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天下？？”
    秦寬閉目思索，隨即輕笑一聲：“你將我關在這裏三天，就是為了問這個？”
    望著李自成得意的神采，心中不禁想到：“難不成這幾天他去清理內部亂黨了？問這個怕不是打算爭天下吧？”
    李自成哈哈大笑三聲，隨即命人取了三壇酒四五碟小菜擺到二人中間，“來，邊喝邊如果你的回答讓我不夠滿意，明早的太陽你就不用看”
    秦寬冷哼一聲，完全沒把這股赤裸裸的威脅放在心上，反而是開口問道：“何為天下？闖王問的是誰的天下？”
    “是百姓之天下還是皇帝之天下？”
    李自成想不出答案，開口問道：“百姓比之皇帝又有何區別？”
    秦寬冷笑道：“當今百姓之天下無非是為了兩個”
    “活”
    “而皇帝們則各有不同，但可以統稱為欲”
    說道這裏，秦寬略微想了一小會兒，然後又再度開口：“東北的滿清欲在入主中原，西南的張獻忠欲在割據一”
    “南邊的殘明欲在互相爭權奪勢，而崇禎則是欲在光複門”
    “至於闖王你……”
    秦寬不稱其大哥意在冷淡，不稱其皇帝身份意在鄙夷，稱闖王則暗指他的逆賊身
    “哦？我怎麽？”李自成似乎完全不在意稱呼，開口問“我跟他們又有何不同？”
    秦寬微微一笑說道：“你是蠢，蠢在什麽都不想，什麽也沒”
    “但你也是純，純在什麽都不想，什麽也沒想”
    “闖王的問題不如換一個罷，比如這天下之根本是什麽更貼切一”
    李自成聽完，不但不生氣反而卻大笑起來，“這天底下第一個看透我的人，竟沒想到是”
    “可百姓想要活著怎麽就不是欲望了？他們跟皇帝又有什麽區別？”
    秦寬似早有所知他的問題，立刻便開口回答道：“百姓的活是無奈，他們隻有這一條路，然而他們就連活下來都如此艱”
    “但你們這幾路爭權奪勢之人卻不止一條路可”
    “百姓隻能為了活而活，而你們卻不一“
    李自成又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這天下的根本究竟是什麽？”
    秦寬當即道：“百姓是人，皇帝權貴也是所以這天下的根本自然是”
    “若非如此，你闖王也不可能直入京師推翻大”
    秦寬的話正中李自成的意，但後者卻突然冷色起來：“你既知天下之根本，為何還要去幫那崇禎？”
    “你難道不知大明朝是因何而亡的麽？”
    秦寬驟然道：“我自然知道，政治上貪汙腐敗、宦官專權、民生上土地兼並嚴重，百姓負擔過重，最終導致民不聊生餓殍遍野，以至於天下起”
    “簡單地舉一個例子，朱姓皇室的人口太龐大了，以至於財政虧空時還要贍養這群蛀蟲，而且收取的稅銀又因為貪汙的緣故大部分都進了官員的口”
    “要養又沒錢、沒錢就加稅，百姓交不起隻能賣地當佃戶，士紳收了地憑著身份又能免稅，如此一來反反複複惡性循”
    “而那些佃戶歲歲年年起早貪黑，拚了自己的老命也不過是為了混一口飯吃，但地主士紳收多少稅卻完全看心”
    “被逼得沒飯吃，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以及家人活活餓死，為了活著，這些人要麽逃荒，要麽武裝起來反”
    李自成看著這一幅款款而談的模樣，心中怒火更勝，一巴掌拍在牢門的鐵欄上使得其嗡嗡作響許
    “秦寬！你既然知道大明朝敗亡的原因，為何還要幫著崇禎那斯！！”
    眼見李自成怒火中燒，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嘴上卻不慌不忙道：我有一亡國論，不知闖王意欲聽否？
    李自成喝道：“講！”
    秦寬輕輕吸了一口氣，悠然道：“其實無論哪朝哪代，他們亡國的原因都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們各自開國的基礎被打碎”
    “任何大一統的王朝，他們建立之初都是由三種勢力組成”
    “這三者分別是：君、臣、民，他們之間相互製約，又互相保持著平”
    而每個王朝的初期，由於連年征戰，土地的所有權被破壞，整個天下的資源都被釋放了出”
    “這個時候，無論是君還是臣，他們都可以肆意的去爭奪整個天下的利益，更可以交織在一起互相合”
    “因為整個天下太廣闊了，哪怕是東邊我虧了一些也立刻能從西邊補過所以每個王朝的初期都是極其興盛的，漢如此、唐如此、明亦如”
    秦寬頓了一下，眼神略微往李自成的臉上飄瞧他飲了一大口酒，似在琢磨，反應過來自己聲音停了又冷著臉嗬斥道：“快講快講！”
    看著他飲酒的模樣，秦寬也好奇這到底是什麽味隨即取了一個杯子倒了一半，一口下肚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股辛辣，反而溢出一股綿甜的味
    “這是什麽酒？”秦寬問
    李自成嘿嘿一笑，說道：“揚州的桂花釀，小子沒喝過吧？”
    秦寬搖了搖頭，不知該怎麽表達這種滋味兒，隨後又開口接著說
    “王朝到了中後期，整個天下的資源都被瓜分完畢，這個時候的三個勢力為了各自的利益就會勢如水火一”
    “之前三者的互相掣肘、互相平衡，在這個時間變為了各自的阻君開始掠臣虐民；臣開始欺君榨民；而民則不堪重”
    說到這裏李自成暗暗點頭，而秦寬卻止不住的搖頭起
    “到了王朝的中後期，若是君贏了，那便是中臣贏了，要麽篡位，要麽挾天子以令諸侯做個假皇”
    “而若是民贏”說到此處，秦寬的目光忽而在李自成的麵上掃了掃，“這便是天下起義，而他的代表就可以說是闖王你”
    聽著秦寬的話，李自成的精神卻為之一振，他知道麵前小子的嘴裏不止有這麽點東西，便當即催促到：“秦小子不要磨蹭，接著”
    秦寬剛打算接著說，卻忽然感到喉嚨幹渴，舉起一旁的水杯對著李自成晃了晃，雖然沒說話，但已然另有所
    李自成瞪了他一眼，連忙對著外麵呼喝道：“小子居然不會喝酒，還是不是個男人！來人！倒水！！”
    “不！取一壺好茶來！！”
    不一會，幾個獄卒連忙帶著茶壺小跑而來，隨後又被李自成趕了出
    “老弟，這茶如何？”
    秦寬抿了一口，笑道：“真不錯，又香又”
    但李自成卻沒給好臉子，當即嗬斥道：“那還不繼續說！”
    秦寬笑著搖了搖頭，一股無奈的樣子，隨後又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道：“所以每個王朝覆滅的原因都在於此，那就是三方勢力的平衡被打破”
    “但無論哪朝哪代，又或者出現怎樣的帝王將相，他們在麵臨這種情況的時候隻能夠變相的延遲這個過程，而不能消滅這個規”
    “整個天下就像是一張大餅，餅就那麽大，等到分無可分之時，就隻能夠靠著天下大亂來減少人口，通過戰亂重新打破資源的使用”
    “而這之中最簡單的例子，那就是土地且無論是漢、唐、明，他們的死因之中都包含土地兼並這一”
    秦寬思慮一下後又將問題拋給了李自成，“敢問闖王，現在可明白了我為何要想辦法幫助崇禎，而不是你了麽？”
    李自成思慮許久，最後隻得搖了搖頭，“小子快說！”
    秦寬再度抿了一口茶水，緩緩說道：“漢立國以前，支持他們的是貴族、功臣、外戚以及諸侯，但它們與皇權之間的利益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必會有一方跳出來挑戰皇權”
    “而唐的支持者是門閥貴族，明的支持者是則是與朱元璋相同的被迫害的窮苦百”
    說到此處，李自成忽而眼前一亮，喃喃道：“所以漢亡與外戚，唐亡與藩鎮，明則亡於我李自”
    “小子，我說的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