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集 楚客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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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出奔,亡命天涯。
    李重俊率東宮私兵百騎出城,將欲逃奔終南山;及至鄂縣之西,回顧隨行者僅餘數人而已。因失魂落魄,又兼人困馬乏,遂入路旁林中暫憩,放馬啃青。
    正當疲極入夢之際,未料那隨行數人,卻是上官婉兒早在東宮所置臥底間諜,便趁太子熟睡,輕輕一刀殺死,複一刀割下頭來,持其首級還都,回去向上官昭容報功。
    至此,參與謀反諸人包括太子在內皆死,一場叛亂就此平定。
    中宗此時早被楊再思等迎回太極殿中,升座以待。因見太子被誅,喜怒交迸,遂以親子之首獻祭太廟,複祭武三思、武崇訓父子之柩,然後懸於午門之外示眾。
    既將太子懸首示眾,猶不肯罷休,且複效母後武皇之舉,複改成王李千裏一族姓曰“蝮氏”,將其同黨皆命誅殺。
    更追贈武三思太尉、梁宣王,武崇訓開府儀同三司,魯忠王。
    太子亂平,中宗為示慶賀,乃詔命自加尊號為“應天神龍皇帝”,韋後號曰“順天翊聖皇後”,命改玄武門為神武門,樓為製勝樓,以誌平滅太子之喜。
    此舉一出,滿朝文武皆都驚訝。
    便有人道:當今天子雄武,頗有武皇太後之風。
    另有人問:公何為此言?
    那人答曰:武皇太後喜加尊號,今上效之;太後喜垂簾聽政,今皇後法之;太後以殺親子為樂,今上則之。豈不謂頗有武皇之風?
    後者又問:則武皇太後善用人才,耀武四邊,諸夷賓服;又善納諫,許群臣廷折逆奏,今上何不效之耶?
    前者答曰:是今上還都日促,尚未學全也。別處皆未學會,然以誅殺親子為喜,反倒學個十足十耳。
    李重俊謀反既敗,中宗怒猶未息,更命右台禦史大夫蘇珦究治其黨,必要全部揪出,連根拔除。製詔二獄囚犯聞之,為脫罪立功,便有信口攀扯,並誣引相王李旦者。
    蘇珦恐此誣狀落入韋氏同黨之手,必成羅織冤獄,於是密奏天子,為相王申理冤枉。
    中宗看在同胞兄弟麵上,便從其奏,因此不問。
    然而安樂公主及宗楚客等人,日夜密謀欲除相王,複使侍禦史冉祖雍誣奏,說相王及太平公主皆與李重俊通謀,請將二人收付詔獄。皇後亦在旁側煽風點火,必除二敵不可。
    中宗閱覽冉祖雍奏章,本來尚不以為意,但終經不住賢妻愛女兩麵夾攻,便即準奏,並命禦史中丞蕭至忠鞫審此案,務必得其罪狀呈報。
    蕭至忠不肯奉命,反入內泣奏:陛下富有四海,且不能容一弟一妹,而非使人羅織陷害至其死乎?相王昔為皇嗣之時,曾堅請太後以帝位讓予陛下;太後不許,相王便累日不食,此事海內所共知者,陛下奈何因奸賊冉祖雍一言,便疑同胞之親!
    又有右補闕吳兢,亦上疏道:自文明以來,國之祚胤不絕如線;陛下龍興,恩及九族,求之瘴海,升之闕庭。況相王同氣至親,六合無貳,而賊臣日夜連謀,乃欲陷之極法;禍亂之根,將由此始。夫任以權則雖疏必重,奪其勢則雖親必輕。自古委信異姓,猜忌骨肉,以覆國亡家者,幾何人矣!況國家枝葉無幾,陛下登極未久,而一子以弄兵受誅,一子以愆違遠竄,惟餘一弟朝夕左右。尺布鬥粟之譏,不可不慎,《青蠅》之詩,良可畏也!
    中宗觸動天良,遂許不再追究。此也是相王李旦平素寬厚恭謹,安恬好讓,故經武皇、韋後之世,竟免於難。
    太子被懸首午門,屍棄長街多日,群臣上朝往來見之,無不為之心酸。東宮僚屬為求自保,無有一人敢近太子屍身者。
    示眾七日之期結束,永和縣丞寧嘉勖至午門之外,搬梯摘取太子首級,坐地號哭半日,然後解衣裹之,請人縫合屍腔,運出城外葬之。
    中宗聞報不悅,詔命貶其為興平縣丞。然而朝廷百官,皆因寧嘉勖而自愧不如。
    韋後與安樂公主不肯罷休,奏請凡太子所經諸門守將,皆應坐罪誅殺,家屬流放邊州。中宗拗不過妻女,更命法司推斷。
    大理卿鄭惟忠奏道:大獄始決,人心未安,若複有改推,則反仄者眾矣。
    中宗覽奏,乃命止推。兵部尚書宗楚客、太府卿紀處訥必欲趁此打擊政敵異己,遂複舉奏告發:中書令魏元忠與太子通謀,請夷其三族。
    中宗覽奏,思及魏元忠大功,遂詔其以齊公致仕,朔望之日仍可上朝。
    九月丁卯,敘論平滅太子叛亂之功。以吏部侍郎蕭至忠為黃門侍郎,兵部尚書宗楚客為左衛將軍,兼太府卿紀處訥為太府卿,並同中書門下三品。
    庚子日,宣布大赦天下,改元景龍。
    宗楚客舉薦右衛郎將姚廷筠為禦史中丞,又唆使其劾奏:當初侯君集乃為開國公侯,社稷元勳,功勞不可謂不大。然及其謀反,太宗就群臣乞其命而不得,竟流涕斬之。其後房遺愛、薛萬徹、齊王李佑等為逆,雖複懿親,皆從國法。魏元忠功不逮君集,身又非國戚,與李多祚等謀反,男入逆徒,是宜赤族汙宮。但有朋黨飾辭營救,以惑聖聽,陛下仁恩,欲掩其過。臣所以犯龍鱗、忤聖意者,正以事關宗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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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宗頗然其奏,命將魏元忠係於大理獄,論罪貶為渠州司馬。
    宗楚客不肯罷休,複令給事中冉祖雍再次上奏:魏元忠既犯大逆,不應出佐渠州。
    楊再思、李嶠等人見此,亦上表附讚。李顯終被惹惱,對楊再思等人喝斥道:魏元忠曆事三朝,且為先帝及太後驅使日久,又未親預太子之亂。朕特矜容,製命已行,豈宜數改!輕重之權,應自朕出;卿等頻奏,殊非朕意!
    楊再思等由此灰頭土臉,惶懼拜謝而出。
    韋後聞說此事,複命監察禦史袁守一上奏:重俊乃陛下之子,猶如昭憲,尚且伏法;魏元忠非勳非戚,焉得獨漏嚴刑!
    中宗知是皇後之意,隻得讓步,又貶魏元忠為務川尉。
    宗楚客見此奏有效,心中大喜,但甚不滿意,又令袁守一上奏進言:臣有密事,以證魏元忠圖謀不軌。則天太後昔在三陽宮龍體不豫,內史狄仁傑奏請陛下監國,太後本欲允之,獨魏元忠密奏以為不可。此則魏元忠懷逆日久,非請加嚴誅不可!
    中宗暗自恚怒:此是不借我手置魏元忠於死地,不肯罷休之勢耶?
    於是複將楊再思等韋後一黨喚至內宮,殷勤囑道:以朕思之,人臣事主,必在一心;豈有主上偶逢小疾,便遽請太子監國以知政事者耶!休說並無此事,便果有之,亦是狄仁傑欲樹私恩之行,未見魏元忠有失。袁守一屢次欲借前事以陷元忠,其可謂忠誠為國乎!
    楊再思與宗楚客見天子已將自己卑鄙用心點破,隻得就此罷手。
    然而魏元忠並未幸免,行至涪陵而卒。
    胡僧慧範被封為高官,便請於東都作聖善寺,更於長樂坡作大佛像,唐朝府庫為之虛耗。因受中宗及韋後敬重,故而勢傾內外,無敢指摘者。
    侍禦史魏傳弓剛正不阿,發其奸贓四十餘萬,請依律處以極刑。
    中宗欲法外施恩寬宥,魏傳弓奏道:刑賞乃是國之大事,陛下對此奸僧厚賞已屬妄加,今複貪得無厭,盜蝕國庫,豈宜刑所不及!
    中宗無語,然猶不舍問罪,乃削黜慧範官爵,放其還家。
    當時宮中宦官多被韋後母女寵信,個個權勢顯赫,即使犯法,禦史大夫竇從一亦皆不敢究治;更為甚者,若見前來訴訟者頷下無須,也都必定暗中庇護。
    宦官薛思簡有寵於安樂公主,橫暴不法,魏傳弓欲奏請誅之,竇從一固止不許。又有宦官輔信義多為不法,魏傳弓欲劾奏其奸,親朋皆都勸止。
    魏傳弓道:王綱之壞,正由此輩,我今日奏請誅之,明日即死無悔!
    雖然剛烈如此,可惜誌莫能展,魏傳弓官至司農丞而終。
    中宗不善治國,遊嬉卻甚為內行。嚐命宮女為市肆,公卿為商旅,相互交易忿爭,言辭褻慢,中宗與韋後臨觀賞樂。
    又在韋後慫恿下,帶公主及宮女數千,皆著平民服裝出宮逛燈市,到夜深回宮,見宮女逃走十之五六。又在皇宮內召見百官,令三品以上官員拋球、拔河。
    朝臣大都醜態百出,撲倒在地,手腳亂爬,中宗及韋後見之,開懷大笑。
    除率性胡鬧之外,中宗又屢與近臣及文士宴集宮中,並令眾人各展雜伎百藝為樂。於是工部尚書張錫作《談容娘》之舞,將作大匠宗晉卿舞《渾脫》,左衛將軍張洽舞《黃麞》,左金吾將軍杜元談誦《婆羅門咒》,中書舍人盧藏用仿效道士畫符。
    國子司業郭山惲見此不喜,當輪到自己,便正色道:臣無百伎之長,請歌古詩可也。
    乃歌《鹿鳴》、《蟋蟀》兩篇,以刺天子好樂荒淫。中宗亦是博學多才這士,有甚不懂?聞詩非但不怪,反而嘉其深意,當即賞賜時裝一套。
    景龍元年十月,中宗詔命左屯衛將軍張仁願為帥,並充朔方道大總管,率軍出擊突厥。
    張仁願率軍到達邊境,適逢胡虜擄掠之後退兵,於是當機立斷,揮令隨後追擊。突厥軍毫無防備,又攜帶大批物資以行,拖拖拉拉,故被唐軍輕易追及,一鼓作氣破之。
    及至來年春,張仁願便在漠南之地建立三座受降城,更為防禦進擊體係,此後便成軍事重鎮,使後突厥國牙帳亦處於唐朝勢力控製之內。
    字幕:大唐中宗景龍二年,歲在戊申,乃是公元七零八年。
    春二月庚寅,皇宮中流言四起,說皇後韋氏衣笥裙上有五色雲起,專瞬間便傳遍內苑。中宗猶恐天下不知,並令畫匠將皇後裙上雲圖描繪下來,拿到朝堂以示百官。
    眾臣皆以祥瑞稱賀,韋巨源請將此紋布於天下。詔命從之,宣布大赦。
    知太史事迦葉誌忠上奏:天命將歸,必先有謠讖。昔高祖神堯皇帝未受命時,天下便歌《桃李子》;太宗文武皇帝未受命時,天下便歌《秦王破陣樂》;高宗天皇大帝未受命時,天下便歌《堂堂》;則天皇後未受命時,天下便歌《娬媚娘》;我應天皇帝未受命時,天下亦歌《英王石州》。順天皇後今雖未受命,天下已歌《桑條韋》,蓋天意以為順天皇後宜為國母,主蠶桑之事乎!故臣謹上《桑韋歌》十二篇,請編之樂府;皇後祀先蠶娘娘之時,則可令樂府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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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常卿鄭愔亦步亦趨,隨後便即上疏,又將迦葉誌忠奏章引而申之,大說天命,玄而又玄。中宗覽奏大悅,二臣於是皆受厚賞。
    右補闕趙延禧後悔落於人後,但亦上疏補充道:周、唐一統,符命同歸,故先帝高宗初封陛下為周王;武皇則天為帝時,唐同泰便獻《洛水圖》。孔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代可知也。是說陛下繼則天太後為帝,子孫當更有百代以王天下。
    高宗更悅,擢趙延禧為諫議大夫。
    夏四月癸未,置修文館大學士四員,直學士八員,學士十二員,選公卿以下善為文者李嶠等為之。每遊幸禁苑,或宗戚宴集,學士無不畢從,賦詩屬和,使昭容上官婉兒評定甲乙等次,優者賜以金帛。同預宴者,惟中書、門下及長參王公、親貴數人而已。
    至有大宴,方召八座、九列、諸司五品以上參預。於是天下靡然,爭以文華相尚。
    中宗除好侈靡文學,更好佛道,又與韋後、公主大造佛寺,並令舉國效之。地方官不勝其苦,清源尉呂元泰、左拾遺辛替否先後上疏諫勸,中宗不聽。
    隻因中宗信用佞臣親屬及內宮嬖增,以至安樂、長寧公主及皇後妹成國夫人,上官昭容及母沛國夫人鄭氏等人,皆都恃寵依勢用事,請謁受賕。
    雖屠沽臧獲之輩,隻要用錢三十萬,便得別降墨敕除官,又可斜封付予中書,時人謂之“斜封官”;少者出錢三萬,則可度為僧尼。其員外、同正、試攝、檢校、判知官不等,凡數千人。兩京各置吏部侍郎,每歲四銓,入選者數萬人眾。當時斜封官皆不由兩省授予,故此若犯國法,兩省莫敢執奏,即宣示所司而已。
    尤為可怪者,中宗竟許上官婉兒及後宮諸妃在宮外創建府第,出入無節。朝士往往從上官婉兒及後宮諸妃遊處,以求進達;安樂公主尤其驕橫,宰相以下多出其門。
    中宗極好馬球為擊戲,由是京城權貴風俗相尚,駙馬武崇訓、楊慎交等人,各澆桐油以築球場。於是便在中宗大加揮霍、樂享太平之際,西部邊境變亂又起。
    景隆二年,冬十二月。
    突騎施酋長娑葛自立為可汗,殺唐朝使者禦史中丞馮嘉賓,並遣其弟遮努為帥,統領其父部眾,大舉入犯邊塞。
    烏質勒故將阿史那闕啜不服,娑葛便引兵數相攻擊。闕啜力不能支,求救於金山道行軍總管郭元振,請求率部內附。
    郭元振由此上疏天子,替其奏請,唐中宗當即從之,並賜闕啜名為忠節,召入朝中充任宿衛。闕啜忠節大喜,乃引本部族眾,一路東往長安。
    前行未遠,前麵便至安西重鎮播仙城。
    大唐經略使、右威衛將軍周以悌時為城守,向來不服郭元振管轄,並且蓄有異誌。聞說阿史那闕啜引眾來至,忽思一計,於是大齎牛酒出城相迎,殷勤備至。
    忠節受寵若驚,乃備酒食以待,二人便於帳中相對而飲。
    酒至半酣之時,周以悌便進蠱惑之言:你道朝廷如何肯以高官顯爵以賜?以賢兄擁有部眾故也。今被郭元振所騙,單身入朝,隻一老胡,任人欺淩耳。受製人手,悔之何及?
    忠節聞言有理,遂驚問道:若非將軍點撥,竟差些兒被郭賊所算。似此奈何?
    周以悌見譖言已入,遂趁機獻計:今大唐朝中,內有韋皇後及上官昭容攬政,外有宰相宗楚客、紀處訥受寵用事,眾臣皆都不敢忤之。若以愚計,君侯不如舍些金帛,遣使往京師厚賂宗、紀二公,請為天子北伐娑葛,平定突騎。公可發安西族眾,更引吐蕃讚普為援;再奉阿史那獻為可汗,以招突厥十姓;小弟更使西州都督郭虔瓘,發拔汗那兵馬以助,聯手以擊娑葛。則賢兄不失部眾,又報娑葛無故相攻之仇,此計比於入侍唐朝,豈可同日語!
    忠節喜道:若將軍肯予相助,我何必屈侍人下哉!
    遂遣使往長安,重賂宗楚客、紀處訥。宗楚客及紀處訥皆是見錢眼開之輩,既得忠節重賄,有何不能允者?於是親引來使入宮見駕,說以忠節之請,並且異口同聲,為其美言。
    中宗便欲從其所奏,複遣使來問金山道行軍大總管郭元振意見。
    郭元振知是周以悌陰謀,立即上疏諫道:往歲吐蕃所以犯邊者,為求十姓、四鎮之地不獲之故耳。前者息兵請和,實因其國多發內亂,故且屈誌自昵。今忠節欲為吐蕃向導,臣恐四鎮危機,將從此始。若吐蕃因此得誌,則忠節在其掌握,豈得複事大唐?忠節又請奉阿史那獻為主者,以其為可汗子孫,欲依之以招懷突厥十姓也。郭虔瓘前曾擅入拔汗那,不能得其片甲匹馬;拔汗那不勝侵擾,常引此為恨,侵我四鎮。臣料虔瓘此行必然內外受敵,自陷危亡,徒與胡虜結隙,令我四鎮不安,實為非計。
    中宗覽奏,猶疑不決。
    宗楚客奏道:此是郭元振嫉賢妒能,恐忠節成此大功也。若依為臣之計,陛下可遣馮嘉賓持節前往安撫闕啜忠節,又命侍禦史呂守素處置四鎮,更以將軍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發甘涼以西兵馬兼征吐蕃,以討娑葛,此萬全之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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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宗以為善計,於是從奏。
    當時娑葛使節娑臘獻馬入朝,正在京師,驚聞朝廷之謀,便急馳回,連夜還報娑葛。
    娑葛大怒道:既是唐王無情,便休怪我無義!
    即發兩萬大軍,以五千精騎兵出安西,五千騎兵出撥換,五千騎兵出焉耆,五千騎兵出疏勒,兵分四路入寇中原。兼程並進,疾如狂風。
    郭元振當時駐兵疏勒,紮營河口,隻因寡不敵眾,且無力分兵,由是不敢輕出迎敵。
    天使馮嘉賓正一路西來傳旨,闕啜忠節聞報,率師離開播仙城,逆迎於計舒河口。正好娑葛騎兵馳至,當即大舉襲擊。
    隻經一戰,娑葛便生擒忠節,誅殺馮嘉賓,複擒呂守素於僻城,縛於驛柱之上磔殺。
    西部好不容易得來大好和平安寧局麵,就此便被宗楚客一道奏章,破壞殆盡。
    西域邊境,兩軍交鋒,狼煙滾滾。
    馮嘉賓、呂守素、忠節既死,突騎施乘勝大進,複與唐將牛師獎戰於火燒城。
    牛師獎本是為宗楚客所薦同黨,依仗拍馬逢迎上位為將軍,未曾經曆戰陣,如何能是突騎施對手?於是一戰全軍敗沒。牛師獎僅以身免,跑回京師,躲在宗楚客府中不敢出來。
    娑葛由此遂陷安西,斷四鎮交通要路,更遣使上表,必要索求宗楚客人頭,方才罷兵息爭。中宗李顯大慌,因向群臣問計,不知如何應對。
    宗楚客上奏:此非牛師獎無能,實皆因郭元振按兵不動,未肯予以接應之罪也。臣薦經略使周以悌為帥,代替郭元振大總管之職,統領其眾。更征郭元振入朝,不令其在後摯肘;複以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置軍焉耆,以討娑葛,必獲全勝。
    中宗聞罷,隻得準奏,當即下詔。
    娑葛表章既上,又遣使寄書於郭元振:我與唐朝初無過惡,可恨宗楚客此賊收受闕啜重金賄賂,非欲刀兵相見。朝廷聽其譖言,派馮中丞、牛都護相繼而來,小侄豈得坐而待死!今又聞阿史那獻欲來,則徒擾軍師,恐漠南草原再未有寧日。伏乞大使將某心願上報大唐天子,請朝廷善自商量處置,休使戰火綿延,以致兩國生民徒遭塗炭也。
    郭元振覽書已畢,不加改動一字,直接遣使轉奏朝廷。
    宗楚客見到娑葛私書,羞怒不堪,因上奏誣說郭元振必有異圖。中宗下旨,複召郭元振還都,將欲令有司鞠審問罪。
    郭元振接到帝詔,先不還朝,更寫封事密奏,使其子郭鴻間道潛往長安,叩宮入見天子,具奏突騎施叛亂發端,全是因周以悌蠱惑忠節而起。
    中宗這才恍然大悟,乃詔命將周以悌流配白州,恢複郭元振舊職,赦娑葛之罪,冊封為十四姓可汗。而對於朝中元凶宗楚客,卻因姨表兄弟親故,置之不問。
    西部戰火既熄,轉眼新年來至。
    十二月丁巳晦日,唐中宗李顯敕令中書、門下重臣,與諸學士、諸王、諸駙馬入閣守歲,更設庭燎,置酒奏樂,大宴群臣。
    酒酣耳熱,中宗對禦史大夫竇從一道:聞卿久無伉儷,今夕歲除,朕為卿成禮。
    竇從一未知天子欲賜哪家閨秀與己,又不敢問,但唯唯拜謝而已。
    中宗乃向內宮擊掌三下,繼而隻聽樂聲大起,內侍列引燭籠、步障、金縷羅扇自西廊而上。羅扇步障之後,見一麗人身穿嫁衣而出,滿頭珠翠花釵,嫋嫋婷婷,碎步輕搖,猶如花枝亂顫。隻是以絲蘿蓋頭,羅扇遮麵,看不見容貌如何。
    中宗便使麗人與竇從一對麵而坐,命竇從一念誦喜歌,方可得見新娘廬山麵目。竇從一心癢難騷,隨即席作《卻扇詩》數首,朗朗誦之。
    中宗聞其詩作大喜,讚道:果然文才如湧,不負才子之名!著令麗人撤去羅扇,掀去蓋頭,摘除簪花,脫卻婚服,與新郎倌以禮相見。
    麗人口稱遵旨,將頭麵及身上裝飾逐一剔除。
    眾人徐徐視之,差些絕倒,因見其乃是皇後乳母王氏,年近六十歲矣。
    中宗於是問道:竇卿,似此佳人天上難得,人間亦獨一無二。你名叫從一,我今賜婚於你,卿可能從一而終乎?
    竇從一聞言麵紅過耳,猶如酒醉,手足失措,無處容身。皇後、公主、駙馬及諸大臣見此,無不嗆酒噴茶,狂浪大笑。
    中宗於是詔封五氏為莒國夫人,嫁與竇從一為妻。唐朝時俗謂乳母之婿為“阿衝”,竇從一此後便以“翊聖皇後阿衝”自稱,不以為恥,時人皆謂之“國衝”。
    字幕:景龍三年,春正月。
    皇帝詔命廣東圈地,大建聖善寺。居民因此失業者數十家,刺史不理,控訴無門。
    東西兩京之中,長寧、安樂諸公主多縱僮奴搶掠百姓子女為奴婢,侍禦史袁從之將其僮仆收捕係獄,將予以治罪。
    公主訴於父皇,中宗親手製書,命令將僮仆開釋。
    袁從之奏稱:陛下親縱惡奴搶掠良民,何以治理天下!
    中宗不聽,竟釋公主家奴。三月某日,監察禦史崔琬於早朝時當場彈奏宗楚客、紀處訥二人,潛通戎狄,受其重賂,致生邊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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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依唐朝故事,大臣被彈劾時須俯僂趨出,立於朝堂待罪。宗楚客卻自憤怒作色,聲稱崔琬誣陷忠鯁之臣。
    中宗不問所奏之事,竟命崔琬與宗楚客結為兄弟和解。更下詔命,以宗楚客為中書令;又先後提拔蕭至忠為侍中,大府卿韋嗣立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崔湜、趙彥昭並升同平章事。隻因崔湜私通上官婉兒,故此得以拜相。
    又以皇後之兄禮部尚書韋溫為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常卿鄭愔為吏部尚書、同平章事。自唐朝建立以來,同時位居宰相者之多,前未曾有。
    當時濫官充溢,政出多門,人謂朝廷“三無坐處”,蓋諷宰相、禦史及員外官之多。
    崔湜、鄭愔由此俱掌銓衡,傾附勢要,贓賄狼藉。用事三年,選法大壞。崔湜之父崔挹為司業,曾受選人錢財,崔湜不知,勾除其名。
    行賄者當麵質問:公所親受某賄賂,奈何不與我官職?
    崔湜怒道:你且說出受你賄賂者為誰,我當擒取,當場杖殺之!
    其人冷笑道:此人明公切勿杖殺,不然將使公遭丁憂,三年不能再做官矣。
    崔湜方知是父親接受此人賄賂,於是大慚。侍禦史勒恒與監察禦史李尚隱聞此,因而彈劾鄭愔及崔湜父子貪賄醜事,中宗命監察禦史裴漼按察。
    安樂公主暗使家奴暗示裴漼,對崔湜及鄭愔須要寬縱。
    裴漼非但不理公主脅迫,複以勾結公主朋黨之罪,再加彈奏。於是結案,鄭愔免死流放吉州,崔湜貶為江州司馬。
    上官婉兒上下其手,複以崔湜為襄州刺史,鄭愔為江州司馬。
    三年六月,右仆射、同中書門下三品楊再思薨逝,朝野稱快。八月己酉,以李嶠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安石為侍中,蕭至忠為中書令。
    蕭至忠之女嫁給韋皇後舅子崔無諳,中宗為女方主婚,皇後為男方主婚,時人謂“天子嫁女、皇後娶婦”,嘲笑帝後逾禮。
    天子祭祀南郊,以皇後為亞獻,韋巨源攝太尉為終獻。
    唐中宗李顯在位,政治毫無建樹,大建佛寺以致國庫虛耗,吏治腐敗不堪,亦都算不得甚事。惟太平、安樂兩個公主各樹朋黨,更相譖毀,使天子引以為患。
    景龍三年冬十一月,中宗閑至修文館中,見直學士武平一當值,便似有意無意,問道:卿謂內外親貴多不輯睦,將以何法和之?
    武平一趁機進言:此必由讒諂之人陰為離間,又為爭權奪利,故至親貴之間不睦。臣謂宜深加誨諭,斥逐奸險。若猶未已,伏願舍近圖遠,抑慈存嚴,示以知禁,無令積惡。
    中宗讚其奏對,賜帛以賞,然而不用其言。
    仲冬之末,吐蕃大臣尚讚咄等千餘使團到達長安,替讚普赤德祖讚前來迎娶金城公主。中宗陪嫁甚豐,命左驍衛大將軍楊矩為送婚大使,護送金城公主入蕃。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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