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忍著心中的煩悶感，段青也邁步朝前走去。
    剛邁動腳步，段青頓覺眼前一陣恍惚，一道有些奪目的白光從眼前閃過，使他下意識的抬手遮蔽。
    片刻後，白光散盡，段青放下左手，看到眼前的一幕，不自覺吃了一驚。
    隻見道路左側原本的一排白色竹林，此時正散發著道道微弱的白色熒光，在熒光中，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白色身影，若隱若現，就像是他的倒影一般。
    不止段青，左側的白色竹林中，也有前方藍裙女子等人的倒影，生似一麵鏡子似的。
    鏡子！
    段青心中怪異感覺更加強烈，一邊留意著竹林中的倒影，一邊向前走去。
    很快，段青便追上了在他前方數丈的妖族灰發少年。
    此刻，妖族灰發少年的神情明顯有些煩躁，聽見身後段青的腳步聲，也沒有和段青說話的意思，而是兀自盯著自己的倒影，愣愣出神。
    段青自然不會和此人一般見識，隻是默默跟在妖族灰發少年身後。
    大約走了有數十丈，前方一成不變的白色道路上，突然出現兩抹黑色，那黑色的來源，分別是道路兩側竹林中的一棵黑色墨竹。
    走在最前麵的藍裙女子掃了兩棵墨竹一眼，麵不改色行過。
    在藍裙女子身後兩三丈的中年胖妖修，在行經黑色墨竹時，腳步停滯了一瞬，然後不動聲色瞥了眼左側自己的倒影。
    少許，妖族灰發少年也走到了墨竹所在之處，在走過墨竹的一刹那，其整個人直接呆立了少許，然後如夢方醒般環視一圈，繼續向前行去。
    段青敏銳的注意到，在妖族灰發少年呆立之時，其左側的白影，似乎閃爍了一瞬，一抹微不可察覺的墨色，悄然渲染於上。
    妖族灰發少年之後，段青最後一個行經墨竹，在這一瞬間，自進入此地後的怪異感覺刹時攀升數倍。
    這一刻，段青似體會到了愧疚、罪惡、羞愧、懺悔等！
    與此同時，爹娘和王叔的麵容，在他腦中一閃即逝。
    不自覺的，段青的身形也恍惚了一瞬。
    回過神來，段青一邊繼續前行，一邊若有所思。
    又往前行了百丈左右，前方道路兩側，再次出現兩棵墨竹，在一片白茫茫中，甚是顯眼。
    和方才一樣，段青在走過黑色墨竹之時，又體會到了那種複雜的感覺。
    不過和方才不同的是，這次出現在他腦中的麵容，不是爹娘和王叔，而是死在他手中的第一個人，金玄宗的錢大通！
    接下來，一行人又遇上了數處墨竹，每次經過墨竹時，那種複雜的感覺都會瞬間變得強烈，且越發深刻。
    而每一次，段青腦海中都會浮現出不同人物的音容相貌。
    那些人，幾乎都是他修道以來，死在他手中的人！
    又經過一處墨竹之後，段青注意到他前方妖族灰發少年的白色倒影上，悄然出現了一處黑斑，看起來變得有些斑駁。
    而妖族灰發少年給人的感覺，亦也變得深沉起來。
    來不及想其他，段青也走到了墨竹所在之處。
    伴隨著複雜的情緒，蘇鈺彤的音容相貌，出現在了段青的腦海。
    回憶起蘇鈺彤，段青心中莫名對蘇鈺彤生出惋惜、歉意、愧疚的情緒，似虧欠蘇鈺彤萬千。
    可隨即，他心中又生出一股坦蕩，將那些負麵情緒一掃而空。
    定了定神，段青下意識的掃了眼自己的倒影，發現一切如常，並沒有出現像妖族灰發少年那樣的黑斑！
    接下來，段青等人又經過了許多處墨竹。
    隨著經過的墨竹越來越多，妖族灰發少年倒影上的黑斑，也逐漸變多，幾乎半個倒影都被黑斑遮蔽，隻能看見殘缺不全的白色倒影。
    在四人中，出現類似情況的，不止妖族灰發少年，還有中年胖妖修。
    此人的白色倒影上，也出現了黑斑，隻是數量並不多，大約隻占白影的一成。
    甚至連段青的倒影上，也出現了一縷墨色，雖十分微弱幾乎不可察，但的確存在。
    讓段青頗感詫異的是，走在最前方的藍裙女子的倒影上，從始至終都是那麽潔白無瑕，沒有被一絲墨色渲染。
    看著藍裙女子的背影，段青陷入了沉思。
    此人……究竟是何來頭？心性竟然毫無破綻！
    事到如今，其實他已經猜出了此路上的蹊蹺。
    此路，應該有放大人負麵情緒的效果，尤其是諸多墨竹所在之處，會將經過之人的負麵情緒，一下子放大無數倍，讓人不知不覺沉淪其中，一遍又一遍體會自己人性的陰暗麵。
    人這一生不可能不犯錯，尤其是在弱肉強食的修行界，但凡修行之人，哪個人手上沒有幾條人命！
    最重要的，是無愧於心。
    有的人喜歡濫殺無辜，平時或許不以為然，但眼下在此路上不斷受負麵情緒侵襲，心中隱藏的人性陰暗麵，無疑便會顯露出來。
    具體的，應該是表現在左側各自的白色倒影上。
    黑斑越多，或許就代表陰暗麵顯露越甚。
    段青自修道以來，自認無愧於心，無愧於人，從未濫殺無辜，也沒有枉殺好人，道心堅定。
    可即便如此，在負麵情緒的不斷渲染下，心中也不免變得鬱結，有種煩悶無處發泄的感覺。
    他尚且如此，很難想象，那藍裙女子究竟有何經曆，竟然半點都不受此路影響。
    此人，給他的感覺越發高深莫測！
    思索間，前方再次出現兩棵墨竹。
    藍裙女子仍舊是閑庭信步般通過，沒有任何異常。
    中年胖妖修通過時，則呆立了片刻，倒影上的黑斑瞬間多了一塊。
    輪到妖族灰發少年的時候，其明顯猶豫了一瞬，但還是邁步欲通過墨竹。
    然而，在行經墨竹的一瞬，妖族灰發少年整個人如遭雷擊，直接停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
    段青見狀，謹慎使然，當即停下腳步。
    前方的藍裙女子和中年胖妖修，聽見後方腳步聲消失，也忍不住回頭看來。
    “啊……！”
    忽然，隻聽妖族灰發少年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眼睛瞬間紅了。
    與此同時，其白色倒影上的黑斑，也隨之大漲，幾乎將大半個白影都染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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