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趙韙複反
    法正的話，也不免讓周琦心中起疑。
    很多時候，人一旦達到了某種高度，就會變得身不由己，野心也會隨著膨脹。
    就好比鍾會，滅掉蜀國以後就開始居功自傲，想要據地自立，最後兵敗身死。
    巴蜀乃天府之國、龍興之地，實在太過誘人。
    事若濟，可先取長安占據關中，繼而往北爭奪天下。
    事不濟，亦可堵塞蜀道，割據一方。
    怪隻怪，鍾會錯看了自己在軍中的威望，也小瞧了魏國以及司馬氏在諸將心中的分量。
    認不清自己，最為可怕。
    但是人一旦掌握權力，就很容易被蒙蔽雙眼，最終誤入歧途，
    趙韙雖說現在尚未露出反意，卻已經大權在握，而且逐漸領兵向成都逼近，未來會否反叛尚且不好說。
    雖說扳倒趙韙，對吳懿以及東州人氏更有利，可這些益州士人相互勾連，未來也是一個隱患。
    周琦沉吟許久，皺眉說道：“趙韙此番立下大功，孝直所言又尚並未發生，若貿然對其動手，恐怕會寒了人心啊。”
    周琦雖然打算防備益州士人，卻也不會像劉焉、劉璋父子做得那麽絕。
    因為如今的周琦，絕非劉焉父子所能比擬。
    劉焉初入益州之際，隻能依仗跟隨自己一同前去赴任的東州人氏。
    周琦卻是不同，不僅得到了巴郡嚴顏、甘寧的效忠，也得到了王商的投效。
    不僅如此。
    周琦所占據的荊、揚兩州士子不計其數，這些年還培養了許多寒門士子，擁有龐大的官員儲備。
    如果周琦願意，完全可以將這些人調到益州為官，把益州本地士人調往荊、揚兩州為官。
    士人不在本地為官，家族所帶來的影響力就會大大降低。
    因此，周琦對待益州士人的態度，是既要防備亦要啟用。
    看著麵露猶豫之色的周琦，法正說道：“趙韙是否心懷異心，主公一試便知。”
    卻說王商、法正遞交降表以及益州牧印綬以後，就率先帶著周琦的文書返回成都。
    周琦卻是召集麾下文武，說道：“孤欲領兵五萬，親自前往成都接受劉璋投降，諸君以為如何？”
    此言落下，蒯越、蔡瑁等襄陽人氏，皆臉色微變。
    他們早就暗中討論過，若是劉璋投降，以巴蜀之富庶險峻，大將軍極有可能遷治於益州。
    真要如此，襄陽的地位就會降低，這並不符合蔡氏、蒯氏這些襄陽籍貫士人的利益。
    他們此前本來還隻是猜測。
    今日聽聞大將軍準備起兵五萬，前去成都接受劉璋投降，心中疑慮更深。
    二者交換了一下眼神，蒯越繼而站出來說道：“劉璋已降，益州已定，主公遣一良將前往成都，接受劉璋投降，將其帶回襄陽即可。”
    “何須征發大軍，空耗錢糧親往成都走上一遭？”
    蔡瑁亦是勸道：“異度之言有理，北方袁紹虎視眈眈，如今正是屯糧備戰之際，還請主公三思而後行。”
    其餘荊州文臣武將，包括黃忠、文聘、李嚴在內，看到蒯越、蔡瑁都開口了，雖然不知二人心中所想，卻也知道眾人利益休戚與共，亦是紛紛勸諫。
    事實上，許多人也並不明白，既然劉璋都已經投降了，大將軍為何還要率領大軍前往成都。
    要知道，出動五萬兵馬可並非小事。
    換做往常，五萬大軍已經能夠打一場全麵戰爭了。
    若是劉璋並未投降，率領五萬大軍征伐益州卻也無妨，現在根本沒有這個必要。
    眼看荊州派係的文臣武將皆出言勸諫，周琦心中微沉，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當初荊州文武勸說劉表投降，周琦為了籠絡蒯氏、蔡氏又許諾了許多好處，不僅保全了荊州本土士人的地位，甚至由於黃忠、文聘、魏延、李嚴等人的被重用，使得荊州派係實力空前膨脹，幾乎已經不遜色揚州派係。
    此前周琦還沒覺得什麽，現在看到荊州文武如此同心協力，自然有些不滿。
    他不介意屬下形成派係，卻不願看到某個派係太過強大。
    “看來，是時候要分化一下荊州派係的官吏了。”
    周琦心中如是想著，表麵卻不動聲色，轉頭看向田豐，問道：“元皓以為，孤有沒有必要率兵前往成都？”
    田豐皺眉沉思半晌，繼而朗聲說道：“巴蜀之地，沃野千裏，天府之國，更兼山險水惡，易守難攻，民風彪悍，絕對不容有失。”
    “劉璋雖降，益州局勢卻仍舊十分複雜，主公若不親率大軍進駐成都，震懾那些心懷不軌之輩，恐怕未必能夠迅速平定益州。”
    “主公起兵五萬奔赴成都，既能彰顯軍威，又可以震懾宵小。”
    “與所耗費之區區錢糧相比，此事完全利大於弊，吾以為可行、當行，也必行！”
    周琦聽到這裏，臉上不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田豐有個非常好的優點，那就是隻要覺得是對的事情，根本不會顧及別人怎麽樣，都會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這點有時候固然很不討喜，卻也能在很多場合，成為周琦的一大助力。
    就好比現在。
    荊州派係的文臣武將，幾乎都反對如此大動幹戈，若是周琦詢問賈詡，哪怕對方明知出兵成都更為有利，可是顧及荊州派係官吏感受，也未必會直言相告。
    田豐卻是不同。
    他覺得此舉可行，就不會在意蒯越、蔡瑁等人的想法，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周琦聞言大笑出聲，道：“元皓所言，正合吾意。”
    “此事孤心中已有計較，爾等無需多言，當速速從荊、揚兩州抽調出五萬兵馬，要盡早奔赴成都！”
    周琦索性不再征求眾人意見，直接搞了一言堂。
    就這樣，周琦征調兵馬完畢以後，就帶著典韋、項弘、周瑜、魏延、董襲、許定等將領，浩浩蕩蕩朝著益州而去。
    蜀郡，廣都。
    趙韙自鍵為郡北上，沿途攻城掠地，最終拿下了成都南部門戶廣都縣城。
    廣都位於長江沿岸，又是成都南部門戶，距離成都隻有二十裏。
    本來這裏也屯有重兵，趙韙不可能如此輕易就將之攻克，不過劉璋派出使者前去襄陽獻上降表以後，為了表達自己投降的誠意，就撤出了廣都的守軍。
    正是為此，趙韙才會如此輕易占據廣都。
    不僅如此。
    劉璋更是下令綿竹守將投降嚴顏，以致嚴顏所率領的巴郡兵馬占據了整個廣漢郡，直接屯兵位於成都東北方向，僅有三十餘裏的新都縣城。
    如今嚴顏、趙韙各自領兵將成都包圍起來。
    就算劉璋後悔了，不想投降周琦，也已經晚了。
    這一日，趙韙剛剛起床洗漱完畢，就看到同縣之人陳實急匆匆走了進來。
    “仲恭何事如此慌張？”
    趙韙見狀，不由笑著問道。
    陳實臉色嚴肅的說道：“啟稟將軍，末將聽到消息，大將軍興兵五萬，打算進入成都親自接受劉璋投降。”
    趙韙聞言，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收斂，眉頭更是緊緊皺起。
    看到趙韙如此模樣，陳實略作猶豫，終究還是咬牙說道：“將軍距離成都不過二十裏距離，大將軍不讓將軍前往成都接受劉璋投降，反而親自前來。”
    “不僅如此，大將軍甚至還帶領五萬兵馬而來。”
    “遙想當年，大將軍攻打巴郡，亦不過隻率領三萬兵馬，今劉璋投降，益州局勢已定，卻仍舊領兵五萬而來，所為何故？”
    趙韙的臉色，已經陰沉的十分可怕。
    陳實察言觀色，繼續說道：“將軍自領兵平叛以來，算無遺策，吏民、士族、豪紳盡皆依附，叛軍聞將軍之名，無有不降者。”
    “將軍先平益州之亂，又殺張任、擒吳懿，迫降劉璋。今吏民依附，威德振世，可謂民高其功，主畏其謀。”
    “夫韓信不背漢於擾攘，以見疑於既平，大夫種不從範蠡於五湖，卒伏劍而妄死，彼豈暗主愚臣哉？”
    “此利害使之然也！”
    “大將軍率兵五萬入蜀，名為劉璋而來，實為防備君也。”
    “君大功既立，大德已著，名聲流傳四海，何不效仿陶朱公泛舟絕跡，全功保身，登峨嵋之嶺，而從赤鬆遊乎？”
    趙韙聽到這裏，卻是死死盯著陳實，道：“吾若除去兵權，泛舟絕跡，事若不逮，三五盜匪，一二差役可擒矣。”
    陳實見狀，複勸曰：“君既不願泛舟絕跡，不若依仗如今之名望兵馬，攻破成都，據地自立，為一方諸侯，也不枉此生啊。”
    趙韙頗為心動，卻仍舊有些猶豫的說道：“吾雖有此心，奈何成都城堅，急切難以攻克。”
    “更有嚴顏領兵在側，若稍有異動，彼必然領兵攻我。”
    陳實聞言，卻是搖頭道：“將軍此言差矣。”
    “劉璋已然喪膽，隻要大軍兵臨城下，必然獻城投降。”
    “至於嚴顏，將軍亦無需憂慮。”
    “嚴顏畢竟乃巴郡人氏，此前就與將軍交好，若知周琦不信任吾等，必然心中疑慮。”
    “將軍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許以高官厚祿，不僅能夠說服嚴顏一同攻打成都，還能兵不血刃重新奪回巴郡。”
    “若得巴郡，將軍便能占據益州抵擋周琦。”
    “以益州之險峻，更兼吏民之依附，何愁大事不成？”
    趙韙背著雙手在屋內來回走動，許久之後仍舊有些猶豫的說道：“若嚴顏不願隨吾共舉大事，如之奈何？”
    陳實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道：“將軍難道忘了，當初如何斬殺張任等人？”
    趙韙聞言，不由恍然大悟。
    他先是召集了陳實、龔楊、趙敏、黎景、王澹、孟彪等人，述說心意，眾人皆賭咒發誓，願跟隨左右共圖大事。
    緊接著。
    趙韙又派陳實邀請嚴顏前來赴宴，一麵商議軍務，一麵敘舊。
    嚴顏不疑有他，將軍隊暫時交由霍峻統領，而後隻率領數百親衛奔赴廣都。
    趙韙得知嚴顏過來，不由大喜過望，親自出城相迎。
    “嚴兄，好久不見，你風采依舊啊！”
    趙韙上前，大笑著張開雙臂。
    嚴顏亦是朗聲笑道：“趙將軍可是風采更勝往昔啊！”
    言畢，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
    就這樣、趙韙、嚴顏騎馬並排進入城中，而後大擺宴席，盛情款待嚴顏以及其麾下親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趙韙忽然放下酒杯，有些感歎的說道：“遙想當年，吾與王文表極力推舉劉璋為益州之主，正是因為看重其性格寬仁，以為益州吏民自此能夠過上好日子。”
    “未曾想，劉璋繼位以後，由於性格太過軟弱，居然難約束東州士人，以致益州舊民屢遭侵擾。”
    “巴郡不在劉璋治下，嚴兄或許感觸不深，吾等大多出身巴郡，在益州各地為官，對此卻是深有體會。”
    “是極！”
    “是極！”
    陳實、龔楊、趙敏、黎景、王澹、孟彪等巴郡籍貫的將領，紛紛出言附和。
    嚴顏亦是歎道：“幸虧巴郡在大將軍治下，才能有今日之安定繁榮。”
    “諸位也無需太過擔心，等到劉璋投降，大將軍統治巴蜀之地以後，益州百姓的生活必然會得到改善。”
    趙韙卻是搖頭苦笑道：“當初吾等迎劉璋為益州牧之際，可曾不是如此想法？”
    “奈何諸位統治者，終究還是放心不下益州大族啊。”
    趙韙暗中觀察嚴顏臉色，繼續說道：“嚴兄可知，大將軍率領五萬兵馬入蜀，打算親自接收劉璋投降？”
    嚴顏道：“確有此事。”
    趙韙苦笑道：“大將軍若果真信得過吾等，恐怕已經下令劉璋開城向投降了。”
    “大將軍終究還是信不過益州士人，才會親自率領五萬大軍而來。”
    “恐怕名為接收劉璋投降，實為圖謀吾等！”
    嚴顏聽到這裏，亦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眉頭皺起，雙目死死盯著趙韙，問道：“將軍何意？”
    事已至此，趙韙也不打算繼續打啞謎，直接說道：“若讓周琦統治益州，未必不會如同劉焉父子那般，繼續打壓益州本土士人。”
    “周琦已然心生忌憚，吾雖有心棄官而走，終究還是放不下益州士人。”
    “巴蜀天府之國，沃野千裏，易守難攻，為何非要別人來統治？”
    “若有益州士人自己治理，豈不更好？”
    說到這裏，趙韙語氣變得高亢，語氣殷切的說道：“若將軍願助我一臂之力，待平定益州以後，你我分掌文武，共為益州之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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