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如坐針氈的昌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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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樂正在主簿閣和張破疾等人處理上計的事
    上計的各種數字可不是隨隨便便報往朝廷的,它相當於預算,到了年底,朝廷還會專門的官員來郡國逐一核查,看是否能完成,核查結果如果和上計的數字差距太大,那麽官員又可能當場被收印免
    所以,安樂在此事上格外重視,每天隻要沒有特別的政務要處理,他都會和張破疾等人呆在這逼仄的主簿閣裏,處理文書上的事
    上計的內容千頭萬緒,總共要統計十三項明細:境內倉庫之數,壯男壯女之數,老弱之數,官吏儒生之數,謀利為生者之數,馬、牛、芻、槀禾稈之數等
    縱然是張破疾這樣的公文老手,也要全身心地投入進去才能理清楚一個頭
    幸好這次得到了宮裏派來的李章的襄助,所以事情比以往順利了不
    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裏,各縣壯男壯女之數的名目就已經全部用圖表進行總和了,看著確實要清晰明了不
    雖然工坊造的新紙還要幾天才能送到相府,但是安樂對今年的上計事宜已經是胸有成竹
    今日,安樂也是一大早就來到了主簿閣,這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腿腳都已經麻
    就在他想站起來,到院子裏透透氣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沉悶的鼓
    在鼓聲傳來的那一刻,主簿閣裏的張破疾、李章以及幾個書佐都抬起了
    大家都聽得出來,這不是一般的鼓聲,而是相府門口那麵鳴冤鼓發出來的聲
    在大漢,打官司被稱為告彈,而這告劾又分為兩
    一種是事主直接到官府訴,也就是自訴;另一種是官吏察覺非法之事後的舉
    而能用到鳴冤鼓的自然隻有百姓自訴的時候,但是,敲鳴冤鼓也不是必須的步驟,因為百姓完全可以悄無聲息地把自訴的文書遞到相府
    所以說這敲鳴冤鼓是一個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的司法儀式罷
    敲鳴冤鼓的人不隻是要打官司,更是要申
    而且這冤往往還和官宦權貴有關,否則普通的布衣百姓也不會走這一
    因為大漢律令規定是不準卑幼告發尊長的,不管事實如何,告者都先要受到懲
    這意味著敲鳴冤鼓的案件一定是棘手的案
    而對於想要垂拱而治的地方官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最先想到的往往不是要查明冤情,而是對擊鼓之人心生厭
    這也就是百姓鳴冤而得不到好臉色的根本原
    縱使是安樂這樣的循吏,也仍然不能免掉這種想
    這是時代的局限
    鼓聲響了三通,主簿閣裏的人反應並不
    安樂臉色鐵青地站了起來;張破疾放下手裏的筆側耳傾聽;幾個書佐抬頭慌亂地看了一眼安樂,又重新低頭;唯有早已經知道這個安排的李章,全程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掛著一絲笑意繼續做著手裏的事
    “走,出去看”安樂說完,拂袖出
    安樂的這句話當然隻是說給張破疾這個主簿聽的,所以也隻有他一人跟著走出去
    主簿閣就在正堂的後麵,走過去用不了多久,所以兩人一路都默不作
    他們繞到正堂的時候,薑馭也剛好急匆匆地跑進來,手裏還捧著由劉賀一筆一劃寫出來的自
    “府外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擅自敲擊鳴冤鼓?!”
    安樂鐵青著坐下,張破疾一邊嗬斥著問道,一邊去跟已經跪倒在地上的薑馭拿那塊木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已經把事情給定了性:一定是有刁民想要鬧
    “是那、是這……”薑馭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愣是沒有說出“昌邑王”三個
    如果薑馭說出這三個字,就相當於在說“是昌邑王那個膽大包天的人擅自擊鼓”,薑馭可不敢去觸這個黴
    張破疾有些惱怒,把那塊木牘麻拿到了手
    可還沒等張破疾去讀上麵的字,他就發現那薑馭的身後還跟進來了一個
    “禹郎中?你怎麽來了?”
    禹無憂行了一個禮,臉上罕見地帶著一絲戲謔的笑
    “要不然張主簿先讀一讀那自訴,然後我們再細細地聊一”
    張去傷更有些迷惑了,這禹郎中平日裏做事都很方正,為何今日如此孟浪?難道跟著那殿下久了,真會變得癲悖不
    張去傷把木牘湊到眼前,細細地看了起
    這字寫得實在是不敢恭維,也不知道這告主是不是為了貪便宜,請了不入流的儒生來替他們寫
    “具自訴人劉賀,居昌邑城西南之昌邑王宮,距相府一裏有餘,年十六今有少府嗇夫田不吝這,貪墨……”
    張破疾才念了這兩句,嘴巴就像被燙了一樣,突然閉上了,臉色蒼白地看著麵前那似笑非笑的禹無
    “這、這……殿下這是何意?”張破疾哆嗦著舉起了手裏的那塊木
    “這是殿下親自寫的自訴,怎麽,何主簿是嫌殿下的字醜,所以讀不下去嗎?”
    “禹郎中,鄙人不是這個意思,鄙人的意思是……”
    此時的張破疾和剛才的薑馭犯了一模一樣的毛病,吞吞吐吐說不出話
    那手上的訴狀就像一塊燒紅的木炭,收也不是,扔也不
    “禹郎中稍候片刻,我現在就去稟告安樂”
    “”
    張破疾一個眼神就趕走了跪在地上的薑馭,接著就急急忙忙地跑進正堂,把那塊木牘交給了安
    與張破疾的反應一樣,安樂剛看了兩眼,臉色就變
    但是他沒有停下,而是用手扶著額頭往下讀,越往下讀那是越頭
    “寡人受騙,身心俱疲,夙夜惶恐,迫叩賞驗拘究,並追錢糧,拿問不虛坐,伏乞!”
    安樂相好不容易終於把這份自訴讀完了,接著就又把木牘還給了對
    “去傷啊,剛才我沒有說過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吧?”安樂心有餘悸地問道,生怕自己剛才說過什麽冒犯了殿下的
    “倒是沒有,下吏似乎也沒有說過吧?”張破疾也試探地問
    “你我都是坦蕩之人,怎會說那些不成體統話呢?”
    “那就好,那就”
    相府的正堂內陷入了有些尷尬的氣氛,當尷尬散盡,剩下的就是慌亂與不解
    府門外的鳴冤鼓還在“咚咚咚”地響個不停,那一聲聲悶如雷的鼓聲擊打在安樂和張破疾的心上,讓他們心煩意亂,胸口似乎有一口老血,想吐又吐不出
    最後,還是安樂先鎮定了下
    “這殿下到底想幹什麽,莫不是真的犯了癲悖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