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終將成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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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何為兮水中?乘白黿兮逐文”
    “與女遊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
    “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
    “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
    洛河河伯吟誦著大荒諸河通用的祭祝之辭,此篇文章是大荒河伯們共同讚美河瀆神君的詩
    但不同於其他河伯對於河瀆神君的憧憬與崇拜,洛河河伯尖利的桀桀誦讀聲中,帶著明顯的譏諷笑
    “又是白黿,又是文”
    “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手底下有這兩條厲害的惡”
    “身為鈞天神君,居然會在祭祝之文中,讓手下嘍囉給自己壯膽子……神君大人,您的膽子當真一如既往的小”
    河伯咧開滿是尖牙的大嘴,寬厚肥大的上唇上翻過去,幾乎遮住他的眼睛,看著極為可
    沒有人會想
    作為大荒河伯之一,他居然敢這樣背地裏嘲諷自己的頂頭上司,語氣中毫無尊敬,甚至多是揶揄嘲
    正如張昊評價的那
    洛河河伯絕對有大
    他明明是個男的,但偏要做女子盛裝打扮,娘裏娘氣,平日裏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頭發,放在這洛河之水裏清洗,然後以河水為鑒,顧影自
    他梳洗得差不多的時候,一彎望舒已經掛到了晚霞的對
    太陽徹底沉入了西邊的
    河伯看向西方,忽然想起自己的故鄉——赤
    數千年前,他還是赤水旁一隻無憂無慮的小山魈,那時候鈞天政權發生了某種變化,一向低調的東君變得強勢無比,不但是天之九野極尊極貴的太陽之神,還身兼海神,春神等強大神
    便是在那個神權混亂的年代,梟陽國之神想要效仿昔日女醜巫祝舊事,想將梟陽一國中長相難看之人全部淹死,來取悅那位烈火烹油的東君殿
    這本來與一隻山魈沒甚關
    但那些梟陽國人不願家人被淹死,於是想到抓些山魈來冒充,很不幸的是,他就被抓到梟陽國中湊
    這是仇
    就是這一段刻骨銘心的仇怨,讓他在成為赤水之神後,不惜讓赤水變成真正的死水,不惜獻祭一水之生機給司命神君,獲取了龐大無比的神
    然後,他用這些神力,對整個梟陽國施展了極為惡毒的詛
    你們不是想把長得醜的淹死麽?
    你們不是覺得山魈長得很醜麽?
    那麽,我就把你們全部都變成山魈好了!
    大荒傳聞,梟陽國人本是正常人類,是因為遭了天譴才變成與山魈一
    哪有什麽天譴?
    那不過是有神靈在複
    山魈笑的時候,嘴唇會上翻把眼睛遮住,而梟陽國人嘴唇上翻,則是在掩蓋他們的哭臉和淚
    想到那些該死的梟陽人,河伯便快意的笑出
    “嘎嘎嘎嘎——!”
    微風吹
    吹得身下那片河水泛起漣
    河伯忽覺一陣陰冷,低頭一看,正對上一張帶著鬥笠的中年麵容,對方那隻獨眼正幽幽的盯著
    他心頭一驚,連忙在水中恭敬拜伏:“屬下洛用拜見君上!”
    河瀆虛影輕聲問道:“你在笑什麽?”
    河瀆神君獨眼裏透著嫌棄與厭
    對自己這個下屬,雖說器重,不過總覺得這廝是不是罹患了某種奇怪的譫妄之症,精神不太正
    要不然你一個醜男,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是作甚?
    洛用連忙回道:“一想到四千五百年之期將至,九宮的四五大數即將被怨氣填滿,洛書即將為君上所得,屬下就喜不自勝!”
    河瀆虛影沉默片刻道:“四千多年了,你也算盡心盡”
    他想要洛
    從骨子裏透著渴望!
    河圖早已在手,如果能得到洛書……
    到時候河洛合並,他河瀆即使依然無法撼動東君神權,卻也能力壓其他神君,使東君殿下不敢小覷自
    隻是,想要打開洛書,將之易主,實在太過艱難
    洛書者,九宮之
    戴九履一,左三右
    二四為肩,六八為
    其正中還有五嶽之五的大
    洛書,乃伏羲智慧集大成者,立意更在河圖之上,其中的空間變化哪怕是東君那般人物,看了也要皺眉搖
    不過,在河洛之爭結束,洛神飲敗自封於洛書中後,東君給河瀆神君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
    用人命來填!
    洛書畢竟是羲皇聖物,聖德所
    它又是羲皇留給女兒的寶物,其中必有強大禁
    野蠻血腥的群祭之法非但不會打開洛書,反而會過猶不及,所以不如每年活祭一個祩子巫女)的性命,年年不絕,利用那些巫女死亡時誕生的怨氣,填滿四千五百的洛書極數,將其運轉凝滯
    也隻有那些彰顯神權的巫女生命,才不會激起洛書中的羲皇禁
    如今四千五百年期限將滿,河瀆神君自然不敢怠
    他冷聲敦促河伯要謹慎仔
    “我不希望看到任何的意”
    “是,君”
    河伯洛用都快腦袋埋進水裏,他連忙恭聲道:“今年的洛河河祭數日後就會開啟,君上不若前來宛丘城坐陣,以震懾宵小?”
    河瀆虛影想也不想就搖頭:“本君自有要事,不便”
    他是真的不敢
    河圖能推演過去未來,但是河瀆無數次推演此行洛河的結果,卻怎麽都算不準,一直都有兩種結
    ——洛書打開,或者洛神歸
    如果是前者,自然是皆大歡
    但如果後者……
    他寧願再去麵對大羿的烏號弓,也不敢去麵對那位羲皇之女,那與實力無關,那涉及到更深的秘
    “隻要你實心用事,為本君辦成了此事,將來少不了你的好”
    河瀆虛影語氣淡淡的畫著畫餅:“不但洛河赤水,將來那大荒西域的水係,交予你來管理也未嚐不”
    洛用激動的拜道:“為君上辦事,屬下必然肝腦塗地!”
    看似激動,實則這河伯卻在心裏暗笑,河瀆神君果然如傳聞中那樣膽小如
    在大荒的神靈圈子中,一直流傳著河瀆神君的一則趣聞——昔年,還是黃河河伯的神君,用河圖占卜與洛神戰的結果,發現是上吉卦象便雄赳赳的在黃河擺開陣
    開戰之前,昆侖山的昆吾大神路過此地,河瀆請其再來占卜,卻得到了戰局不吉的卦
    於是河瀆連忙避
    稱河水太涼,凍腳,來日再
    這件事雖還沒有記載在後世的《歸藏易》中,卻早已轟傳五荒大地的神靈之間,私下裏引為笑
    再次恭敬的送別河瀆虛
    河伯洛用這才站了起來,豔麗的宮裙被風吹起,麵上的恭敬溫馴之色,也迅速被河風吹
    他站在原地譏笑了幾
    隨即想到洛書即將被打開,渾濁尖銳的眼中漸漸透出幾分火熱,扭曲冷漠的眼神裏,漸漸有了得償所願的感
    他對洛書沒興
    他渴望的是洛書中的洛神之
    曾經差點被梟陽國人淹死,正是洛神將他從水裏救起來,也正是那驚鴻一瞥,便成了他魂牽夢繞四千多年的美
    美,美
    那是他四千多年來所見過的,最美的身體,那是美的極
    他從靈魂中渴望著那種
    為了再次目睹那種美,別說再等待四千五百年,哪怕付出自己的一切,他也情願心甘,甘之如
    幾日之後,如果洛神歸來,他隻想再看一眼那美到極致的美麗,就算是當場引頸就戮也毫無怨
    而如果她沒有回
    如果隻剩下一具空殼……
    洛用一想到那個可能,就恐懼又興奮的發出短促的尖叫,兩隻大手在水中不斷拍打,激起數不清的水
    等到水麵平靜下來,他凝視著河水中自己的倒
    他知道,自己長得極
    他能欺騙任何人,卻欺騙不了自己的內心,那見到漂亮男女時的殺心,分明就是來自於嫉
    而嫉妒的原
    則是羨慕與憧
    他憧憬著那樣的美麗!
    他也想成為那樣的人!
    長長的指甲緩緩梳理散亂的長發,洛用癡癡的說道:“如果、如果您真的回不來……那就讓我這醜陋的魂靈,占據您那具世間最美的軀”
    輕柔的河風送走精神病人的低語:“我,終將成為”
    這已經不是大病能形容的了!
    ……
    ……
    瑤光悄悄尾隨宓
    一路來到了宛丘城的城門
    宛丘作為大荒南邊最大的貿易集散地,它的城門很大,比光嚴妙樂國的國都之門還要巨
    門外遠處,有一條用隴石條砌出的水渠,以防火事,近處便是兩排桃樹,城門上還掛著一把巨大的桃木
    都是用來威懾山精鬼怪
    瑤光抬頭掃了一眼,城門兩側的牆上,還有一些五彩細溝,密密麻麻的攢集,好似有群蛇在遊
    世人皆傳,羲皇媧皇乃龍蛇之
    所以這宛丘人喜好蛇飾,隨處可見,隻是瑤光初來乍到,覺得新
    “小姑娘,你看夠了沒有?”
    城門處的守衛有些無
    他不就是耳朵上戴著兩條小蛇嗎,怎麽這小姑娘就一直盯著?
    看什麽看!
    你腦袋上不也頂著隻鳥?
    瑤光微微赧然,麵無表情的說道:“我要進”
    守衛有些為難:“已經是禁止出入的時辰了,再加上你並非本城居民,左右也無人見過你,我這……沒辦法放你進去”
    瑤光思索片刻,亮出了破軍劍:“我有這個,能不能進去?”
    “……”
    哈人啊!
    見她亮出兵刃,其他守衛麵色嚴肅的走了過來,眼見氣氛緊張,馬上就要演一出全武行,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
    “讓她進”
    “宓妃大人?”
    守衛們麵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宓妃,最後各歸位置,不再阻攔瑤
    宓妃瞧了瞧瑤光,再掃了一眼她腦袋上的精衛,促狹的笑起
    她還年幼,身段沒有長
    不能說是美麗,隻能說可
    這一笑就笑得可可愛愛:“你不是在找你哥哥嗎?幹嘛一直跟著我?難道是被我迷住啦?”
    瑤光輕聲問道:“請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昊天的男”
    “那是你哥哥?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有什麽特征嗎?”
    “他長得很好”
    “?”
    “非常好看,超級好”
    “……”
    宓妃微微歎氣,正想說些什
    “呀!!”
    忽然她可愛的驚叫了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雙
    那雙可愛的小腳依然赤著,走在地麵上,不沾汙垢,但是此刻那十根豆蔻似的足趾卻很不安的動了
    “怎麽了?”
    “……沒”
    很奇怪,宓妃覺得很奇
    剛才她分明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似虛空中有一雙大手在把玩自己的足,把玩瑤琴似的在自己小腿上彈來彈
    而且,她仿佛還聽到一個男人的聲
    “in~in~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