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夜沒有理會北莽邊境展開的戰鬥。
    而是一步踏出，穿越空間來到了上陰學宮。
    宮前大意湖上學舟搖曳，朗朗讀書聲隨微風在湖麵掀起漣漪。
    徐夜走到一個木頭架起的渡口前，將鞋子脫下，坐在一個白發老者身旁，與他一同赤足劃水。
    兩人之間放著一棋盤。
    幾條遊魚圍著兩人水中的足底打轉，似乎絲毫不怕生人。
    “老夫實在是想不通你是哪位仙人的轉世？四帝還是三清？可你身上一點仙人氣息都沒有···”白發老者指頭微動，一枚黑棋飄落在棋盤之上。
    “不介意老夫先走吧。”老者轉頭笑著看向徐夜，眼角的皺紋簇成彎彎的月牙形。
    “看來扶搖先生對天上那些人意見頗深啊。”徐夜執白棋跟上。
    “哼，一天天垂釣人間氣運，幹預人間走向，老夫我是深惡痛疾！”一枚黑棋重重砸下。
    “凡人飛仙，不過是入了另一個新的環境，與孩童長大入朝堂又有何異？”
    “當然不···”張扶搖剛要反駁，卻被徐夜落子打斷。
    “先生不喜之處隻是在於他們上去以後依舊能對人間指手畫腳，但隔絕天人，先生可曾預想過人間今後的路往哪走？”
    “人間自有出處。”張扶搖冷哼了一聲。
    “先生指的是天地元氣枯竭，百年後江湖中一個指玄便能橫掃天下，還是千年後武夫不再，陸地上皆為凡人？”
    “而那時仙界也因為沒有人間的元氣流動而退化變為一個武夫的世界。”
    張扶搖聞言，微張的嘴唇沒有發出音節。
    “人類進程總是要往前走的，從古時點燃星星之火發展到今天，人類克服了多少困難？”
    “現在卻要因為一些阻礙而直接斷掉前方的路，回身盤踞一隅等死。”
    “更不用說那黃龍士已耗光未來所有人間氣運，若此時再斬斷天人聯係，不做爭鬥。”
    “請問先生，人間的未來何在？”
    “這個世界的未來，何在？”
    湖邊撫來的清風，張扶搖的後背忽地生出一絲涼意。
    “世界？”他喃喃問道。
    “這人間每一個下棋之人皆是順人勢而為，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方天地是不是也如同生命一般，需要發展，需要它養育出的生命為它順勢而為？”
    “三嬰孩尚且知道回報父母，這江湖中活了大把歲數的人，竟不能生出一絲報恩之心，天天想著逆天，有病？”
    “隻有我那師兄，為天地正道而修七百年，先生身為儒家初代儒聖，獨攬八成儒家氣運，卻藏了八百年，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徐夜看向張扶搖的眼睛。
    “呃···”
    張扶搖撇過頭去。
    “照你這麽一說，老夫這八百年坐鎮人間氣運豈不是一點屁用沒有！？”張扶搖把黑子丟入湖中，他不下了。
    徐夜看著張扶搖有些生氣的模樣，憋住笑容。
    “扶搖先生至少讓人間撐到了我的到來。”
    “你？”張扶搖回頭看了徐夜一眼。
    “你又能為人間帶來什麽？”
    徐夜聞言笑了笑。
    “再重申一遍，不隻是人間，而是這個世界。”
    徐鳳年一拳擊碎楊太歲的心髒後閃身退後。
    猩紅的血線如瘋狂進食的螞蟥一般將他剛剛所在的位置填充完全。
    “徐···鳳···年！”
    人貓韓貂寺嘴角溢血，雙眸掃過楊太歲的屍體，露出狠厲之色。
    他看向徐鳳年破爛衣物裏露出的符甲，怒火燒心，揮手間那無盡的三千紅絲再次朝著兩人激射而去。
    “他最擅長已指玄境切斷天人感應，從而襲殺天象境武者。”
    “徐鳳年，你鎮住他，我來攻擊！”南宮仆射側身躲過三百紅絲後喊道。
    “好！”
    “玄武鎮世！”隨著徐鳳年飛入天空，一道玄龜的虛影直墜而下，重重砸向韓貂寺的頭頂。
    人貓見勢隻能趕忙收回紅絲，而後向上方發射而去，抵擋那連腳下土石都龜裂而開的鎮壓之勢。
    “一停！”
    南宮仆射飛身至韓貂寺身前，短刀重重劈下。
    另五百紅絲射出形成一個圓盾擋在韓貂寺身前。
    南宮仆射的旋轉刀法越來越快，整個人如同橫向的龍卷一般，周圍的黃沙飛舞，令得韓貂寺臉頰上鮮血四溢。
    “十六停！”
    繡冬重刀狠狠砍下，隻聽‘嚓’的一聲撕裂音，紅線血盾破碎。
    ‘啊！’
    徐鳳年怒吼一聲，玄武虛影再沉落幾分。
    韓貂寺的雙頭陷入泥沙之中。
    “十七停！”
    短刀春雷帶著鋒利之光劃過，韓貂寺眉心出現一道血線，一直延伸至兩胯間，而後整個人分作兩半，癱倒下去。
    徐夜收回觀戰的神念，輕笑了一下。
    而對麵的張扶搖卻是滿臉震驚。
    “什麽天人之戰？”他皺緊眉頭問道。
    “天上仙人因自己命數到頭，想要垂釣人間氣運為自己續命。”
    “人間未來氣運被消耗一空。”
    “雙方皆有所求，為何不給他們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徐夜淡淡的開口回道。
    “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你非仙人轉世，但卻絕非凡人，還要讓天人公平競爭，老夫實在是想不出···”
    張扶搖忽然愣住了。
    夏日暖陽如同冰冷的寒流一般侵襲過他的全身。
    “投胎徐家，卻與呂祖為伴長大，修為一夜之間幾近仙人，或勝仙人···”
    張扶搖看著光中的徐夜，每一個毛孔，每一縷發絲，都極致自然。
    可卻感受不到徐夜本身的氣息，仿佛與天地同在。
    “老夫早該想到的···”
    張扶搖怔怔的看著徐夜。
    將雙腳從湖中抬起，起身朝著徐夜拜下去。
    “天道在前，請受老夫張家儒生張扶搖一拜。”
    徐夜抬手，將老人家扶著重新坐下。
    張扶搖看向天地之間，陽光依舊明媚，碧波輕輕蕩漾。
    “還真是如此。”他心中不禁感歎，剛剛那一舉動，若徐夜非天道倘然接下，恐怕當場就會被天地之力鎮壓碾碎。
    而事實卻是。
    無盡虛空之中，一隻身形看不到邊際的鯤鵬正緊盯著眼前一顆瑟瑟發抖的光球。
    光球不斷散發出討好的情緒，令得鯤鵬有些不好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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