瘋了麽？！”
    “以身供養？！”
    這一刻，他如何還看不清楚對方的選擇？
    竟是直接便以自身作為三大法界合一的最後一把柴火，徹底點燃了合一的進程！
    天殤佛主此刻的狀態顯然也已經與之前的九位佛主一般，完全拋棄了自己的一切。
    伴隨著一道巨大的轟鳴聲，原本隱隱有些分散開的三座佛像，這一刻終於完全重疊！
    章屍之墟‘不歸’立刻察覺到不妙，迅速出手轟擊提伯虛影，然而任其如何捶拍，卻已然無法阻止。
    三大法界重疊的刹那，這片界海虛空，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之中。
    絕對的寂靜無聲。
    明明虛空撕裂翻卷，明明周圍眾修士驚駭莫名，明明三大法界中的那些僧眾瞳孔震動……可這一切，卻似乎都被按下了靜音。
    直至三大法界在重疊之中，漸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酷似提伯的身影，完全從虛影中脫身而出。
    隻是那張原本屬於提伯的麵容此刻卻化作了天殤佛主的樣子！
    他雙手合十，身著黃色僧衣。
    似笑似悲。
    平凡到了極點，卻也慈悲到了極點。
    那雙充滿了廣博、悲憫的雙眸無聲掠過王魃、蓋真人、晁天君等人，最終落在章屍之墟‘不歸’的身上。
    即便不曾動手，可此刻所有被其目光掃過的修士，無不心神震蕩，頭皮發麻，隻覺自己仿佛一葉扁舟，漂泊於狂風暴雨的大海之上。
    任憑對方一念，便徹底淹沒……
    章屍之墟‘不歸’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厲聲喝道：
    “速速退走！”
    然而這話仿佛也引來了對麵天殤佛主的注意。
    他微微抬手，一道燦爛佛光便從指尖脫出，射向章屍之墟。
    這佛光似慢實快，眾人隻勉強捕捉到一道流光閃過。
    下一瞬。
    章屍之墟‘不歸’竟沒能做出任何反應，整個身軀便被這道佛光轟然擊飛，轟向了遙遠之處！
    竟是毫無半點還手之力！
    看到這一幕的王魃亦是頭皮發麻。
    他終於明白之前章屍之墟‘不歸’所說的‘等到它真正合一之後，便說不定了’的意思——在堪比玄仙層次，徹底合一的三大法界麵前，章屍之墟縱使再是強橫，也完全不是對手。
    “快逃！”
    這是王魃心中此刻生出的唯一一個念頭！
    這場奇襲，已經到此結束。
    他們即便竭盡所能，在夏侯天魔的配合之下，也的確將對方逼到了牆角，卻終究還是沒能料到這天殤佛主竟然有如此決心，甚至不惜以自己為代價，推動了三大法界的合一。
    三大法界一旦成功合一，也就意味著沒有打下去的必要。
    但某種程度上，他們雖然失敗了，卻也成功毀掉了無上真佛的未來……
    心念急轉，幾乎是在章屍之墟被擊飛的同時，他立刻縱聲呼道：
    “走！”
    這一刻，親眼見證章屍之墟被擊退，感受到‘天殤佛主’那充滿了極致壓迫感的輕輕一指，無論是蓋真人、晁天君還是焦姓光頭大漢，皆是神色駭然，聽到王魃的示警，也毫不猶豫地催動早已準備好的傳送陣。
    隻是讓他們心中一沉的是，傳送陣光芒剛亮起便又立即熄滅。
    遠處的王魃看到這一幕，心頭一震，目光迅速掃過遠處那尊占據了提伯虛影的天殤佛主，赫然便看到了那一雙充滿了淡漠的眼眸。
    “被他封鎖住了麽？”
    王魃心中微沉。
    對方此刻顯然已經達到了他難以理解的層次，他甚至都不曾看到對方有任何的動作，便直接封鎖了四周的虛空，完全斷去了他們離開的機會！
    餘光掃過，不遠處固定在虛空中的地火水風四杖也同樣不受控製地收縮！
    四杖開辟出來的通道，也受到極大擠壓，隱隱便要合攏……
    念頭急轉，他收起了混沌青狐，縱聲大喝：
    “都往我這裏來！”
    與此同時，王魃背部突然伸出一對近乎凝實的羽翼虛影。
    雙翼舒展，身形已瞬息閃到最近的空禪子身旁，袖中一吸，便將其收入袖中。
    又是一閃，便朝晁天君飛去。
    飛至半途，他心中驟然生出一股大恐怖之感！
    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覺一股無可抵擋的恐怖規則洪流從四麵八方轟擊而來。
    “砰！”
    洪流毫無阻滯地擠壓在王魃身上，瞬間化作了一團泡影。
    下一瞬，王魃的身影出現在另一側，麵色微沉，手中的蠶龍杖微微放亮。
    餘光急掃，卻見遠處的天殤佛主始終立在原處，隻是緩緩抬手，再度伸指點來。
    手中蠶龍杖微震，欲要構建出新的幻境，然而卻在那遙遙一指之下，竟如泡影一般，轉瞬消失。
    眼見這一指就要落下，一頭萬首雄獅從旁轟然奔騰而來，決絕地攔在王魃麵前，眼中似有悲意。
    這熟悉的目光讓王魃身軀一震，立刻反應過來，眼中難以置信：
    “晁師！”
    電光石火間已來不及說話，王魃卻在這決絕目光中讀出了對方的意思：
    “走！”
    王魃心頭大震。
    “嗡！”
    卻在這時，一道璀璨劍光在視線角落驟然亮起，隨即充斥整個視野，與天殤佛主點來的一指轟然相撞！
    針鋒相對！！！
    王魃甚至來不及看清，便聽到遠處花夫人悲怒交加的聲音：
    “哥哥！”
    “蓋真人？！”
    王魃心頭一沉。
    這一劍的橫攔，卻給了他與晁天君一絲機會，二人皆是果斷之輩，更是明白蓋真人此刻出劍的原因，毫不猶豫，便立刻衝出這片被天殤佛主一指鎖定之處。
    與此同時，這道璀璨到了極致的劍光與那佛光相撞後卻並未湮滅，盡管黯淡到了極點，一點劍光卻還是微微一閃，掠起不遠處的花夫人和焦姓光頭大漢，輕盈一轉，便即落在了王魃身側。
    劍光消散，露出蓋真人的身影。
    隻是此刻的蓋真人麵如金紙，氣息已然跌落至極致。
    看到蓋真人擋下天殤佛主一指，竟能回來，盡管明顯是身受重創，王魃還是不禁又驚又喜：
    “蓋道友！你、你怎麽會……”
    蓋真人擺擺手，目光盯著遠處一指點出後便不再出手的天殤佛主，自嘲一笑：
    “四大界大乘中，人皆知我擅攻伐，隻是我之劍，不出則已，出則必亡，亦要心與劍合，方能達到極致……”
    布滿密密麻麻碎紋的劍器在其身旁微微浮動，發出嗚咽之聲。
    王魃一怔：“蓋道友你……”
    蓋真人卻神色坦然：
    “我一心都在雲天界上，如今這一劍，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雲天界而出，我很快便要坐化了，煩請道友將我與諸位同道盡力帶回去。”
    聽得此言，焦姓光頭大漢和晁天君眼中都沒有多少意外之色。
    玄仙境界何等驚人，便是章屍之墟都難以力敵，蓋真人雖是大乘，但與之相比，也實在算不得什麽。
    能斬出這一劍，雖死猶榮。
    而花夫人則抓住蓋真人的手，無數花瓣湧入蓋真人身軀，卻隻覺空空蕩蕩，已是一副空殼，明明是大乘修士，此刻卻是淚如雨下。
    王魃心頭複雜，卻不敢耽擱，鄭重應下後立即將四人收入袖中。
    轉眼間，整片虛空中便隻剩王魃與對麵占據提伯虛影的天殤佛主遙遙相對。
    不知為何，明明占據絕對優勢的天殤佛主卻似乎並不急於出手，一指點出後，便不再出手，仿佛貓戲老鼠。
    王魃心念急轉，眉心豎眼快速轉動，掃視四周。
    天殤佛主與他過往遇到的所有對手都截然不同——足夠謹慎也足夠強大，更不會有自矜自驕之心。
    這一點，從當初自己尚還是渡劫中期，對方便絲毫不在意顏麵，親自蹲守章屍之墟附近，埋伏於他，便可以看出。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天殤佛主來說，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心中的信念。
    其餘一切，皆可拋！
    這等人物，本就有大信念和大毅力，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果然，眉心豎眼掃動中，他便見天殤佛主四周隱匿於虛空中的血管迅速蠕動，似乎正在尋找之前的供養者，這也正是對方始終不曾離開的原因！
    心中頓時了然：
    “是了！三大法界合一，消耗必然更甚之前，且這畢竟是玄仙層次，天殤佛主想要操控，必然也需要時間去適應。”
    察覺到王魃的目光，天殤佛主神色淡然，並無半點心虛，再度抬手點向王魃。
    王魃汗毛直立，立刻全神貫注，在其出手瞬間，背後雙翼一振，身形一閃，便迅速撲向地火水風四杖構建的通道。
    然而玄仙層次的一指何其強悍，盡管三大法界不以鬥法見長，可這一指落下，卻仍如附骨之疽尾隨王魃而去，更是浩浩蕩蕩，聲勢驚人！
    王魃毫不猶豫，袖中飛出一道青影，九根狐尾舒展，正是混沌青狐。
    感受到這一指射來的驚人威能，混沌青狐亦是頭皮發麻，心中怒罵卻不敢怠慢，背起王魃身形極速輾轉騰躍，騰躍間隙，更是喉頭鼓動，隨後吐出一道黑色神光迎向那一指洪流！
    這黑色神光蘊含混沌規則與滅絕氣息，神光掃過虛空，霎時間顛倒陰陽五行，混亂地火水風，與那一指洪流相撞。
    然而僅使其微微一頓，便即消散於無形。
    感應到這一幕的混沌青狐，三魂六魄都要嚇沒了一半，拚盡全力在虛空中急速跳躍，眼看就要衝入通道，那一指洪流也幾乎同時點來，眼看便要點在王魃和混沌青狐的身上！
    便在這時。
    一隻灰黑大手無聲攔在王魃身後，洪流撞在大手上，頓時將大手連同其主人一起再度轟飛。
    然而王魃和混沌青狐，卻是趁機一躍跳入了通道之中！
    王魃更是麵露驚喜：
    “不歸前輩竟然沒事！”
    遠處的提伯虛影上，天殤佛主麵容第一次露出訝異之色：
    “這身軀好生硬實！”
    遠處虛空中，章屍之墟在被轟飛之後，卻從虛空中緩緩站起，微微甩頭。
    灰黑色的身軀上竟無半分破損。
    他抬起頭，雙眸中的幽藍火光看向天殤佛主，更是再度發出一聲驚人吼聲，轟向對方！
    隻是耳邊卻忽地響起了王魃的聲音：
    “前輩休要戀戰，快走！”
    章屍之墟轉頭望去，便見通道中的王魃已然遁入其中，心頭頓時清明，不敢耽擱，提防地看了天殤佛主一眼，隨即行動緩慢走向通道。
    此刻天殤佛主無法動彈，四周那一根根‘血管’仍在虛空尋找供養者，盡管伸指遙遙攻擊，卻被章屍之墟硬以身軀抵擋，隻能眼睜睜看著章屍之墟借著他的指力，快步跨入通道。
    很快，這處通道迅速縮小，在閉合的最後一瞬間，四大法杖飛入最後一點通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