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畜生”
    “不過你來到這裏，就說明那些怨氣不足以將你殺死。”
    “失敗了，這樣也好。”
    “我說他們蠢，倒不是說這個，雖然明知打不過，還要繼續打，也算蠢的一種，可被人欺騙，把一些教條當作真理，才是真正不幸。”
    她舉起食指，點了點李慎，問道：
    “你體內也有地煞之氣存在，你覺得它好還是不好？”
    李慎不理她的疑問，反問道：
    “你到底是不是散播怨氣的真凶？”
    “省省力氣吧，我還要問你呢，你把我的朝歌晚露花偷到哪裏去了？”
    “我不準備交出來，她不屬於你。”
    “哦？難道它屬於你？”
    “她誰也不屬於，所以想都別想。”
    “嗬嗬，你可真有意思，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它了，現在已經晚了，而且計劃中，我們逐星殿也不怎麽需要它，隻不過是一種兜底手段罷了。”
    “我隻是看你不太順眼，偷東西的小鬼，居然來質問我。”
    “朝歌晚露花的來路不正，說不上偷，要還也是還給‘太史城’。”
    小姑娘提了提眉，驚訝道：
    “你還知道‘太史城’？消息挺靈光的嘛，難怪我派出了那麽多修仙者，都沒能抓住你。”
    “我隻是問問，它還在你這裏麽？”
    李慎沉默。
    “小鬼頭很奸詐嘛，不相信我說的話？”
    “你們究竟要做些什麽？”
    “想知道？”
    “想。”
    “那麽，解開你身上的境界封鎖，讓我看看你如今的境界，我就告訴你。”
    李慎右手一指，符墨散去，暴露在外。
    “居然已經到築基期前期破靈階段了？有意思，你也很特別。”
    “繼續剛才的話題吧，你覺得地煞之氣好還是不好？”
    李慎實在難以回答，所見所聞，都明了地煞之氣不是什麽容易掌控的力量，但力量本身，卻沒有特別邪門的地方。
    於是說道：
    “地煞之氣跟其他氣的區別很明顯，但沒什麽好不好的。”
    “真話？”
    “實話實說，隻是控製上稍微難上一些。”
    “你有這種見識，也不枉我耐心設下巫鹹的陷阱把你圈到這裏來。”
    李慎很糊塗，問道：
    “你既然都不在乎朝歌晚露花的去處，那麽要找我做什麽？”
    “找你過來聊聊天，畢竟你和我一樣都是特別之人。”
    “我沒什麽特別的。”
    “謙遜比任何詞都靠近傲慢，你不特別的話，也不能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從什麽都不是晉升到築基期。”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修仙的進步比登天還難。”
    “但對特別之人，就是舉手投足的事兒，我們彼此都不遵守固定的流程，絕不會從零晉升到一，自然也不會從一晉升到二。”
    “慢慢升級向來都是給平庸之人看的勵誌故事，和我們無關。”
    李慎聽來極為刺耳，這句話仿佛是在諷刺普通人，但她下一段話，卻遠超意料。
    “平庸之人艱難爬著樓梯，而特殊之人僅僅需要按個按鈕，就能舒服站在電梯上扶搖直上，你不覺得很不公平麽？”
    “歸根到底，規定所有人往同一件事上努力，遵守一定的流程，就是特殊之人對平庸之人的霸淩。”
    “實際上，特殊之人未必特殊，平庸之人也未必平庸。”
    “一切都與評價標準有關係。”
    “人間界，在修仙者尚未來到的年代，總是以財產和權力作為劃分人的標準。”
    “有這兩樣的人，自然成為了特殊之人，他的下一代，生來也是特殊之人。”
    “不過隨後修仙者降臨，財產和權力便不夠看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靈氣含量和知識。”
    “前者考驗的是人類吸收與操縱靈氣的能力，後者則是考驗的是人的智慧與聰穎。”
    “但兩者都是天生，也離不開運氣。”
    “一部分人能夠脫穎而出，幾乎完全依仗著事先就定好的，從基因裏，從娘胎裏，從冥冥之中。”
    “而我們逐星殿要做的，便是要改變這種依靠天賦的單一的可怕現狀。”
    “既然財產、權力、靈氣含量、知識相互糾纏，擁有此，很大概率會擁有彼，那麽尋找到另一種評價標準，就成了迫切的事情。”
    李慎問：“地煞之氣？”
    “地煞之氣。”
    “它很特別，操縱它需要的不是傑出的掌控力和意識，而隻需要情緒。”
    “倘若一個人能夠完全放開自己情緒，那麽他就能夠容納地煞之氣，足以成為施展地煞之氣的修仙者。”
    “這樣簡單？”
    “是。”
    “可你的目標，為什麽會造成那麽多人瘋癲或死亡呢？”
    小姑娘望著李慎，好像在從他臉上尋找愚蠢兩個字，可惜她找到的隻有真誠。
    “你居然是認真的？”
    “冷知識問答，人間界修仙者把普通人稱作什麽？”
    李慎不願說出口，但還是低聲說：
    “他們罵畜生。”
    “那麽，究竟是罵畜生的人高興，還是被罵畜生的人高興？”
    李慎默不作聲。
    “當你習慣高高在上，接受畜生們的服務之時，有人突然想讓畜生們修仙成人，你會有怎樣的想法？”
    “為什麽地煞之氣會被稱作怨氣？正是考慮到怨氣所蘊含的可能性，高高在上的修仙者們不願意見到有人上前挑戰他們的權威，嚐試的一次汙名化。”
    “雖然低階修仙者見到高階修仙者，也必須得搖尾乞憐，但無論怎樣，始終都有龐大數量的普通人無法修仙，可以成為畜生。”
    “世界上所有人都擁有幸福，就相當於沒人擁有幸福。”
    “他們阻攔之時不自覺運用這條準則。”
    李慎問道：
    “汙名化？有效果麽？”
    “修仙者極少嚐試容納地煞之氣，世間不存在純粹的地煞之氣修仙者，就是證明，相當有效。”
    “話說回來，汙名化，不是唯一修仙者從人間界這裏學來的技巧。”
    李慎腦海中浮現出“概念化”一詞。
    而從小姑娘口中，說出的卻是另一個。
    “‘畜生’。”
    “原本修仙者與修仙者之間，隻是上下層的關係，境界逆轉是常有的事，所以不會發展到用如此輕蔑的語言形容比自己弱的修仙者。”
    “但來到人間界之後，少部分人卻稱呼大部分人為畜生。”
    “修仙者這才猛然醒悟，稱呼他人為畜生沒什麽大不了，哪怕身份地位逆轉，也不過是當一回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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