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鉛灰色的天光滲過晨霧，將破敗不堪的戰場映照成一片朦朧的慘白。
    三輛噴火百噸王在步兵們的協同下，以楔形陣緩緩推進碾過屍山血海。它們的履帶壓碎結冰的血窪時，還發出了玻璃般的脆響。
    不遠處，一個班的噴火兵在廢墟間不斷穿梭。
    沉重的的燃料罐絲毫沒有影響這群猛男的機動性，他們在戰場上展轉騰挪的樣子異常敏捷，仿佛是星際爭霸中火蝠和收割者的結合體。
    “三點鍾方向！”
    發現敵情的第一時間，領頭的班長立即舉手示意，指向東北方一片冒著青煙的彈坑。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三輛噴火坦克積極響應。它們的鋼鐵喉管快速轉向，與步兵們的站位形成了完美的攻擊夾角。
    “哢嗤！”
    十數道橙藍色的火龍呼嘯而出，晨霧在高溫中瞬間汽化。
    很快，彈坑裏傳來了非人的慘叫。幾個渾身是火的鬼子在坑底滾來撞去，但凝固汽油像瀝青一樣黏在身上，無論怎樣翻滾都無法撲滅。
    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惡臭，陣型正中央的一團團長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
    這種布料、皮革和人體脂肪燃燒後混合在一起的嗆人氣味，即便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一時半會也難以習慣。
    就在部隊準備繼續前進之際，一團團長突然在望遠鏡中發現了一處詭異的景象。
    前方不遠處，數十具日軍的屍體幾乎迭成了一座小山包。那些屍體堆砌得如此整齊，顯然不是戰鬥所致，倒像是他們拚死也要守護什麽東西。
    “等一下，所有人停止前進！把噴火器全部都收起來！”
    “二營長，你帶一個排跟著我，讓戰士們多拿衝鋒槍和輕機槍。他娘的，咱們八路軍為什麽沒有列裝一款塹壕槍，這需求我一定要反映給軍區和總部。”
    “裝甲五連的同誌！把你們的坦克開過來吧，給我們步兵打打掩護！”
    不一會兒，一團團長和戰士們便抵達了目的地，近距離看到了那座由鬼子屍體堆成的詭異小山包。
    借助逐漸強烈的陽光，他們清晰地發現這些屍體上布滿了蜂窩狀的彈孔，一看就知道是被多人集火而亡。
    安排完周圍的警戒工作後，戰士們從幾個方向圍住屍山，開始用步槍挑開一具具屍體。
    沒過多久，同誌們就在屍堆的最底下找到了一麵幾乎完好無損的少將旗，以及一位佐官模樣的日軍軍官。
    “團長！你快看，是鬆井節的少將旗！”
    “我們繳到鬼子的將官旗啦！”
    隨著二營長一聲興奮的呼喊，全排的戰士們呼啦一下就圍了上來。就連裝甲五連的T3485坦克車組，也紛紛打開艙蓋登高圍觀。
    人群中心，一團團長緩緩蹲下，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在觸碰到旗杆時竟然有些顫抖。
    他小心翼翼地拂去旗麵上的泥土和雜物，像對待易碎的瓷器般，將來之不易的少將旗一點點卷起。
    “慢點，團長你再慢點！這可是要送到總部，甚至是送到邊區的戰利品，千萬別弄壞嘍！”
    二營長一邊低聲囑咐，一邊遞上了塊嶄新的白布。他們把旗子裏三層外三層包好，最後還裹上了一件軍大衣。
    幾分鍾後，消息像野火般傳遍戰場。
    戰士們歡呼著把槍舉向天空，有人甚至激動得摔了個跟頭。
    “快，趕緊照相！把鬆井節，還有剛剛挖出的中佐屍體都照下來！待會我親自找架飛機，把所有素材都送到新華社的總部去！”
    “對了，把咱們的旗也拿過來，插在日軍卡車上一起拍。”
    “再過兩天，邊區就要通電全國，發起決戰總動員了，這些可都是絕佳的宣傳物料。”
    眨眼的功夫，一名護旗手從後方趕來。
    他軍裝上的硝煙還未散盡，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幹淨的布料。可手中的紅旗卻在晨風中亮得刺眼，宛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
    爬上鬼子的卡車後，護旗手深吸一口氣，緊接著將旗杆狠狠插進九四式卡車的薄皮車頂。
    這一瞬間，朝陽恰好穿透雲層，金色的光芒潑灑在旗幟上，將紅旗映得熠熠生輝。旗麵舒展開來的刹那，仿佛有千軍萬馬在布帛中奔騰。
    卡車的下方，54師的戰士們齊齊向紅旗敬禮。
    戰地記者舉起相機，將這一幕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鏡頭中，護旗手的身影如雕塑般挺拔，紅旗在硝煙中迎風招展，與遠處尚未熄滅的戰火形成震撼的呼應。
    此時此刻，朝陽、硝煙與紅旗共同構成了一幅永恒的史詩。
    它不僅宣告著戰役勝利，更象征著人民軍隊不可摧毀的信念。
    ······
    五分鍾後，戰地記者的相機裏已然塞滿了兩卷珍貴的底片。
    他正欲轉身返回師部報道時，一團團長突然的留住了他，下達了一個略微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命令。
    “小劉啊，先別急著走，還有一張照片需要你拍。”
    “護旗手，你去把青天白日滿地紅拿過來。兩天後，那可是莊嚴又肅穆的日子，我可不想讓某些蟲豸壞了同誌們的興致。”
    “精神點，拿出真本事來。你不是天天把什麽構圖布局、光影壓製、動態元素幹擾掛在嘴邊嘛，現在正是你展現專業水平的時候！”
    此話一出，戰地記者小劉先是一愣，隨即猛地拍了下腦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們54師雖說是綏遠軍區新成立的部隊，但骨子裏淌的還是115師的血。在全國總動員這種極為正式的場合，要是宣傳素材上沒有青天白日滿地紅，那不就成了授人以柄嘛。
    以光頭那小心眼的性格，以及果脯那幫顛倒是非的記者，指不定要在輿論戰場上搞出什麽文章呢。
    “好！我保證完成任務！”
    想清楚其中的利弊後，小劉果斷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舉機就拍。
    他讓紅旗占據畫麵左上方主體位置，將另一麵旗幟安排在右下角。緊接著又調整光線，使紅旗明亮醒目，另一麵則處於背光陰影中。
    待風吹過，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麵纏繞旗杆時，他立即按下快門。
    物理存在但視覺退讓，嗯，完美！
    ······
    1942年12月30日清晨，察哈爾萬全縣，綏遠軍區先遣部隊司令部。
    看著54師副師長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楊、蕭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後者向前邁了半步，用略微有些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
    “我再確認一遍。”
    “你剛剛是說獨立混成第15旅團，昨天晚上壓根就沒打算向南突圍，而是朝著你們和裝甲二師的陣地發起了進攻？”
    54師副師長迎著兩位頂頭上級的目光，腰杆筆直如鬆。他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聲音洪亮，一字一頓地再次匯報：
    “報告首長，您說得完全沒錯！”
    “其實昨天戰鬥打響的第一時間，師長就通過無線電向您和楊司令作了匯報。但受戰場和山地地形的影響，信號傳輸嚴重受阻。
    “更惡劣的是，鬼子特工隊趁夜切斷了我們與司令部之間的三條野戰電話線，這才導致備用通訊渠道完全中斷。”
    聞言，楊、蕭二人十分默契地點了點頭。很顯然，相比於前線的戰事，兩位司令根本不在意被敵人剪斷的電話線。
    不就是三十多公裏的通訊網絡嘛。
    對於現在羽翼豐滿，工業能力早已今非昔比的八路軍來說，這點電話線他們甚至不屑於修，重新鋪設三條就行。
    “行，我知道了。那淩晨作戰的結果怎麽樣，戰場打掃完了嗎？”
    54師副師長：“我出發的時候，戰鬥才剛剛結束，咱們大獲全勝。一團團長和裝甲二師的坦克連已經開始向戰場推進了，想必具體報告一會就到。”
    話音剛落，司令部的通訊員突然跑了進來。敬禮後，他拿著剛剛收到的電報，對正在交談的三人匯報道：
    “今日淩晨，我部與友軍陣地遭遇日軍獨立混成第15旅團突襲。該敵未實施炮火準備，僅以輕裝步兵發起衝擊。”
    “經兩小時激戰，我部依托有利地形，充分發揮火力優勢，將進犯之敵全部殲滅。”
    “為防日軍詐襲，我部待拂曉後始行戰場清理。現敵傷亡人數正在核查，但已確認擊斃敵獨立混成第15旅團旅團長鬆井節少將，以及多名佐官，並繳獲其旅團少將旗一麵。”
    “綏遠軍區54師師長，林士英。”
    前線戰報送達的瞬間，楊、蕭二人的表情猛地發生了變化。
    前者把帽簷壓低了幾分，還用拳頭抵住嘴唇輕咳。後者別過臉去，盯著牆角某處，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動著。
    考慮到作戰會議室內還有不少下屬，最終楊司令深吸一口氣，胸膛明顯起伏了一下，用刻意保持平穩的聲調說道：
    “我們受過嚴格的專業訓練，無論多好笑，我們都不會笑。”
    “不過這個戰果.確實有些出乎意料。“
    “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在兩位司令努力維持嚴肅表情的節骨眼，會議室的大門處突然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來者，正是綏遠軍區先遣部隊的參謀長程ZH。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緊接著又從懷裏拿出數份電報說道：
    “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沒受過訓練，看到好消息真的憋不住笑。”
    “好了，言歸正傳，你們都來看看吧。昨晚，各級部隊在察哈爾全境多點開花，現在僅剩多倫一處便可解放全省。”
    察哈爾雖幅員遼闊，但其戰略價值遠遜於冀省腹地，日軍華北方麵軍在此僅部署了獨立混成第15旅團等二、三線部隊。
    如今八路軍勢如破竹，已連克張家口、萬全、張北三座戰略要衝，光複察哈爾全境16縣，唯餘多倫一隅尚在敵手。
    這麽迅捷的攻勢，縱使古德裏安的裝甲集群見了也得直撓頭。
    部隊取得了如此戰果，怎能不讓程子H不開心呢。
    “好好好！快把電報給我看看，我要欣賞欣賞同誌們的豐功偉績！”
    楊司令接過電文，仔細審閱後，與蕭司令相視頷首。
    能在邊區通電全國的前夕成功收複察哈爾全境，這不僅是大功一件，還能讓戰狐的宣言多幾分底氣，更能為全國軍民注入強大的抗戰信心，極大鼓舞抗日鬥誌。
    為了這一石三鳥，他們綏遠軍區先遣部隊，必須在一天之內拿下多倫。
    念已至此，二位司令直接下令道：
    “傳我命令，讓裝甲二師的所有BT7輕坦，包括今天早上剛到的那一批，立即支援多倫方向的55師三團。”
    “12個小時後，我要看到紅旗插在縣城的城牆上！”
    多倫縣，是連接熱河與察哈爾的咽喉。這裏除了華北方麵軍的一個騎兵聯隊以外，還有偽滿的騎兵旅，以及關東軍的一個步兵聯隊。
    這邊的草原地形，非常適合BT7的機動作戰，簡直就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首秀戰場。
    考慮到鬼子們可能會沿著公路撤回熱河，楊司令秉著斬草除根的原則，殺氣騰騰地補充道：
    “告訴嚴長智，我會從晉省那邊調來一定數量的近地支援機，幫助他們圍追堵截多倫方向的鬼子。”
    “我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不能讓任何敵人逃出察哈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