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夜戰
    臨陣之前帥旗折斷，放在這個時代的確算是不祥之兆。
    “莫非真是上天預警？”
    周瑜上前查看折斷的帥旗，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他沒有回複諸將，反而皺眉苦思，開始複盤此番攻打漢中軍營寨的計劃，是否在某些地方出現了紕漏。
    不過思來想去，周瑜都沒有察覺到問題出現在何處。
    楚軍本就人多勢眾，兵精將勇，占據絕對優勢。
    反觀漢中軍，隻有主帥張衛極力主戰，其餘將領要麽畏懼楚軍，要麽早就與楚國私下串聯。
    特別是有楊柏這個漢中軍副將以為內應，周瑜根本想不出，這場夜襲會失敗。
    思來想去沒有找到任何紕漏，周瑜當即環顧眾人，沉聲說道：“子不語亂力怪神，帥旗折斷不過乃偶然事件，如何能夠當真？”
    “本都督已經與楊將軍約定五更襲擊漢中軍營寨，若不如約而去，不僅會失信於人，也會錯過最佳破敵良機！”
    魏延聞言，卻是勸道：“夜襲自不能輕易取消，然都督身份尊貴，怎可親自前去劫營？”
    “末將不才，願率五千精兵前去劫營，都督可自領大軍於後策應。”
    “若末將劫營順利，都督可領兵馳援，擴大戰果，一戰而徹底擊潰漢中軍。”
    “若事情有變，都督亦可率領大軍救援末將。”
    魏延之策，的確算得上是老成持重，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周瑜聞言倒也沒有出言拒絕。
    吳懿亦是說道：“文長之言大善，還請都督莫要親身犯險。況且那滿寵那廝雖被奪了印綬，終究還在敵方營寨之中，難保會出現什麽變故。”
    “轟！”
    吳懿的話，宛若一道驚雷驟然在周瑜腦海中炸響。
    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忽略了一件多麽重要的事情。
    按照常理來講，滿寵既然被奪走印綬，就應該遣返回南鄭才對啊，現在卻仍舊被關押在漢中軍營寨。
    離間張魯與滿寵的計策，並非周瑜一手策劃。
    再加上滿寵此前也是無名之輩，根本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戰績，出於對李嚴能力的信任，周瑜才沒有多想，認為滿寵已經不足為懼。
    並非周瑜智謀不行，隻能說大意了，此前根本不了解滿寵。
    如果這次前往漢中軍營寨之人，乃是早就已經頗有名氣的郭嘉或者程昱，周瑜絕對不會如此托大，行為處事必然會謹慎再三。
    現如今，先有帥旗折斷預警，又有麾下將領無意間的提醒，周瑜終於醒悟過來。
    他暗自思量：“若滿寵早就洞悉了正方的離間之策，打算將計就計揪出漢中軍之中的奸細，並且再將計就計算計於我，那麽貿然引兵劫營，恐怕就會落入彼之圈套矣！”
    念及於此，周瑜當即看向魏延，說道：“漢中軍營寨恐有埋伏，文長可率三千兵馬前去劫營，務必小心翼翼，一旦遭遇埋伏，即刻佯裝敗退，率領麾下兵馬往定軍山而來。”
    “文長當謹記，漢中軍中或有高人，詐敗之際不許讓麾下士卒軍行嚴整，否則對方未必會中計！”
    魏延聽到周瑜的話，不由吃了一驚，失聲叫道：“都督難道認為，楊柏出賣了我們？”
    周瑜沉聲道：“未必是楊柏出賣了我們，或許他已經遇害。”
    諸將聞言，盡皆心中凜然。
    魏延卻是皺眉道：“撤退之時陣型混亂，若漢中軍趁機追殺，麾下將士恐怕會有不小傷亡啊。”
    周瑜道：“隻要能誘使漢中軍出寨追擊，哪怕折損千人，此戰文長亦為首功！”
    眾將聽到這裏，盡皆色變。
    正所謂：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這句話的道理雖然很多人都懂，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做到如此。
    他們沒有想到，初次單獨領兵作戰的周瑜，居然就有此魄力，敢於以三千兵馬為誘餌，甚至打算讓這些兵馬折損三分之一。
    這個傷亡數量絕對不算小。
    如果能夠引出漢中軍則罷，一旦戰事沒有朝著周瑜預料的方向發展，僅僅是這次傷亡，周瑜都要負很大責任。
    周瑜又何嚐不知曉這個道理？
    隻是他更加知道，如果自己所料不錯，楊柏真被殺了的話，那麽被楚軍依為內應的楊氏，很快也會被清洗。
    真要如此的話，未來的仗可就不好打了。
    一旦將戰事拖延到關中援軍抵達，這場北伐之戰就會以失敗告終。
    周瑜此番北征漢中，打了張魯一個出其不意，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未來再想攻打漢中，可就不會這麽容易了。
    正是知曉事情的嚴重性，周瑜才會打算以三千兵馬為誘餌，將計就計再就計，打算一戰而定乾坤。
    魏延亦是心中凜然，道：“謹遵都督將令！”
    周瑜卻是上前拍了拍魏延的肩膀，說道：“無論是楊柏遇害，還是漢中軍營寨之內或有埋伏，都隻是吾之猜測，未必為真。”
    “文長當做兩手準備。”
    “若劫營之際遇到了楊柏本人，或許就是我多慮了，文長可與其裏應外合大破漢中軍。”
    “若並非楊柏親自相迎，營寨之內十有八九有埋伏，文長必然要謹慎再三。”
    魏延卻是說道：“末將並不認識楊柏，縱然張衛派人假扮楊柏，也分辨不出來啊。”
    李嚴趁機說道：“某識得楊柏，請求與魏將軍一同前去劫營！”
    周瑜點頭道：“既如此，那麽正方就隨文長一同前去吧，務必要保證自己安全！”
    魏延聞言，亦是大喜過望。
    他投奔周琦時日尚短，沒有立下什麽功勞就被委以重任，軍中非議頗多。
    李嚴早就投效周琦，而且立下了汗馬功勞，又與魏延乃是同鄉，若能通過此戰與李嚴搞好關係，魏延以後也就有了可以守望相助之人，自然心中歡喜。
    魏延點齊兵馬離去以後，周瑜當即看向霍峻，說道：“仲邈自領三千兵馬，換上漢中軍服飾，埋伏於敵方營寨不遠處。”
    “等到關中軍大舉出寨以後，當即率軍詐開寨門！”
    霍峻轟然應諾。
    周瑜又看向吳懿，道：“子遠領兵三千，埋伏於野豬林之內，等到漢中軍殺出以後，斷其後路。”
    吳懿亦是轟然應諾。
    周瑜隨即又命令麾下將領董襲、潘璋、馬忠等人，各領一部兵馬，跟在自己身旁，提ti提前找位置埋伏好。
    五更已至，魏延、李嚴當即率領三千人馬，前去劫營。
    兵馬悄然摸到了漢中軍營寨外麵，果然在約定地點看到了前來接應之人，魏延看向李嚴，小聲問道：“來將可是楊柏？”
    李嚴輕輕搖了搖頭。
    魏延心中凜然，熱情上前與前來接應的將領打招呼，而後裝作不經意的問道：“楊將軍為何沒來？”
    那人壓低聲音說道：“楊將軍已經帶人摸到了糧草輜重堆放之地，一旦將軍領兵衝進入劫營，楊將軍就會率先點燃糧草輜重，在營中引起混亂。”
    魏延楊莊恍然大悟，而後讚道：“還是楊將軍思慮周全。”
    接應的將領心中冷笑，表麵卻是不動聲色的問道：“敢問將軍，此番帶了多少兵馬前來劫營？”
    魏延驕傲的揚起了下巴，說道：“足率領五千精銳而來，又有楊將軍作為內應，足以踏平漢中軍營寨！”
    如今乃是黑夜，士卒隱藏於暗中根本不知具體數量，接應的將領信以為真，卻在心中冷笑道：“五千無頭之鬼罷了，明年的今天，便是他們的祭日。”
    此人覺得五千楚軍正好，不多不少。
    若能將之全部吞下，必然會讓楚軍傷筋動骨，元氣大傷，也能極大鼓舞漢中軍士氣。
    如果來的兵馬數量太多，憑借楚軍之精銳，兩萬漢中軍未必能夠全部吞下。
    有了接應的兵馬相助，魏延暢通無阻的率軍進入了關中軍營寨。
    不過他既然知曉這是圈套，自然留了些許心眼，讓李嚴領兵在後麵壓陣，也好應對即將來臨的大戰。
    眼看麾下已經有兩千人摸進漢中軍營寨，魏延卻是說道：“我們這麽多人進來，營中為何沒有任何動靜？”
    接應那名將領說道：“楊將軍早有安排，這一片都是他麾下士卒駐紮地！”
    “將軍勿憂，隻管繼續深入即可。”
    魏延眼中卻是閃過一道厲芒，知曉不能繼續領兵進入了，否則等到全部兵馬落入包圍圈，到時候可就不好突圍了。
    他對著身邊的副將打了個眼色，對方會意，當即悄然隱沒於黑暗之中。
    不多時，楚軍後方忽然引起了巨大的喧嘩聲，當即有人來報：“將軍不好了，方才士卒因為太過緊張，有人誤將友軍當做敵軍引起了衝突。”
    魏延聞言大怒，繼而罵道：“匹夫安敢壞我好事？”
    罵完以後，他當即高舉手中大刀，厲聲喝道：“行蹤已然泄露，無需繼續躲躲藏藏，諸君且隨我衝殺，建功立業就在今朝！”
    言畢，魏延當即一馬當先，就朝著附近的營帳衝了過去。
    前來接應的將領目瞪口呆，沒想到楚軍軍紀如此敗壞，前來劫營居然鬧出這麽大動靜，破壞了滿寵誘敵深入的計劃。
    不過事已至此，也隻能這樣了。
    他當即不著痕跡的脫離了軍陣，沒過多久楚軍四周就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
    “魏延小兒中吾計矣，還不速速下馬受降！”
    與此同時，震天的喊聲從四麵八方響起，為的就是亂楚軍之軍心。
    果不其然。
    過來劫營的楚國士兵，連續挑開好幾個營帳，發現裏麵都空無一人。
    他們正疑惑間，卻是人聽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喊聲，不由大驚失色。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魏延為了演得出色，並未告知麾下士卒詳情，才會讓楚國士卒軍心大亂。
    魏延此時卻是表現出了非凡的統兵才能，讓麾下親衛高舉火把護衛在自己身旁，而後厲聲喊道：“魏延在此，爾等莫要驚慌，且隨我殺出營寨！”
    “魏延在此，爾等莫要驚慌，且隨我殺出營寨！”
    身旁親衛紛紛齊聲大喊。
    楚軍看到主將如此從容不迫，心中慌亂略收，紛紛跟著沐浴在火把光芒的魏延，朝著外麵殺去。
    隻不過，張衛、滿寵既然早就定下圍殲楚軍之策，如何會讓他們輕易離去？
    “啾啾啾！”
    火箭自四麵八方朝著楚軍射來，落入他們附近的營寨之內，很快就點燃了裏麵的引火之物。
    霎時間，火光衝天而起，其中還夾雜著滾滾濃煙。
    哪怕魏延臨危不亂的指揮著麾下兵馬，進入營寨的楚軍仍舊陣腳大亂，四散而逃。
    漢中軍趁機掩殺，楚軍大敗。
    魏延好不容易率領千餘人衝出營寨，若非有李嚴派兵接應，恐怕此番真的要假戲真做，徹底大敗而歸了。
    滿臉煙灰的魏延剛剛衝出營寨，當即對著麾下士兵大聲喊道：“誤中賊人奸計矣，今晚不能再戰，且隨我退回定軍山！”
    呐喊過後，魏延率眾倉皇而逃。
    營寨之內，滿寵命人抓來了還幾個楚軍俘虜，拷問過後得知，他們的確是因為有內應才來劫營，未曾想遭此大敗。
    滿寵再問：“此番爾等有多少兵馬前來劫營？”
    俘虜如實答道：“應該是五千人！”
    魏延雖然隻帶了三千人，卻是對外宣稱五千人，這些底層士兵根本不知情，所以才以五千這個數量告知滿寵。
    滿寵聞言，徹底舒了口氣，而後轉頭對著張衛說道：“俘虜所言與負責接應魏延的將領匯報一般無二，且以吾觀之，楚軍敗退之際陣型混亂不堪，若非那魏延也算得上是一位將才，恐怕數千楚軍都會折損於此。”
    “楚軍膽氣已喪，當乘勝追擊，不可將之放走！”
    張衛此番勝了一仗，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當即說道：“伯寧率領三千兵馬打掃戰場，吾自領其餘兵馬前去追擊楚軍，務必要斬得魏延首級！”
    滿寵道：“將軍此去當小心謹慎，最多隻能追出十裏，否則等到周瑜領兵前來救援，必然會是一場惡戰！”
    張衛道：“軍師之言，吾必然謹記於心！”
    言畢，張衛留下三千兵馬，自己卻是帶著其餘士卒出寨追殺楚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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