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延壽等一眾官吏和王釜等亭卒的目送之下，戴宗駕著馬車，載著劉賀，帶著二十多個昌邑少年郎離開了工官，向著來時的路走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氣溫比原來更炎熱了一
    戴宗和來時興奮激動的模樣有些不一樣，一個人隻是低著頭自顧自地駕
    而車後那些剛剛恢複自由身的少年郎也都一路無言，隻是平靜地跟在馬車後麵，有些魂不守舍地向前走
    時不時飛過的燕子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才能讓他們抬頭看一看，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
    也不知道他們是為北歸的鳥兒高興，還是為了自己的自由而欣
    氣氛有些沉默，完全不像是一支幾十個人組成的隊
    劉賀拿出那個綁了紅色麻線的水壺，擰開之後，大大地灌下去一
    微甜發苦而又帶著一點涼意的梅子酒流入喉嚨，讓劉賀不禁發出了一聲表示暢快的感
    這一聲感歎，驅散了工官那一幅幅慘狀在劉賀心中留下的鬱
    “來，戴卿也喝一口！”
    戴宗空出一隻手，接過來聞了聞，搖頭說道：“門下，下吏在駕車，不宜飲”
    “位，這梅子酒不算烈，就喝一口，去去剛才的喪氣！”
    戴宗砸吧一下嘴，喉頭明顯動了一下，但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駕車時不宜飲”
    “你與那禹無憂果然是一路人，真是無趣！”
    不過，劉賀也沒有再為難戴宗，他反手就把裝滿了蜂蜜水的皮壺扔進了他的懷
    “那就喝這蜂蜜水，但是要把蜂蜜水喝出酒的豪氣來！”
    劉賀說罷，在馭位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爬到了車頂
    “門下，小心！”
    戴宗想要去阻止劉賀，但是卻被劉賀靈巧地躲開
    “別停，繼續往前走！”
    戴宗無奈，隻能放慢了駕車的速
    劉賀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待他整個人都站穩之後，才朝著身後那群沉默的少年郎們喊了兩
    “喪著臉做甚，抬起頭來！”
    少年郎們如夢初醒，齊刷刷地看向了劉賀，但是眼中還有一些恐懼和敬
    “出了這工官，你們就不再是奴仆了，我希望你們能拿出一些少年郎的銳氣來！”
    “來，把酒打開，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喝第一口酒，一切從頭開始！”
    “來，喝！”
    劉賀昂起了頭，率先喝了一口，因為喝得太急太猛，他被酒水嗆了一下，整個人彎下了腰，猛烈地咳嗽了起
    劉賀看起來無比狼狽，但是不知為何，又讓那些少年郎有些動
    等他好不容易才咳完，臉上立刻就露出了一個燦若驕陽的笑
    接著，他把蓋好的皮壺扔到了離馬車最近的那個少年郎手中，指著他說道：“來，喝！”
    那少年郎有些遲疑，但是還是舉起了皮壺，抿了一口，接著抹了抹嘴，把皮壺交給了身邊的下一個
    一個接一個，少年郎們輪流喝起了那皮壺裏的
    以前，他們各個都是喝酒的浪蕩子，但是這一刻卻喝得很含蓄，但是在這含蓄中卻有一份決
    “好，好，甚好！”劉賀拍著手喊
    “回去之後，罰你們在城中打掃官道一個月，就當向昌邑城的百姓恕罪，聽到了沒有！”
    沉默了一會之後，少年郎們如炸雷一般發出了齊刷刷的聲
    “唯！”
    他們臉上的頹喪和驚恐一掃而光，再也不複存在
    劉賀這才滿意地回到了馭位
    “是不是在責怪我，沒有救下那個少”
    “下吏不”戴宗握著韁繩的手抖了一
    “那少年可憐，然而其他人也可憐，我就算救下了那少年，現在又怎麽可能救得下所有的人呢？”
    劉賀故意把“現在”二字說得很重，戴宗自然已經明白了，神情也有些緩
    “但是，總有一天，我會試著救下所有人”
    劉賀說完拍了拍戴宗的肩膀，坐回到了車廂中，在放下車簾的那一刻，他最後說道：“明天和馬延壽好好談，盡量多可買一些人回來，如果那少年還活著，就把他一道帶回”
    “”戴宗有些哽咽地說
    第二天，王宮裏的大部分人如同平常一樣忙
    禹無憂還在和田不吝交上來的那些做了無數手腳的賬目鏖戰；戴宗則再次乘著馬車去找馬延壽討價還價；帶回來的那些少年郎一大早就出了昌邑王宮，散到了城裏各條官道上清掃穢物；其他的郎中謁者們也都在忙著自己手裏的事
    反而是劉賀，終於有了一些空閑的時
    一大早，劉賀先是在扶搖殿裏默了幾十頁書，接著又畫了五六張新的圖
    到了中午，他又在廚房裏當著膳夫和奴婢的麵，用鐵官送來的一口新式鐵鍋抄了一道韭菜臘肉，並且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刨下了整整三碗豆
    當劉賀打著飽嗝走出膳房，準備再來一個被孔丘所不恥的“晝寢”時，禹無憂攔住了劉賀的去
    劉賀其實隻是一天半的時間沒有見到禹無憂，但是他驚奇地發現對方憔悴了不
    原本瘦削的臉龐更顯清減，眼下的黑眼圈也濃了許多，就連常年都是一絲不苟的“冠”戴得都有一些歪
    看來田不吝送來的那堆賬目還真是一塊非常難啃的骨
    “禹郎中憔悴不少，還是要保證身體，那賬目的事情有些進展了嗎？”
    “略有眉目，還需要一些時”禹無憂想了想，說道，“三日，還需三日，下吏就可以把所有的賬目都理”
    劉賀暗喜，看來又可以清閑幾天
    “這個速度並不算快，為何殿下麵有喜色？”
    “咳咳，寡人很滿意，不要妄自揣度！”怕被看穿的劉賀趕緊轉移了話題問道，“禹郎中找寡人，有什麽事情嗎？”
    “郎中令來”
    “已經到了？”
    “嗯，此刻正在昌邑殿中敬候殿”
    “知道了，寡人現在就”
    說完，劉賀就邁著大步朝昌邑殿的方向跑
    “殿下，君子不重則不威……”禹無憂不滿地說
    “寡人知道了，寡人知道了，禹郎中還是快些查賬去”
    劉賀說著加快了腳步，把欲言又止的禹無憂扔在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