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四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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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3年,聖約翰之月6月)的第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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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渡人齊聲劃槳,而安塔爾則焦急地窺視著岸邊,他看到島上有著不尋常的騷動,但不知道是為什隨著他們越來越近,男孩也看清楚了,聚在一起的人群滿臉哀傷,顯然不是在慶祝他的歸
“別亂動!”滿臉皺紋的擺渡人第一次開
男孩不安地坐正了,他繼續朝著岸邊眺去,但還是沒能弄明白那裏是什麽情木筏的速度實在是太慢了,當他終於到了岸邊時,安塔爾一腳踏了出去,沒留下一句感謝的
一小群受傷的士兵正在瑪格麗特島上休息,仆人們在他們周圍忙著送來繃帶、水,甚至酒和食士兵的人數並不多,大概有二十個下一刻,他看到兩個神父和一個小男孩從修道院裏朝自己走來,隨即被一種可怕的不妙預感所籠
萊文特說他什麽時候會回來?
一周後……現在已經遠遠不止過去了一周!
他衝向掛著黑白旗幟的大門,修道院的小院子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擁擠,他在門外看到的隻是些普通的雇傭兵,而受了傷的聖殿騎士們正在裏麵接受著治療和幫
他們不超過十幾個人,院子裏大多是不知所措的神父和腳步匆忙的仆人,他們似乎都沒有注意到安塔爾,他們在他身邊走過,但沒有人願意說出到底發生了什
這時男孩注意到了一麵與其他旗幟不同的旗幟,紅與白的旗幟上麵印著聖喬治與巨龍搏鬥的景象,他從未見過它,但是萊文特不止一次告訴過他關於他家族的紋章,描述和他眼前看到的一模一
旗幟之下是一名滿臉是血、眼神茫然的小胡子騎士,他的眼睛散發出的痛苦讓遠方的安塔爾都感到心疼,他大概知道這人是誰了,但他不想聽到騎士悲傷的原因,他最終還是邁著艱難地腳步,吞咽著口水走到受傷貴族麵
“大人!”他呼喊著騎士,但男人沒有理睬他,就好像他根本沒有聽到安塔爾的呼
男孩碰了碰他的胳膊,騎士打了個寒顫,不安又困惑地看著安塔
“爵士大人,我是安塔爾,威廉·巴托之子,”他禮貌地說道,“我在布達養了幾天傷,剛剛回到島上,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你是安塔爾?”他拍了拍男孩的肩他的手在顫抖,男孩分不清是誰的血染在上麵,他自己的還是別人“我的兒子總是和我說起你,我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成為一名騎”
男孩的預感得到了證實,這個在華麗旗幟下丟了魂的男人就是萊文特的父親,他低沉的聲音似乎在暗示著一些可怕的事
“這麽多傷員是從哪裏來的,大人?”安塔爾問,“你們是從戰鬥後回來的嗎?”
“我們從傑爾出發直奔到切斯奈克堡,在那裏住了兩晚,”騎士再次凝視著虛無,“然後我們在半路上遇到了我老朋友陶陶的巴拉茲爵士的幾個士兵,他們正在和大約三十個人交戰,我們想都沒想就加入戰鬥了,根本沒注意到另一邊的樹後麵還躲著十幾個弓箭手,我們隻用了一次衝鋒就把他們擊敗了,然後把弓箭手都追上砍大多數人都沒什麽事,有的輕傷有的重傷,但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騎士開始無助地啜泣,安塔爾的腦袋也開始天旋地他不得不靠在牆上,但還是疼得跪倒在地,他的拳頭猛地一顫,整個身體都開始抖動起來,一股寒意從內心深處傳
“我的兒子還沒揮出一次劍便倒下了!”男人越發大聲地抽泣起來,淚水衝刷著他臉上凝固的血“一支箭直接穿刺了他的喉嚨,當我們贏了…當我們贏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他已經死
安塔爾不想理解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萊文特在成為騎士之前就死了,在一場不是為了王國,也不是為了王室,甚至不是為了上帝的戰鬥他在一次簡單的短兵相接中死了,甚至劍都沒有揮過一次,他被人用最懦弱可恥的方式殺死了,用弓箭,從遠
痛苦在安塔爾的身上化為了怒火,他猛地站起來,直接朝著仆人的住處奔男孩在擠滿了人的院子裏沒有看到彼得,他應該會在那裏,但他在那也沒有找到彼
他一路上在心裏念著傑爾、切斯奈克堡、陶陶甚至布達是誰的領土,他這才突然意識到,這些地方都屬於科塞吉家他還記得他和翁貝托第一次離開杜比察前往布達時,自己差點被科塞吉的手下殺男孩默默地發誓要讓科塞吉的二十名手下為殺死萊文特付出生命代價,在完成此誓前,他不能接受聖殿騎士的三誓,他對此沒有任何的愧
小教堂裏也是空的,到處都見不到彼得的身影,就像大地把他吞了一樣,他又穿過院子的人群,終於找到了一個麵容熟悉的仆
“嘿,你!”安塔爾抓住他的衣服,“你看到彼得了嗎?我到處都找不到”
“你不知道嗎?”仆人驚訝地看著他,“彼得在偷酒的時候被抓了,前天他被當眾鞭打,然後被驅逐出了修道”
他一定是被魔鬼玩弄了,安塔爾心想,這隻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噩夢,但噩夢通常能把他嚇醒,這次他卻怎麽也醒不不知道為什麽,男孩又回到了塞爾達赫利的騎士身邊,在牆角蹲
萊文特的父親不再哭了,他用著一種堅毅又惱怒的眼神盯著一輛由六個僧侶推出大門的小推車,一具年輕男子的屍體躺在車上,已經被清洗幹淨且被裹屍布包
“我要帶我的兒子回家,”男人說道,他的聲音和之前完全不同安塔爾猜他應該立下了和自己相似的誓言,但男孩永遠無法想象自己作為一個失去兒子的悲傷父親是何種感
安塔爾起身站在騎士麵前,“萊文特是我最好的朋友,大人,”他說,“我們分享一切,就像兄弟一樣,我發誓要用二十個科塞吉士兵的性命為您的兒子報”
“我會取下伊萬·科塞吉的頭”騎士並沒有勸阻安塔爾的意思,“我叫塞班,是波卡家族赫克托的兒子,在這北邊的塞爾達赫利有土地,有五十頭牛、三十戶人和一百名士如果你是我兒子的兄弟,你就是我的孩子,除了萊文特外我沒有後聽著,安塔爾,威廉·巴托之子,如果你需要我的任何幫助,隨時來找”
安塔爾還沒得及開口,塞班便轉身騎上馬,昂首挺胸地離開大門,仿佛是要以一己之力撐起整個崩塌了的世
佐特蒙平靜地坐在他的扶手椅上,就像過去幾天的混亂對他毫無影響一樣,對安塔爾的事情也一無所他杵著一張無聊的臉,右腿擱在扶手上,帶著一絲笑容看著男
“好樣的,侍從,”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你這幾天好像變胖”
“我在床上躺著的時候,他們給我提供了很多吃的,”安塔爾故意省略了“大人”一詞,“我的左臂仍然沒有恢複,我每走一步膝蓋就會疼,但最讓我煩惱的是我的腰帶、匕首和劍都不見”
佐特蒙滿臉無辜地張開雙臂,“我能為你做些什麽嗎?”
男孩沉默了很久,努力地抑製自己的憤怒,他真想撲向那個背誓騎士身上,用自己的雙手把他掐死,讓他看到自己的生命被慢慢擠出來,但他不能這麽
“我變成這副模樣都是你因為,佐特蒙,”他沒好氣地說,“我差點死在那個該死的穀倉裏,然後我又被他們搶了,你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自己也知道!”
“侍從,注意你的嘴巴!”佐特蒙站了起來,但沒能像以前一樣嚇到男孩,“我是你的主人,是你的師父,你應該尊重我,小子!”
安塔爾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你要拿回我的東西,佐特蒙,”他用不容商量的語氣說道,“我要在中午之前拿回我的腰帶,不然我會讓你遭”
“我沒聽錯吧,你在威脅我嗎,你這個小老鼠?”
“你沒聽”
佐特蒙再也受不了了,他掃開身前的雜物,縱身越過兩人之間的桌子,撲向安塔
男孩躲開了打向他的巴掌,“你不能動我一根手指頭,你這個背誓的叛徒!”他抓住佐特蒙的胳膊,“你腦子裏的秘密太多了,如果修道院長發現了它們,你將被永遠地驅逐出騎士團!”
威脅奏效了,佐特蒙抽出他的手,眼神有些動他往後退了一步,用顫抖的手整理著自己的披
“秘密?”他問道,“你在說什麽呢?”
“你打破了你的貞潔之誓,”安塔爾回答,“那個生了你孩子的女人,你讓我不止一次地將錢袋交給”
“你沒有證”佐特蒙反駁
“我要是你,我就不會嘴你還打破了你的貧窮之誓,一個聖殿騎士是如何能夠富裕到經常把大把金子送給他的愛人的?”
“我真不應該相信你!”佐特蒙低聲說,“你不聽我的命令,反而插手我的事,你會後悔”
安塔爾無視了他的威脅,繼續羅列著背誓騎士的罪
“你欠奧利維的債務應該不少吧,他是布達最猥劣的放貸人,你在他那下賭注,私通他讓你的侍從處於危險之中,這是重你說你現在該怎麽辦,佐特蒙?當人們知道這個故事時,他們會說什麽?修道院長會說什麽?”
“口說無憑!”佐特蒙扯著他的頭發重複道,“比起小孩子的誹謗,他們當然是會信我的”
“如果你想要證據,那麽我會提供證據和證人,如果這就是真的想要的話,”安塔爾平靜地回答,“但上帝不需要這些便能斷定你的罪過,如果你把我的腰帶和武器討回來,我會假裝忘記你對我的命令和差點把我害死的事實,你隻需要好好向主懺悔你的罪孽,每夜祈禱我的寬恕便”
佐特蒙滿臉閃著火光,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倒在了自己心愛的扶手椅上,倒滿酒杯一飲而
“好吧,如你所”他把杯子重重地摔在桌上,“明天我會拿回你的東西,然後你不再需要為我服務表麵上我還是你的主人,但我不會再交給你任何任務”
安塔爾點了點頭,他知道他無論怎麽樣都沒法像以前一樣溜進城裏不管是否向安布羅修斯揭露佐特蒙的惡行,他都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前往布達與他的女孩在一起,也許這次遭遇是上帝為他忽略了自己真正的職責而懲罰他,誰知道他現在得一直留在島上,除非他能從別的地方獲得離開修道院的批
“你知道,這事還沒有結束,”佐特蒙對著轉身出門的安塔爾喊道,“有一天你會為這一切付出代”
“相信我,佐特蒙,”男孩頭也不回地回答,“付出代價的人不會是我,而我比你更期待那一天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