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孜孜的

字數:3414   加入書籤

A+A-


    兄弟倆從花匠那裏弄了些木頭板子,用砂紙打磨得光滑幹淨,搭了個貓窩。
    遠看著就跟看門狗的那個小房子似的,還要更大一些,刷成了粉紅色。
    在院子裏晾了好幾天,終於可以用了。
    梁善找了些已經穿不了又舍不得扔的漂亮裙子疊得整整齊齊鋪在裏麵,家裏的阿姨說這樣可不行,拿著她那些裙子剪成一塊塊小布頭拚接成一塊完整的布料,在裏麵塞上厚厚的棉花絮做成了一個軟軟的墊子。
    她把貓放進去的時候,孟既明在貓窩的門上麵掛了個刷成白色的木頭小牌子,用粉色的油漆寫著:ziziii。
    這幾天她隻要在家總是抱著這隻貓坐在院子裏,嘴裏不停地叫著:,。
    家裏人都默認這隻貓叫。
    就連丁媛都叫她進去,說是可以抱進來的,梁善搖頭,就坐在外麵。
    能讓它留下來就已經很好了。
    就有家了,她也有貓了。
    梁善摸著牌子上的兩個名字,高興又有點不高興,喃喃地說:「看起來……像是兩隻貓。」
    說完就跑回房間裏麵去,不一會又蹲回來,把大哥送給她的那隻水晶貓咪拿出來,擺弄了半天放在哪裏都不合適,孟既景直接用膠把它粘在了小木牌子的上麵。
    陽光下亮閃閃的,貓爪下麵還按著隻努力撲愣翅膀的翠綠色蝴蝶。
    剛剛好。
    貓窩就擺在她的窗子下麵,有時在房間裏麵看書寫作業,一抬眼就看見窗戶外麵坐著團白絨絨的貓,她會打開窗讓它跳進來,在自己的房間裏麵玩到天黑。
    家裏沒養過貓,連狗都是傭人喂養的,梁善以前喂鄰居家的貓會用自己的零花錢去買小袋的貓糧,可是自己養起來了貓糧就顯得太奢侈,於是就去市場上買鮮活的魚,切成幾小段冷凍起來,每次拿出一小塊用清水煮熟,還會細心地把魚刺挑出來,時間久了她發現自己掌握了一項沒有用的技能,閉著眼睛都能把魚頭上大大小小的骨頭挑出來,清楚地知道一個魚頭上麵有多少塊多少片骨頭。
    孟既明就說過她,不要這麽麻煩直接把魚頭扔掉,她會白他一眼,小聲辯解:「喜歡吃魚頭,可能以前也是隻富貴人家的小貓咪。」
    「現在也是。」孟既明哼了聲,萬八千塊錢買來的貓能不富貴嘛,想起來就氣,這丫頭隻記著他哥送給她的水晶假貓,真貓就真以為是流浪到他家來的。
    是個傻子。
    從小就傻。
    一天天是能被她給氣死好幾回的,又哼了聲:「愣是被你給養成了野貓。」
    她一點都不委屈,也不往心裏去,嘴裏說著「對呀」依然故我。
    她生在富貴人家也長在這裏,但她和他們不一樣,她知道,所以她的小貓咪也隻是借住在這裏和她一樣,總有一天,她們會一起長大,是要離開這裏的。
    誰能想到,還沒等到她長大,就不見了。
    初三快要畢業時,安城的雨季來了,沒日沒夜下雨。
    的小貓窩上麵搭了個大大的雨棚,被雨砸得亂響。
    前兩年都是這樣過來的,誰也沒當回事,梁善經常打著傘去看它。
    前兩年她還能夠勉強坐進去,個子長得快現在已經窩不進去了,就坐在雨棚下麵,臥在她腿上,一人一貓能這麽呆上好長時間,安靜地看著外麵的雨,誰也不出聲。
    家裏人都說物似主人形,小貓都和孜孜一樣不愛說話,孟既明總會想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想過是不是因為上了這所破學校,裏麵的人都不好,所以她才會變成這樣。
    他和丁媛說過,讓孜孜換個學校吧,丁媛告訴他:「孜孜不是媽媽的女兒,媽媽不能為她做決定,媽媽要尊重顧老師的決定。」
    他又去給大哥打電話:「大哥,你能不能和顧姨說說,讓孜孜換個學校行不行?」
    孟既景在上京上大學,聽了他的話沉默良久,反問他:「顧姨為什麽在咱們家工作?」
    「因為……」孟既明答不出來,小時候聽家裏人說過,他曉得答案,但真開口的時候話噎卻在嗓子眼裏,心裏說不出的感覺,有點酸,有點疼,像被什麽東西堵住。
    當年,顧惠的丈夫為了救孟既景沒了性命,所以顧惠才懷著孜孜到了他家。
    這一住下,就是十幾年。
    孟既景繼續說道:「因為顧姨很清楚她要的是什麽,她要給孜孜最好的生活,包括最好的教育。」
    從小到大都上最好的學校,一年的學費二十幾萬,普通人家承擔不起,但是在孟家工作的顧惠是可以負擔得起的。
    哪怕顧惠明白這份工錢是有恩情的成分在,她依然把麵子放在最不重要的位置,隻為把女兒養好,這也是她那先走一步的丈夫的心願。
    孟既明說不出否定的話,他哥隻是把他心裏明白卻說不出的話直白地表達出來,母女倆雖然衣食無缺,但心裏各有各的苦。
    他隻是沒有辦法,因為他們都不再是小時候了,可以隨著性子把她當成自己家妹妹去保護,知道有人欺負她就可以衝上去打一頓。孜孜也長大了,不再是當年會扯著嗓子哭咧著嘴笑的小姑娘了,少女的內心敏感又細膩,還憋著一股偏要上進的勁,他不能去打破她一點點壘起來的自尊心。
    可是那些人確實很惹人嫌,有事沒事就要去找梁善的麻煩。
    幸虧梁善不是個軟柿子,能忍則忍,實在忍不了是會出手的。
    他親眼見過,放學回家的路上,梁善把蔣年年摁在牆角,專往身上看不見的地方打,金珠嚇得動都不敢動,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梁善也不說話,打完了蔣年年背起包就走,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孟既明以為她不會哭,誰知道轉過街角就哭了,一邊走一邊哭。
    到了家又和平時放學時一樣,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是今天不一樣,孜孜的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