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君夜半虛前席不問土木問交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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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門口的何宜,聽到朱祁鈺召喚,隻得又轉身回
其他人同情地看了何宜一眼,都急急忙忙地離開
何宜則來到朱祁鈺麵前,躬身站立,等待朱祁鈺進一步的吩
隻聽朱祁鈺笑道:“我也是頭一次當皇帝,雖說這個位置實在是有點燙屁股,不過也隻能既來之,則安之
我雖然平時不大飲酒,但今天是第一天登基,喝兩杯慶祝慶祝也說得過
你去年才中進士,應該還沒在京城把家業安置好你回了家應該也沒啥事兒,就留下來陪我喝兩杯吧,咱們府裏有百年佳釀,我再讓廚房炒幾個好”
雖然寫字變成了喝酒,何宜也並不太意外,當下便俯首領
朱祁鈺便招招手:“來,脫鞋上榻,坐我旁”
何宜連忙推辭:“不敢與陛下平起平坐,臣站在地上就好”
朱祁鈺聞言笑道:“平起平坐怎麽了,一起喝個酒而已,別這麽緊當年郭奉孝與魏武帝行則同車,坐則同席,不也是成就了一段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話
莫非何愛卿是覺得自己水平不行,輔佐不了君王,所以就不敢追比先賢了?”
何宜聞言便不再推辭,皇帝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那還猶豫什麽,十年寒窗苦,不就是為了貨賣帝王家
何宜剛上榻坐好,朱祁鈺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剛剛人們都被我嚇得兩股戰戰,幾欲先為什麽就隻有愛卿神態自若,不以為意?”
何宜聞言,麵露猶豫,欲言又
朱祁鈺見狀許諾道:“此間就你我君臣二人,說出的話,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
我許你暢所欲言,盡情臧否天下人便是涉及了本朝帝王,也無所謂,就算說錯了我也恕你無”
何宜得到了承諾,方才放心地回道:“微臣神態自若,是因為臣覺得陛下剛剛的話,有真有假,更多的是意在試
陛下從親王驟然登基,身邊缺乏得力親信,所以才會找幾個有潛力的大臣,來試探試探,看看是不是堪當大
陛下若是幹巴巴地問他們願不願意效忠,他們不管心裏怎麽想,嘴上肯定得回答願意啊,這樣也試探不出什麽東西陛下隻有拋出一些極為敏感的問題,才能試出人們的真實態”
“你說的太對了,我現在身邊一個親信的文臣都沒有,一個親信的武將都沒有,一個親信的太監的都沒有,可謂是真正的孤家寡我現在是求賢若渴、望眼欲穿
尤其尤其,我現在身邊最缺少的就是謀士、智雖然我不信佛,但是如果現在能得到一個郭奉孝似的大才,我回去就給觀世音菩薩燒高香、磕響”
何宜聞言,拱手笑道:“微臣願受陛下考”
“好,那你說說,我剛才和大臣們說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何宜不假思索地回道:“陛下所說,派精兵強行解除宣府兵武裝,直接對楊洪下手,肯定是假說大臣們若泄露陛下談話,便夷三族,這也是假
陛下對楊洪不滿,意欲用計除之,這應該是真陛下想重用範廣,這是真陛下想編練一支隻忠於您的親軍,這肯定是真”
朱祁鈺點點頭,又問道:“你怎麽看待楊洪?”
何宜回答:“以臣從邸報中了解的信息,再加上從其他大臣口中聽來的,臣以為楊洪是非常有問題
最近這場大戰之中,山西一共存在過三支明軍精銳:分別是山西兩大重鎮的大同兵、宣府兵,再加上太上皇的親征大
結果呢,陽和口、鷂兒嶺、土木堡,這三戰下來,大同兵和親征兵都打沒
然而宣府兵呢,自始至終就沒出現在戰場既沒聽說過他們參加了什麽戰役,也沒聽說過他們殺了多少敵人,更沒聽說過他們受了什麽損
微臣位卑職小,得到的信息有但臣實在不理解,兩個月來,宣府兵都在做些什麽,臣也不相信宣府總兵楊洪沒有問”
朱祁鈺聞言,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那你說,應該怎麽處置楊洪和宣府兵?”
何宜又不假思索地回道:“可以將宣府兵打散,一部分派去平定苗亂,一部分派去繼續進攻麓川,一部分派去征討交尤其是交趾這個地方,裏麵的水深不見底,就算派幾萬大軍過去,也可能會在幾天之內,就被暗處隱藏勢力清洗”
朱祁鈺好奇地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征討交趾?”
何宜愣了一下,才大著膽子回道:“楊士奇是奸”
朱祁鈺本來是隨意地倚著靠枕,聽到這話,卻立時直起身來,湊近到案幾邊
此舉已經頗有些孝文皇帝‘夜半虛前席’的意味了,顯然朱祁鈺已經被何宜的答話,勾起了強烈的興趣,於是接著問道:“愛卿何出此言?”
何宜回道:“交趾,自古以來就是大漢的領就算大漢到了末年,三國鼎立,紛爭不斷,交趾也都牢牢地掌握在孫吳手
陛下以藩王入繼大統,自然是欲做千古名君,以正帝位
既要做千古名君,那陛下身為漢天子,自然是要收複交趾臣遍觀史書,這世上還從來沒有過丟失漢土的千古名君
至於楊士奇,身為三朝宰輔,竟不思回報天恩,毫無致君堯舜之他不思輔佐帝王開疆拓土,隻顧守成,這也就算了,還能解釋成體恤百
但他這守成守的,直接把漢土都守沒楊士奇輔政期間多次失地辱國,而且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竟將宣宗朝稱為盛
史筆如鐵,這必將使先帝和太上皇成為千古笑如果這樣的人,還不能稱為奸臣,那微臣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麽人算奸臣”
朱祁鈺聞言大喜,撫掌讚道:“愛卿此言大善,這才是人臣該有的言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
楊士奇主政期間,我大明武備廢馳,軍力大如今土木之禍,王師如此不堪一擊,他也有不小的責碰上這樣的奸臣,真是倒了大黴
算了,不提他了,一提他就生一肚子愛卿再說說,我要想做千古名君,是該重點進攻北方,還是重點征伐南方?”
何宜斬釘截鐵地回道:“陛下要想確立令後世子孫不敢動搖的地位,就應該全力征伐南方,甚至是經略南洋、西
在北方,最重要的是修築一條固若金湯的長城防線,而不是一味去和那些遊牧部落刀兵相
若隻依賴大軍征伐,在有明君的情況下,自然一切太就如太祖、太宗在時,我大明壓得草原諸部抬不起頭但太宗朝才過去幾十年,您看北邊就變成現在這樣
所以還是修一條固若金湯的長城防線,更為實用:這樣英主當國時,可以主動出擊,庸主當國時,守住長城防線就可以如此一來,我大明可進可退,便不容易再出問題”
朱祁鈺聞言,連連點頭,不禁讚道:“愛卿真是我的知己,所思所想,全都與我不謀而合,看來我是應該去給觀音娘娘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